本帖最后由 鴳雀 于 2020-4-19 07:35 编辑
恶梦醒来是早晨。六点多了,拉开窗帘,一缕晨光照进现实。
我的睡眠手环评价,差。我以为就是梦多。昨晚,梦见一张白乎乎的脸,没有鼻眼,张开大口,一嘴白牙,要咬我;转身逃跑又见前方一背影高举砖头,也不完全像砖头,黑魆魆的土坷垃吧,逃过去便被他砸上,进退维谷,醒了。悄悄起床,不影响老婆睡觉,女人总是要睡到日上三竿。
磨豆浆,蒸上速冻包子,洗漱。打开手机边吃早点边浏览,微信群里圈里都是红点数,挑几个回几个,我回的都是绝色女子背景图的早上好。早上,我不思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只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那些事。今天儿子媳妇来吃晚饭,从年夜饭到今晚饭,快有三个月没回家吃饭了。众所周知,疫情闹得媳离子散。我盘算着上菜市场买些什么。炖一锅牛肉汤烧成罗宋样,红红的番茄汁荡漾着酸酸甜甜;清炒虾仁,放几粒甜豆,嫩白翠绿,看着流涎;响爆鳝丝,葱花,胡椒粉放在烧好的鳝丝上,一勺熟油浇上去,刺啦啦香味扑鼻;糖醋小排,我的拿手好戏。配几个蔬菜。我上菜市场,路边高楼与大厦,还有夹道盛开的杜鹃花。逢见开张的发廊门前一溜员工排在人行道上,拍手拍肩拍屁股,嘴里咿哩哇啦响。表决心聚人气,隐隐听得好像每人一天决心拿下十个骷榔头来做成绩。末了每人弯腰碰头伸出一只手叠在一起,尔后大叫一声一哄而散,吓我一跳。多像踢球的人儿开赛前的装模作样。
我一边在厨房洗切菜料一边望着窗外的草呀花呀一边想着一天话题。什么话题?一个退休工人呆在水泥森林中。我天天呆在森林中,只看到树摇风,我不看电影不游泳,只见那森林一丛丛。我不见朋友不是怂,顺从国家疫情控。我想到几句词奔进书房扑到电脑前没码上几个字,耳边婆姨一声吼,你把水都洒在地板上唻!哦,我来不及擦干手上的水滴滴在地板上了。
我吓一跳心跳更快了,我吃上β阻剂;我奔走厨房书房之间,膝盖愈疼了,我吞下秋水仙碱。什么话题?病疼养生,太没意思,死又不用着急的终会降临的人生节日。离死远着,到死再说。
吃中饭,两个人面坐白板对煞。打开一面墙大的85吋电视机,主持人仿佛与我们坐在一起用餐。报道统计全球疫情突破二百万,围绕疫情各种消息各种说辞。老婆一直插嘴,说微信说的好像...我说“不要说话,听!”老婆板脸“你一天不说话,说话只与网上的小姨小娘说,阿拉比房客还不如”我即刻圆场“一面墙上说的是一面之词,手机微信上说的也是一面之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就听听好唻。”我想到这种话题阿拉这种人谈出来也像假假的。两个人吃饭一会会,我上论坛我内疚我收拾桌面我洗碗。
午休靠在沙发上翻手机,一个群一个群,好比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街头巷议,听过算过。实在太多的听过算过,脑子存不住东西。有一说一存住的收藏的皆为美女:妖娆的,贤淑的,妩媚的,恬静的,中国的,外国的,片片的,视频的。都喜欢,不仅仅养眼还养心,如果文章还算有点美感的话都来之于她们的挑逗。
有个叫蟑螂的朋友,他是我在农村时认识的小学老师,老三届高中毕业的上海知青。他不在任何的我所熟悉的群里,也从未见过他发朋友圈的文章。熟悉他的人认为他是个神经病。他每天要发十篇强的文章给我,有自己写的也有转的。如果光读他发的文章一天什么事都不可做。所以绝大部分是不读的也不用搭理他。即使搭理与他对话也会神经兮兮的。譬如,问:近来身体可好?答,他奶奶又下雨又下雨,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得办法。他出过书,关于知青的反思,他在上海书展签售过书,关于江南雨和杨梅。他狂热地爱着追随着共产主义的信仰,背诵《资本论》研读《反杜林论》玩转《矛盾论》。他在农村教小孩时大部分时间放羊,而他大白天睡觉。夜深人静,他写骈文,写赋,作词做诗。他将采茶情景做成“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他的婚姻早春二月似的,他有三个孩子,亲生的与婚配带来的。他有很好的家境,可他六亲不认。他在农村时从不好好干活,可他回城后又重返农村。他的故事可以写成一部长篇,但其间的意义又在哪呢?我翻到他转给我的《方方日记》和《日瓦戈医生》评说。说它们都在同一家美国哈珀柯林斯出版社出版,不过时隔六十二年,又说将两本文学水平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著作赋予了几乎相似的命运。评谓:历史安排的一场讽刺性的巧合。有的说,它们都不是政治作品。我认为,它们的轰动与政治又脱不了干系。蟑螂的命运是自己性格与选择结果,但一步步写出来,没有一次转弯不与政治相关。他有什么不好吗?他只是个吃救济的孤独的重病在身的老鳏。哦,老百姓莫谈政治,我要去散步。
下午三点多,只能走上一个多小时,五点前我得回家烧晚饭,将上午想好的菜肴一一摆上桌面,让妻、子、媳吃得开心。她们开心,我便安心。我在黄浦江畔散步,我家就在黄浦江西岸。现在的黄浦江真是漂亮!我走过莱茵河,多瑙河,泰晤士河,黄浦江比它们宽,两岸比它们靓,尤其如今打造的艺术西岸。一条龙腾大道绿树成荫,红花绽放。美术画廊,摄影展览,古董收藏,服饰回顾...啥啥的旧码头,旧仓库,旧油罐统统装模作样为有艺术腔调的特型建筑。水泥森林一丛丛,我看不到它建设的行踪,只听到那浦江钟声当当五下。浦江晚钟随风飘送,它好像是敲呀敲在我心坎中,我匆匆地走入家中,撸起袖子加油干才正中。
夜晚六点半,儿子媳妇婆姨坐定,我为每人斟上红葡萄酒,说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她们筷子像雨点,不看新闻不说话,家人吃饭不装也不雅,尽情尽胃。儿媳终于喘了口气,爸爸,好吃。我说,好吃多吃点,吃不了,你们打包拿回家再吃。儿子终于也说了一句,好!风卷残云,杯盘狼藉。她们坐着聊天,单位里的不开心,拼多多里的便宜货,大舅二舅和他舅。我在水槽的洗涤剂里摸勺筷,龙头下面敲锅碗瓢盆交响曲。毕,老婆走进厨房叮一句,揩布搓搓清爽,洗涤剂弄不清爽吃了要死人咯。
晚十点,人走茶凉。洗洗睡吧。躺在床上照例先读晚报,唱诺一句夜饭吃饱新民晚报。新民晚报是我国发行量首屈一指的纸媒,同时在二十三个国家地区海外版发行,发行量超百万。除了夜光杯,其余的不过也是重合的新闻,眼下的信息渠道太多。办报难喽,我是忠实订户忠实读者我顶一个。今晚读到《仰望星空》说的是个业余摄影师专心摄影艺术,来不及喝一杯走了。作者想象他化作一颗星星,仰望星空便能望见他。我更信今朝有酒今朝醉,莫让金樽对星空。再读一段阎连科的非虚构长篇《她们》。她们都是作者家的娘们,姐姐,嫂嫂,姑姑,婶婶;亲娘,小娘,姨娘;初恋对象,相亲对象,结婚对象...哦,好多好多,好幸福好幸福...
我糊涂了困了妻的呼噜响起来。近零点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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