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件很奇怪的东西,常常与自己的意愿相违背。很多应该记住的,若干年后,却忘得一干二净,好多应该忘却的,却偏偏刻骨铭心,就像曾经教过我的许许多多的老师们,大多数我已经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唯一让我记忆犹新只有一位,名叫石昭圣,是我母校少数几个公办教师之一。
石昭圣老师调到我的母校任教的第一年,教我们五年级语文,兼做我们的班主任,在我们母校的最后一年,教我们初一年级的语文,同样兼做我们班主任。他在母校任教的两年里,我都是他的学生。只是石老师在我的学生时代是个幸运的亮点,还是个悲哀的磨难,至今难以决断。
和母校其他几个公办教师一样,石老师皮肤虽黝黑,衣作却很整洁,干净利索。个子不高,仅一米六左右,留着那时很少见的平头,五十多岁的他就显得特别精神。加上狭长的脸上难有一丝笑容,就更加重了他冷峻和威严。如果不是带着眼睛,走在路上,估计很难有人会觉得他是个教师。
其实石老师给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和蔼可亲的,我清晰的记得开学报名时,他对着一群围着他不停问这问那的同学说:我年纪大,个子小,眼神又不好,你们可不能欺负我啊。同学们便笑成一团。但是,后来没几天,就再也笑不出来了。缘由他手里的教鞭。那是条手指粗,三尺来长的木条,剥去皮的柳枝做成。一头用细绳子拴着。平均三五天就会更换。因为他经常劈头盖脸的挥舞着教鞭在我们身上猛抽。似乎很喜欢教鞭在手里开裂,折断,变短的过程。就算最后只剩下两三寸了,还会抓住细绳乱挥,直到那根教鞭彻底粉碎为止。那两年,作为他的学生,无论男女,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
印象中,石老师是很认真严谨的。他那源源不断的教学创意,眼花缭乱的教学方式,常常让人叹为观止。比如说,他最喜欢在自习课和他自己的语文课上突然给我们来一场考试,题目大都是他随心所欲想出来的。一般两三分钟就可以交卷。然后他马上评阅。成绩也就只有两种可能:0分和满分。满分自然会表扬,0分的就排到教室前面,在每个人头上来两下,边打边骂。基本上那一课都没好果子吃了。有时,0分比较多,占全班三分之二。他一个人整治我们实在太累,就让班上一个成绩最差的男同学用教鞭刮我们的鼻子,十个或是二十个,由下面得满分的同学数数,一个都不能少。谁胆敢不昂首挺胸的接受,那数量就会加倍。最后,他亲自动手,刮那个最差的同学倒顺各五十个鼻子。这样的工程很耗时,不过,没关系,他是班主任,可以安排和其他老师对调课时,用整半天来完成。于是,我们的鼻子大都被刮得红肿,羞于见人。
这还不算绝的。记得有一次,全班只有两三个同学得了满分。得0分的五十多个站在教室前面很是拥挤。这难不倒他,他有的是办法收拾我们。让我们排成长队,走到一年级的教室前面,让刚上学的几个小孩子来刮我们的鼻子。下面的小孩子大呼小叫,数目就会出现差错,那也不要紧,换会数数的继续。一时热闹非凡,盛况空前。教室外挤满其他班级的同学看笑话,让我们无地自容。
石老师对我们也是相当平等的。比如说他不光打男生,女生也常招教鞭,只是相对少些。不光是打自己班上的孩子,在课间时,他看谁不顺眼,顺手来几记耳光,或是抓住孩子的一只手拎着摔几圈是常事。好在我们那时孩子很多,大人也很少管这些,大都信服"棒打出孝子"的信条。我奇怪的是他从没将哪个孩子打成重伤,可能是因为我们命贱经得起折腾的缘故吧.。
他的平等还体现在选拔班干部上。信奉“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的公平原则。在他手下,班长由他直接任命,并且由他的兴致经常轮换,无论成绩好坏,换的勤时一个星期会更换三五次。因为那时上课都是班长叫“起立敬礼”的,于是,就常发生几个孩子同时喊的情况,喊习惯的同学也就会被取笑,让其他老师莫名其妙。在初一时,有一个已经成人的女孩子做班长时间最长.那女孩子的成绩虽然不太好,却常被他留校,在他的宿舍里帮他给我们批改作业。后来有人传说他和那个女孩子有苟且之事,但这种说法没有佐证,属无稽之谈,不敢乱说,只知道,我们升入初二,终于脱离"水深火热"时,那个女孩子也坠学了.
石老师正规教学也不落俗套,他可以花十几个课时来教一篇课文,不仅要我们倒背如流------背诵时,中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打愣,否则就不算通过。等到全班一个个轮流通过了,就要我们模仿课文写作文。同学们写的自然不合他的意。于是,他会充满激情的念自己写的范文,他的所谓范文其实大都是将课文里的时间地点人物换下名称而已。然后,让我们背诵他的精妙范文。好在,他选的课文都是可以勉强代入那些名称的。
另外,他同样可以花一节课时教我们十几篇课文,整堂课都在读教科书,让我们默写词语解释中心思想写作特点等等。现在看来,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创意。
有人会说,他对我们这样严格,我们的成绩应该很好吧,,可是那年全县统考,我的语文成绩是55分,居全班榜首!全班总成绩名列倒数第三。没得倒数第一真是万幸,不可否认,他的教鞭还是有一定功效的。
也因为石老师,我从那时起,就不喜欢语文,很害怕上语文课,语文成绩几乎和英语一样,差的一塌糊涂。绝少及格过。这种状况一直保持到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是不是这两科拖了后腿,这话很难确定,不敢妄言。
有关石老师的家庭情况,我知之甚少。记得好像是从一个叫“楼房村”的村里来的。学生中有这样一个小道传闻:石老师年轻时在上海,认识一个女孩子。女孩问他住哪里,他说,我家住楼房。女孩误以为他家很发财,就跟着他来到乡下,见两间低矮草房,责问他,你不是说你家住楼房吗?石老师笑着说,是啊,是啊,不信你问问别人,这是啥地方,女孩无论问谁,回答自然一样,都说这里是“楼房”。楼房这个地名能被石老师如此利用,不能不说,他还是很有水平的。
当然,这个只是传闻,真实无从查考。他在我母校任教两年。我们都没见过他的任何一个家人,想想他独自在外教学生,也是很不容易的。好在,现在早该退休安享天年去了吧。
几年前,我回了次故乡,和几个儿时的同学小聚,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说些童年趣事,我笑着问他们还记不记得教我们五年级的班主任老师,他们几个的脸色陡然晴转阴,醉眼放光的互相看看,其中一位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狗日的石昭圣,我操他八辈子祖宗!
2010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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