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妃《她生纪事》系列小说读感

夏冰

　　
　　最早看瑕玉的小说，是两年前在某个文学网站上。那时她发文用的名号是啼妃。当时觉得这个名叫“妃”的女人写小说有点意思，是那种不同于别人的意思。所谓的陌生感、疏离感。首先是她选择的题材之陌生，十分夺人眼目地呈现在你面前，诸如妓女、性奴等底层人物，尽皆入笔；其次是叙述语言之陌生，十分泼辣大胆，犀利入骨，看着让人心底震颤，甚至惊悚。如果是有洁癖的读者，很有可能根本不能容忍那些字眼、那些句段入眼吧。
　　
　　那篇《她》，尽管只有两千五百多字，但给人的感触却远不是我们常规看到的小说那样。起首就与众不同。看着女主角刷牙的过程，我就想起了另外一个文本。语境很是相似，感觉十分的好。围绕狗狗拉屎，她也能自然随意写出一大段让人莞尔的文字来。这也是一种生活态度吧。不由得作想，作为人，来到这个世上，最应该注重的到底是什么？这是一个女人的日常。有些唠叨，不过还能接受。她和狗狗的道别，关于狗狗的吃饭。她的吃喝。她上班，偶尔想起母亲、他、狗狗。然后下班。倒地铁骑自行车回家。于是我们就知道了不仅仅有狗狗迎接她，还有母亲，还有他做好的饭，而他已经坐到了麻将桌旁。这些拉拉杂杂，经过作者罗列组合起来，就形成一种稠密的东西，你会觉得这东西的严实，散漫，磨损人。生活大抵如此。烟火气息。普通日常。构成了我们的世界。在某一个角落，她不动声色，吃，喝，跟狗狗玩，想念母亲和丈夫。以及属于她的那些私密。我们好像是远远地看着她，又好像是十分切近地注视着她。甚至能闻到她的气息。于是，作者的目的也便达到了。是的，作为一个写字的人，还有什么比自己写下的文字抵达别人心里更荣幸的事情呢？有缘人是会嗅着它们的馥郁芬芳找到它们的。
　　
　　那篇《偕老》，也仅有两千多字，但给人的却十分充盈厚实。浣衣，静言，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如何从新娶新嫁之时，相扶相惜，恩爱五十多年，直至静言弥留之际，浣衣所做所想，到静言已经溘然长逝，浣衣又是如何想，如何做，如何默默逝去……一切出乎咱们意料，一切又在情理之中。直到看完你才猛然意识到，噢，原来，是这样子的“偕老”。你不看到结尾，无法理解这两个字里头含蕴着的无穷况味。偕老，人们经常说，真的有些滥了。但是，真正身心偕老的，有几何？通篇看来，结构用心，不平铺；语言平和，不雕饰。整个文本给人安静从容的大气象。这是不容易做到的。你或许可以写类似的文字，但是要抵达如许境地，就不一定。虽然有些情节略有落套之嫌，但是，置身这个文本，还是可以感受到那份浓郁的温情。这就够了。文本氛围营构十分好。笔触到处，都是情深。
　　
　　而《蛹之痛》，同样不足两千五百字的一篇，主人公是一个名叫阿蛹的小伙，他先是在打扫女厕所时偷偷满足一己的见不得人的心理生理双重欲望，再是被辞退后做了性奴，专职为一个富婆提供服务。最终却在富婆老公即将回来时，把富婆“送上了高潮之巅”后，又用一把三角刀“戳进了她的心脏”，并抱紧死后的她，与她“心心相印”。这也确实够极端的。我不知道作者究竟是如何引发的创作念头，感觉她是在用生命写小说，而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玩儿小说。对社会各阶层的深情关注，与描摹，成为她系列小说的源头。她总是能够深入，深入，再深入，一直探到人性的最深处。仿若是一个握着内窥镜的医生，把你的五脏六腑都看了个一清二楚。真实的甚至是血淋淋的，会呈现，展示，聚焦，让人战栗，生发从来没有过的或者是似曾相识的那种共鸣。过程充满悲情，结局则让人震撼。一个极度拥有者的不乏变态的心理状态，栩栩如生。化蛹成蝶，或者成为其美好的憧憬。笔触温婉，令人动容。社会万象，是由具体可感的个体组成的。每个个体存在，都充满了合理性。别管你认可与否，接受与否。他们的存在或许会让你不舒服，但是，你不应该忽略他们。因为，我们这个社会整体，正是由无数个个体构成。其中，每个个体的血泪辛酸，欢欣愉悦，都支撑起了这个社会的巨大存在。任何忽略或者轻视或者怠慢，都是可笑甚至是可憎的。由此，深为作者的悲悯情怀点赞。
　　
　　而小说《分裂》就又是一番景观。这个小说篇幅比较长，啼妃（我还是习惯她最初这个名号）分章节发出来，可能顾及读者阅读的方便。太长篇幅，网上阅读肯定不方便。嗯，不知道这样的文字能够入几个人的眼。作者声明不参与加精计酬，只做品读交流。我理解她。


     分裂是怎样一种情形？如何一种状态？看得见么？摸得着么？很显然，你既看不见，又摸不着。可是，通过这些文字，我们却感受到了，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人生存在一个充满了是非曲折的时空，究竟是什么促成人的成长？在类似畸形的生存环境里，能够萌生怎样的情感？这一切，我们通过读这些文字，能够感知，可以理解，并生发某种感慨，甚至愤怒。六岁是个什么概念？那些从心底来的歧视又是怎么回事？作者用笔从容，但文字里的真挚情感，力透纸背，洞穿人心。分裂源自内心，源自日复一日的层层累加，源自不能消弭的内在情结。不管怎样，她这样深入骨髓的笔触，让人物含血带泪的呈示，有着几乎不顾一切的奋不顾身和执着，全然不管别人如何作想，怎样对待。这其实就是小说作者最好的心态了。唯其如此，可望有像样的作品出现吧。
　　
　　《分裂》的前三节，读完后总是耿耿于怀。啼妃，你够狠。我不知道你心里有多少东西，让你能如此一笔一笔，几乎是不动声色写下这些文字。站在小说角度，这肯定是小说，无论语言还是人物，以及人物心理，以及由此延伸而来的内在意味，都有看点。但是，我还是不由得要想，什么时候，能够看到你让人心暖的文字，才好。由衷的，期待。因为，同样作为写作者，我明白，如果笔底倾诉暖，那么，他心底也是暖的。反之亦然。我真诚期待咱这些写小说的，都能够快乐着，安好着。写作快乐！生活快乐！所幸在看了第四第五两个章节后，其中涌现出来的些许温情，还是在不经意中打动了人。这就蛮好。
　　
　　建议喜欢写小说的朋友，都来学习借鉴下。看看什么才是地道的小说语言。而不是不顾一切地用叙述性语言，当作小说的基本支撑。实际上，这件事需要自身认识到，并自觉解决。否则，小说的创作瓶颈，没法突破。
　　
　　当然，不是说也写这样的题材。当然，并不是说这样的题材不可以写。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关键是，先解决语言的问题。小说说到底，其实就是语言起作用。语言关过了，一切皆具备了提升的基础。
　　
　　对于大多数小说作者，能否安静下来写东西，至关重要。我想说，小说它要是想往出跑，你按也按不住。它要是懒得动，你费尽心思也白搭。好的小说不是赶出来的，而是自然溜出来的。可惜很多人一味把小说的诞生过程当作一个机械化过程，以为有了时间，有了心思，就可以一挥而就。其实远远不是。大批量生产的那是产品，不是小说。小说的大批量炮制，是致命的。
　　
　　期待有同好参与交流探讨，一起提升我们的小说认识与创作水平。
　　
　　2018-5-8于山西忻州

　　

夏冰

附：

分裂1：http://bbs.zhongcai.com/thread-1401964-1-1.html
分裂2：http://bbs.zhongcai.com/thread-1409075-1-1.html
分裂3：http://bbs.zhongcai.com/thread-1409744-1-1.html
分裂4：http://bbs.zhongcai.com/thread-1409856-1-1.html
分裂5：http://bbs.zhongcai.com/forum.ph ... 7&fromuid=44432

夏冰

一楠 发表于 2018-5-8 18:08
在太虚看过瑕玉的多篇小说，感觉到她的写作风格属于写实型，文本透发出浓郁的时代心理写实气息。《分裂》更 ...

一楠斑斑说的是。那种心理层面的东西十分吸引人。其写作方法，值得咱们借鉴学习。

夏冰

五相子 发表于 2018-5-8 22:34
啼妃小说读过两篇，对生活和小说有深刻的理解。

嗯，啼妃小说可以借鉴学习。问安

夏冰

瑕玉 发表于 2018-5-9 07:29
感谢夏冰先生悉心解读。您和一楠先生在太虚当版主辛苦了。私交备份。问好！

不客气的。你的小说文本在太虚算是另类风景，值得大家围观学习交流探讨。

夏冰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8-5-9 12:10
暇玉的作品读的不多，但是很喜欢她笔下的人物，有一种很深的穿透力，这是我需要学习的，问好。

穿透力。喜欢你这个发现。

夏冰

瑕玉 发表于 2018-5-9 07:29
感谢夏冰先生悉心解读。您和一楠先生在太虚当版主辛苦了。私交备份。问好！

太虚的状况其实代表了很多论坛的状况。这个文学交流，需要有缘人的无话不谈，也需要大家的相互理解支持。
你可以看自己情况，来跟大家交流探讨。一切顺其自然。

夏冰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8-5-11 13:27
瑕玉老师是太虚里现实小说写得好的、为数不多的作者。情节、构思、语言方面没得说，很值得大家学习，尤其现 ...

自从看到她的小说后，就有深刻印象。正如先生所说的，她勇于把人们熟视无睹的丑陋的人性揭露在阳光下，还敢于把为社会风俗不容的，却是人性中美的东西表达在作品中。十分难能可贵。

夏冰

素离歌 发表于 2018-5-11 15:34
我前几天把瑕玉老师的小说偷偷读完了，读一个不过瘾，越读越上瘾。有许多扎心的句子，一下子就把人性点透了 ...

你所说的通透与作者对世事的深刻洞察力有关。这一点反映在作品中，就成为一个鲜明的风格。

夏冰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8-5-11 16:09
太通透，素素这个理解和我相同。

嗯，除非不愿意接受这样风格的作品，只要读进去，就可以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