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苦寸心知——小说写作的一点体会

程贤富

　　到了发蒙的年龄，到了开学的日子，文革的两派却还在山上打仗。战斗结束，开学了，没有教材,学的是《语录》。读了半期《语录》，只记住“烙铁”一词。《语录》里有一句话：“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老师在课堂上指着对门的裁缝铺说：“这句话的意思，你们想想裁缝铺里的烙铁就懂了。”于是，烙铁一词便在我脑子里生了根。

　　1977年秋突然传出取消推荐制度、恢复考试制度的消息，正进入高中就读的我不仅写不来作文，而且连句也造不来，想补不知从何补起。幸亏数理化还来得及。1979年考取了一所师范学校。进入师范学校以后，见有人说话满嘴词就非常羡慕，对能写得一手好文章的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两年的师范学习生活就读了两年小说。

　　动念头写文章是2013年秋。那一年年底，我满53岁，我想此生事业已经到头，但人生的路还很漫长。怎样让晚年过得既充实而又有意义呢？一位朋友建议我在新浪上去注册一个博客，练练笔。我听从了他的建议，加之写作也是我一个未了的心愿。三年来，我一共写了五十多篇散文，三十多篇短篇小说。在地方刊物上共发表三篇短篇小说：《遥望香港》《儿子的婚房》《钞票从天而降》，五篇散文：《杀年猪》《我家的老猫和小狗》《花木逢春》《耀灵挑二哥》《一壁挂腊肉的墙》。散文获奖三篇：《恩师难忘》获“我的老师”征文优秀奖；《川江旧事》获“云阳景、云阳情、云阳人”一等奖；《耀灵挑二哥》获“‘锦绣云阳’全国诗文大赛”二等奖。短篇小说《喝栽秧酒》获沈阳市作家协会主办、盛京文学网承办的“2016十佳小说奖”。

　　能取得这些成绩，我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在网络上结识的那帮朋友。如果没有网络，身在大山区的我根本不可能结识到那么多高手。有了他们真诚无私的帮助，我的写作水平才能得到迅速提高。他们有的是退休的大学教授，有的是一生从事文学研究和评论的专家学者，有的是退居二线的专职编辑，有的是知名作家。如江山文学网的云盖山老师，《溪流》文学月刊的何平老师，蒲公英文学网的路遥归梦老师，星光文学网的烟雨嫣然、海上清风老师。最近，我来到中财论坛，更是认识了许多这样的老师：柯英，碣石清风，戏笑九宫，潭边老桑，草舍煮字……他们对习作者说直话，说实话，真诚地指出你在写作上的缺点，给你指出正确的方向。中财论坛风气正，是初学者的良师，也是益友，我感到遗憾的是来这里太迟了！

　　2014年，我以写散文为主，从2015年开始我把主要精力放在小说上去了。我觉得写小说更有吸引力，更有挑战性。你可以把想说的，隐讳地埋藏在你所编的故事当中去，让读者自己去体会。特别是那些比较认真的读者，往往还能创造性地发现一些你没有想到的东西。

　　有人说，自己的文章，别人的婆娘。在构思时，谁都以为写出来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文章，真正写出来了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每篇小说写完，我就有两个突出的感受：一是再也不想写了，觉得累！二是以后再也写不到这么好了。之所以有这样的感受，是因为三十几篇短篇小说中，自己最满意、别人也最满意的却是我虚构的第一篇小说：《一场麻将牌》，它发在每一个文学网站得的都是精品推荐，并且星光文学网一直把它挂在小说板块的上面，作为推荐主题。

　　《一场麻将牌》是这样写成的：有一天，我与同事们聊天时，聊到当前农村有一个新现象：村子里的老人们农忙时就互帮互助，死了就你埋我我埋你，忙完了便在一起打麻将打嘴仗混日子。我想这是一个好题材，回到家里就写了一篇散文《老家老屯》。这篇散文发在江山文学上得了个精品推荐，但我觉得意犹未尽，就想写一篇短篇小说来把意思表达完整。以前虽然写过两篇短篇小说，但那都是捡来的现成故事，从未全新构思过。怎么写呢？如果写他们天天在坡上干农活，你家的干完了再干我家的，人物好出场，但矛盾纠葛不好写，故事情节不好推进。我想，麻将才是老人们安度晚年的命根子，通过一场麻将场来写，集中在很短的一个时间段内，小说显得紧凑。再通过麻将场上的输输赢赢，争争吵吵，历史瓜葛，矛盾冲突也集中，也好表现人物的个性。在设计人物时，我按照现在居住在农村的人，每一类找一个典型：没有钱搬不进城的；进了城，不习惯城里生活自愿返回的；有亲人即将离世，怕在城里烧灰，又返回老家等死的。写完，我心里是没底的。发在江山文学却意外地得了精品推荐，而且精品推荐小组的还给我留了长长的一篇言，鼓励我继续写下去。事后我看过其他人的精品推荐文章，江山精品评审小组的从未给过他们这样的待遇，这充分说明他们对这篇短篇小说的重视。当然，这篇小说也不是没有缺点，中间部分还有待瘦身，还有以一场麻将牌作为主线，显得太单薄。

　　有人说，一篇好的短篇小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认为，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如果我们在生活中不作个有心人，即便遇上了好题材也浑然不知。有一天，我去银行办事，看见一群人抬着一个老头子在那里设置密码。一问才知道，老头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如果不趁他活着时把钱取出来，以后麻烦就多了。老头子的后人像拿起一根木棍子一样，拿起老头子的手签字、按手印、设密码，把钱取出来了。第二天，老头就去世了。当时我就意会到这是一个好题材。我围绕这个事情展开想象，他的后人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老头子病了，按照一般的思维总是他的后人先出场。这样出场，就没有曲折，也没有悬念。我便先安排一个没有得到老头子认可的干儿子出场，让他表演一番，把老头子的立场和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然后再让儿子们出场。临收尾时我又安排老头子的这个干儿子先走，以免后面他再多事就不好收场了。《乡村密码》这篇短篇小说，发在网上反映也比较好。

　　这三十几篇短篇小说中，我自己比较满意的，一是写老农民的：《一场麻将牌》《乡村密码》《老黄》。二是从生活中得来的真实故事：《遭遇传销》和《遥望香港》它其实就是我的亲身经历，写起来也得心应手，《遭遇传销》两个小时就完成了，《遥望香港》一个多小时就完成了。《假二哥》《罪犯指标》《喝栽秧酒》《偷电》，这四篇短篇小说中，《罪犯指标》其实听来的只有寥寥数语，那里面的故事和细节都是根据生活中流传的故事编造的。《喝栽秧酒》也是根据一位乡村老师的故事写成的。四篇短篇小说中，大多数人对《偷电》反映最差，但我却非常喜欢它。我们乡刚开始通电时，偷电现象极为严重。有位老太婆见大家都在偷电，她也不甘示弱，就买了一颗二百瓦的大灯泡，将它放在坛子里，用石板盖着，白日夜晚地点着，她以为这样就是偷电。二十多年前听说了这个细节以后，我只觉得好笑。学习写作以后，我觉得可以从这个细节入手，将它拓展为一部短篇小说。那些在城里长大的人，他们说这是个假故事，就算是真的也不典型。还说我有贬低农民兄弟之嫌，因此他们不喜欢。我们乡安装电灯，我是全程经历者。改革开放之初，几十年的闭关自守，几十年的愚民政策，农民兄弟在家种地显得很精明，在新生事物面前他们却显得很无知也很愚昧。如果背景搞清楚了就不难理解了。

　　所有短篇小说中，我对《假二哥》最满意。它的所有细节都是我在文革中的亲眼所见，那个蒲扇的故事也是真实发生过的，放在文章中就成了一个自然天成的道具，最后抖开包袱，结局令人瞠目结舌，大家不禁就对这个故事有了深刻的印象。

　　由此看来，今后要写小说，应该多写农民题材，多写生活中熟悉的故事。

　　关于写小说，有人打了很多比方，我今天也来打个比方。我认为写小说就像建房子，你手里有多少材料，你就建多大的房子。有的连个像样的短篇小说也没写出来，就动手写长篇，我是不赞成这样的做法的。从教三十几年我未曾写过一篇成型的文字，散文也好，小说也罢，写作积累和生活积累都不够。也就是说，我现在手里只有少量泥坯和茅草，那我就建个简单的茅草房吧。纵使这间茅草房连风也挡不住，连雨也遮不住，但我却从建房中获得了乐趣，还打发了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短篇小说很难写，有的文学小网站只有几个人在那里撑着。是由于短篇小说短，遮不住丑，也掺不了水，有一点点瑕疵别人都能发觉。别人一看你的短篇小说，就知道你的写作水平到了什么程度。还有，写散文无论怎样总是叫散文。写小说，写得不好就不叫小说了。古人说，文人相轻。我说这个话，也不是轻视写散文的人。再说，我是一般的文学爱好者，不是文人，也没有相轻的资格。

　　莫言说，文字是一个作家身上的分泌物。我认为把这句话用在短篇小说身上最合适不过了。短篇小说是有生命的，它最原始的状态就是活在作者心中的一个细节。那些细节一直捂在作者的心中，经过多年的孕育和打磨，再从作者笔下分娩出来难免就有生命了，就有感情了。

　　两年来，尽管我在小说写作上取得了微不足道的成绩，但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前行在探索的路上。路漫漫其悠远兮，吾将上下求索。我没学过文学理论，拉拉杂杂地说了这么多，不知道说得对不对。有不妥之处，敬请各位专家批评指正。

　　

枫叶飘飘

我沙发喽。幸运

枫叶飘飘

不过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感恩遇见您

碣石清风

一篇很有见地创作谈。切身体会，大实话，作者的创作经验很有借鉴意义。推荐大家认真读一下。

fonyuan

很好。之前与程老师聊天，就知道程老师阅历不浅，果然如此。
小说创作，离不开真实的生活，没有真实的生活体验做基础，写出来的也是空中楼阁。

zizhu

以自己写小说的心得，而写的创作谈，真实，有温度，有质感，感谢老师的分享，学习。

程贤富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3-4 10:48
不过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感恩遇见您

感谢，向你学习。问好。

程贤富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3-4 11:05
一篇很有见地创作谈。切身体会，大实话，作者的创作经验很有借鉴意义。推荐大家认真读一下。

感谢版主的推荐，问好版主。祝福你。

程贤富

fonyuan 发表于 2017-3-4 11:11
很好。之前与程老师聊天，就知道程老师阅历不浅，果然如此。
小说创作，离不开真实的生活，没有真实的生活 ...

从文友的留言即可看出，你有理论基础哟。我是个半途出家的，没有理论，是瞎子打狗，乱舞。问好你，祝福你。向你学习。

程贤富

zizhu 发表于 2017-3-4 15:56
以自己写小说的心得，而写的创作谈，真实，有温度，有质感，感谢老师的分享，学习。

也不知说得对不对，希望版主多提意见，多提不足。我是来这里学习的。问好，祝福你。

程贤富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3-4 11:05
一篇很有见地创作谈。切身体会，大实话，作者的创作经验很有借鉴意义。推荐大家认真读一下。

看了许多人的创作谈，都有一些云里雾里的感觉，我认为是这样，就这样写了。也没有保留的。感谢。

zizhu

程贤富 发表于 2017-3-4 19:17
也不知说得对不对，希望版主多提意见，多提不足。我是来这里学习的。问好，祝福你。

老师客气，向老师学习!

沉思在舞蹈

说老太太偷电有贬低农民之嫌的这些人是不了解农民。
看来老师傅是四川人，川耗子，精明过人

冰峰雪鹰

程老师进步很快，只写3年就获了奖，很佩服！

冰峰雪鹰

写到一定程度有必要总结一下，以利看清写作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