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门牧夫 于 2017-3-8 15:28 编辑
冰 点 以 下
文/牧夫
黄植，早点睡吧。妻子枫说。好呐。黄植应答着，三下两下便脱个精光。还这么猴急！枫抿嘴笑。手机却不识时务地响起来。枫说，你把它关了，烦不烦啊。 说话方便吗？电话里一个声音不紧不慢。你，谁啊？黄植问。 呵呵，贵人多忘事。我，老潘呀，不记得了？我倒是牵挂着你呢。 哪个老潘？黄植真的忘了。 记得红玫瑰吗？ 黄植的脸一下白了。四年前，那个芳菲满径的季节，燕子在梁间呢喃，细软的风忽而拂过来，给人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于是妖艳的空气里也似乎酝酿着浮躁和迷乱。 香榭水湾。那个美人红玫瑰优雅地端着酒杯走进来，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暗红色的酒液在五彩的灯光下，与美人的嘴唇一样鲜亮鲜亮。 好一朵惊艳的桃花……黄植满眼桃花乱晃。 ……
“姓名？” “刘恒。” “别骗我。你以为我刚调来不认识你？你是鑫龙开发区管委会书记黄植。”潘虎扬一扬手里的询问笔录，笑眯眯地说，“黄书记，你怎么犯糊涂了呢。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以理解。” 咱们都是一条道上人。潘警长你高抬贵手。 这种话我听多了。我的职责和良心不能容许我践踏国法！潘警长脸色变得异常严肃，那对小眼珠骨碌碌地乱转，随后落在询问笔录纸上，那两枚指纹像极了鲜红的血。 那你说怎么办？非要公了是吧？ 潘虎忽然大笑起来。说，看样子黄书记还是懂规矩的。你我都吃同一碗饭，我刚来，以后还得老弟照应，嘿嘿，我怎么会剁自己身上的肉呢。 黄植忽然觉得心头一热。 潘哥，我知道怎么感谢你。 你喊我哥，这就对了。 那这张笔录，是不是可以……？黄植说。 潘虎定定地看着黄植，那样子变得十分滑稽。“你是说给你或者撕掉？那可不行。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你反咬我一口，说我徇私枉法，那我岂不是……嘿嘿，还是放我这里比较可靠。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用人格担保，不会找你啥事。你走吧，明晚你说个地方，咱们两弟兄喝喝茶。”
枫已经睡熟了。听得到轻微的齁声。酣睡中的枫，嘴角露出浅浅地甜甜的笑。她对现在平静而恬淡的生活很满意，每天的梦都是带着香甜味。多少次，黄植想把这件折磨得自己快要发疯的事件和盘托出，向她真诚地道歉。最终，他还是痛苦而坚定地否决了。她，绝不可能承受得住这个对她，对女儿，对家庭的羞辱。 潘虎电话里那句“我倒是牵挂着你”,让黄植再也无法入眠。这条狠毒的老狗！ 那个“喝茶”的夜晚，华丽的霓虹灯闪射出暧昧的光彩。潘虎悠闲地坐在茶几边，那双半闭的、干涩的眼睛里弥漫着顽固而又飘忽不定的神色，稀疏的头发梳得精光，额头上显现出宛如野兽的脖子般粗野的皱纹，摆出一副自负的凌人气概。 潘虎接过报纸包裹的现金，眼睛里立刻浮现出和善而亲切的光，他夸张地张开两指一捏，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是这个数对不对？他伸开五个指头。站起身来拍拍黄植的肩膀，年轻人，你前途无量，我不会挡你道的。 望望窗外，夜色正浓，桃花正艳。正是人间四月天。夜的寒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却叫人颤栗的网。是的……柔软的网。黄植知道，酒后的那一念之差，已经铸成大错。自己成了潘虎的网中之物。 看来潘虎是想继续敲诈的意思了。
洗了脸，那清凉的水浇一浇，便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办。躺下来，看着身边的妻。她不是那种好看的女人，相貌平平。脸上的雀斑还在顽固地长出来。她知道，与黄植结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黄植看上自己父亲的权势。没有父亲的运作，管委会书记这个职位，黄植休想得到。 如果岳父活着，给他认个错，搞定潘虎这个王八蛋，分分钟的事！ 可是如今，没有了坚硬的靠山，底气就差得远。
那个春日融融的中午，太阳的光辉照的叫人心头发痒。潘虎摘下了蛤蟆镜。看那似笑非笑的模样，黄植真想一拳砸在他脸上。 兄弟莫怪。你老哥现在手头有些吃紧。不然也不会找你，嘿嘿，带来了？带来了就好，就好！ 黄植冷冷地说，老潘，这是十万。十万！我嘴边省下的血汗钱。不是偷来抢来的，再没有下次。 潘虎嘿嘿笑起来，尽管他在极力掩饰脸上贪婪的神色，却依然藏不住眼里那摄取的光。“大家都不容易，都不容易。兄弟，你可别说难听的话，我比你痴长几岁，晓得这世界上除了钱，其他东西都是冰凉的。你就多担待些，嘿嘿！”他一边说，一边脱下外套，假装不经意地露出了腋下佩戴的手枪。 “呵呵，天气够热了，是不是，黄书记？”潘虎松一松配枪带子，“黄书记有兴趣的话，咱们去山里打打猎，开开心如何？”
枫醒了。吃惊地问，咋回事，你还不睡。调任市委办主任的事不是落实了么。谁的电话把你折腾成这样。是不是有美女追呀。 这个女人，从不怀疑自己的丈夫有什么艳遇。黄植，是同事们眼中的好男人。女人们在一起说起男人话题，枫，小心你男人跑了。她嘻嘻地笑，他有力气去玩吧，俺倒是巴不得呢。其实，她是内心深处完全放心的。
什么时候妻子上班去了，黄植竟然不知道。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阳光透过窗玻璃，懒洋洋地探身进来。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将他惊醒。 点燃一支烟。袅袅升腾的烟雾中，那个面目可憎的潘虎，洋洋得意地举起绳索，试图往他脖子上套…… 黄植蓦然回过神来。这种受制于人的感受，就像自己的灵魂被人肆意揉搓。潘虎这个王八蛋，是绝不会收手的。 杀掉他……黄植对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并不吃惊。人啊，总是为达到自己最必需的目标而迈出原以为不可想象的一步。 这个决定在脑海里固化下来，黄植似乎感到压在身上的巨石瞬间消失殆尽。觉得无比地轻松。他将烟头在烟缸里使劲一按，那烟雾中潘虎的模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麻利地起床。洗漱。他去吃早餐。家距菜市场里不远。那家叫“五谷香”的早餐店，是常去的。最好吃的是那种王八汤，肥而不腻。一个店伙计正在宰杀王八，刀锋游走在它脖子上的一瞬间，它一口咬住了伙计的大拇指。 哎呀！我的娘！伙计疼的直叫唤。 黄植看着这一幕，竟然毫不觉得那店伙计可怜。生命受到威胁，畜生也知道反抗！黄植默默地想。 今天这个早餐，黄植感到吃得特别香。
黄植拨通了潘虎的手机。这次，潘虎的声音很急促。 兄弟，实在抱歉。儿子要买房，这房价，我咋买得起？我也是逼得走投无路喔。最后一次，你给我五十万，我把那个证据交给你。我们就彻底了结。 黄植冷笑，说，要是我说一个子儿也没呢？ 你说啥？没……没有？你再说一遍！ 我说一个子儿也没！ 潘虎哈哈哈地笑。 嗯，我亲爱的黄书记，你现在胆子变肥了啊，你敢拿你前途做赌注，不怕你家庭蒙羞，那好啊，我成全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抓起来丢进看守所？你再也不会是什么书记，而是一个被人蔑视的嫖娼犯！ 短暂的沉默。潘虎似乎发现他的这番话已经起到了震慑作用。 信不信，信不信，你奶奶个毬，逼得老子发毛了，信不信把你剁碎了喂狗！ 黄植的牙咬得咯咯响，嘴角向下歪斜，变形的脸上一片狰狞。 给你十分钟，想好了电话我。潘虎说。 老潘，我想好了。只是这大一笔款，我找哪儿去弄？你得容我想办法，等个十天半月如何？ “这就对了”，潘虎的声音变得出奇地轻柔，“宽限几天没啥要紧，关键是态度要端正嘛。我说了，再也不找你啥麻烦，俺老潘说话是算数的!”
黄植开始策划行动方案。 可怎么除掉他？潘虎身材魁梧，他在部队当过特种兵，身体素质好，擒拿格斗很在行，恐怕自己不是他对手，何况他还有配枪。把他骗到悬崖边，趁他不备，让他粉身碎骨？潘虎警惕性高，他没有这么蠢。下毒？怎么下？哪里去弄毒药？想来想去，这些似乎都不是万全之法。 忽然一个想法浮上心来。何不请人干掉他，神不知鬼不觉。 哎，还是不行。要是再被人勒索，那更不好办。这事情，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知道，一丝风声都不可透露。 默默地打开电脑，黄植想在网上搜索一下，有没有好的办法。必须杀掉他，也必须周全地保护自己，这是原则。 百度输入“完美的杀人计划是什么”。一个答案出现了：车祸。任何谋杀行动都会留下痕迹，都可能暴露自己。唯有制造车祸，才是保护自己最完美的谋杀。 对！黄植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 想到即将到来的行动，黄植莫名其妙地感到兴奋和快意。 枫，今晚咱们做做作业。黄植激动起来，自觉下面那物件铁也似地硬。 嘻嘻。枫做个鬼脸答应。于是红色被子像愤怒的大海波涛起伏。 枫气喘喘地说，这么卖力，你好久没有这样了。 嗯嗯。黄植的手按住她高耸的乳房，“这里才是温暖的。”
金属刮擦和撕裂的声音。刺耳的刹车声。汽车撞在路边的大树上，一只车前灯掉下了，孤零零地悬挂着晃动。那副蛤蟆镜在耀眼的阳光下划了一道唯美的抛物线。潘虎被撞得飞起来，那双手在空中试图抓住什么，随后他重重地落下来，打了几个滚，死狗一般躺在绿化带边，不动了。 黄植跳下车来。潘虎半闭着眼睛，嘴却在翕动。 你……信吗，我故意……逼你撞我的……十年前，我就投保了人生意外巨额保险，我知道迟早有人要我的命……最近我查出患上了不治之症…… 潘虎再也说不出半句话，脑袋歪了下去，脸色像那雪白的纸。
黄植抬头看去，冬眠的草根早已觉醒，复活，倔强而执着地推开陈旧的草楂烂叶，奋力地生长起来。这正是人间四月天，积雪不见了踪影，往年秋天随风飘散的草木种子，也被湿土裹住了身子，孳生着根须，张扬它们的所有能耐。 黄植扫视一眼脚边再也没有生命气息的潘虎，似乎并没有特别的轻松和快感。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空旷而冷寂。四月的阳光洒下来，温煦得像女人的肉体。可是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变得如此冰凉而残酷？黄植忽然这样想。
黄植犯交通肇事罪。认罪态度良好，积极赔偿死者家属，免于刑事处罚。潘虎追悼会三天后隆重举行。 保险公司通知潘虎家属，有一份天价保额单，半月内前去处理。潘虎老婆又惊又喜，晶亮的泪水在眼眶里转圈。这才是爱情哪！老潘哪，你，才是真爱我们娘母子。
那个口红抹得厚厚的中年女人，大概就是业务主管。可能在做减肥运动，她不停地扭动着粗壮得如同水桶的腰。说，你和你孩子只是其中的受益人。你们只能享受五分之一。 你说啥呢? 为什么？ 这份保单最主要的受益人是另一位女人和她的孩子。水桶腰淡淡地说。 哪个女人，哪个孩子？ 对不起，这是绝密隐私。我唯一可以透露的是，投保人与这个孩子有确定的血缘关系。我们这里有投保人经过公证了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明以及个人声明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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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8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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