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友同题】乔迁喜宴

紫忆梦

　   从早晨起来，雁北的右眼皮一阵一阵地跳，她掐了一截笤扫糜压在眼皮上，没压住，还是跳。

　　廖明德早早地把自己收拾利索，等着雁北。雁北把脑袋伸进衣柜里，从这头扒拉到那头，也不知道自己穿哪件衣服好。所幸抱出好几件，试穿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往日穿这些衣服的感觉了。这眼皮跳得她有些心不在焉。

　　廖明德性子急，见雁北还在穿试衣服，不免急躁。

　　“能不能有点速度？一会旁人都去了，咱俩还没到，别让亲家说闲话。”

　　“就你猴急，才八点钟，十一点半才开席呢。”雁北最后选了一件玫瑰红色的薄呢子外套，心想，喜事就该穿得喜庆点。然后把其他的衣服塞回衣柜里，拿起炕上的一双棕色高跟鞋套在脚上。立在地上的她顿时有了挺拔之感，使矮小的廖明德显得越发的短小精悍。

　　廖明德看了一眼雁北，又看了一眼雁北脚上的高跟鞋，往上踮了踮脚尖，又挺了挺身子。雁北看见他这个动作，抿着嘴笑了，转身坐回炕沿上，脱掉高跟鞋，换上了另一双黑色平底鞋。廖明德裂开嘴笑了。

　　“走吧。”看见雁北终于收拾停当，廖明德拿起柜子上的车钥匙，二人走出房门。

　　四月的田野，阳光明媚，和煦的春风从车窗吹进来，路旁已经有了些许绿色的点缀。车行至一片桃花园，桃花开得正浓，有淡淡的桃花香飘进来。雁北的心情变得阳光起来，女儿思羽结婚半年，跟婆家软磨硬泡，终于实现愿望，在城里黄金地段买了一套百平新居，今天办酒席，庆祝乔迁之喜。廖明德不是思羽的生父，但对女儿实心实意，视为己出。亲家出资买房，他出了八万块钱装修。房子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却也美轮美奂。雁北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心思游离在自己的那场感情的浩劫中，如果不是这个男人，说不定她很难走出那片沼泽地。

　　“砰”的一声，车子摇晃了一下，把雁北的思绪拉了回来。

　　“咋了？”雁北惊乍地问。

　　“没事，车轱辘轧飞了一块小石头。”廖明德说，但他发现车子行走时有些跑偏，意识到可能是车胎扎了。忙踩住刹车，跳下驾驶室去查看。车轱辘下正粘着一块尖尖的石头，尖锐的顶尖刺进车胎里，车胎已经瘪了下去。

　　“没事吧？”雁北把头探出驾驶室问。廖明德有些沮丧。

　　“车胎扎了。”廖明德说完就回到驾驶室，启动了车子，“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这样走了，好在已经不远了。”启动后的车子有些晃晃悠悠的向前赶去。雁北的右眼又跳了起来，她用手按了按眼皮，在心里说，今天一定要顺顺当当的！

　　廖明德和雁北到了亲家的门前，门前已经停了几辆车子，两人下了车，亲家和女儿女婿已经迎出门来，一番客套，一行人走进院子。

　　雁北走进院子，一抬头看见思羽的姑姑马东杰站在前门口，两个女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她看见马东杰一改过去的冷漠，脸上挂满了笑容，雁北忙把目光错开了。自从和马东明离婚，雁北很少与原来的婆家人有所交集，一是不想与过去再有纠结，再，就是为了廖明德。廖明德虽然宅心仁厚，但也有心眼小的一面，尤其他们相貌上的不协调，让他有时候显出极其的不自信。马东明对于雁北而言，四年的夫妻生活，留下的只有伤心和纠结，而廖明德就不一样了，雁北从妙龄少妇到人到中年，二十年的光阴，廖明德给予她的，与马东明不可同日而语。

　　“你姑怎么来了？”雁北拉住思羽，耳语道。

　　“妈，我爸也来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听说了。”思羽看向母亲的眼神，有些躲闪。

　　“他来干什么？你怎么不撵他走？”雁北脸色瞬间阴了下来。

　　“妈，他给我五千块钱呢，我怎么撵呀？！”思羽把五千块钱几个字咬得很重。

　　“思羽，你真糊涂！你这个爸还给你花八万块呢！”

　　雁北对女儿的唯利是图，有些生气了。想起马东明当年的背叛，想起他对自己和女儿的虐待，想起他决绝的不回头，雁北心里就有一万个恨意，五千块钱就想重新拥有已经毫不怜惜丢弃的东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思羽，你必须让他走！”

　　“妈，你别闹啊，让人家笑话。他待他的，你待你的，完事我就让他走。”思羽说完这句话，不再与母亲靠近，她是不想再给母亲唠这个话题的机会。

　　屯中父老与亲朋好友陆陆续续地拥满了整座院子，司仪开始张罗放桌子摆碗筷。临时搭建的厨房里，烟气缭绕，香气弥漫。雁北一直没有进屋，与廖明德在外面忙着，亲家夫妻几次过来让他们回屋歇着，雁北拒绝了，她是不想与那个人短兵相接，更不想让廖明德与马东明相识。雁北也是个有虚荣心的女子，马东明人长得高大，风流倜傥。她不想让马东明瞧不起矮小的廖明德，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找了一个不如他的男人，更不想让廖明德因为马东明有心理上的阴影。其间，马东明从屋子里出来两次，想跟雁北说话。看见雁北视他为空气一般，他只好表情尴尬地缩了回去。

　　司仪高喊着马上开席了，屋里屋外顿时乱哄哄的，找碗筷的，找凳子的，找纸巾的，你喊他叫的，一时间像要上战场一样。菜上了桌子，才安定下来。只听见一片咀嚼声不绝于耳。雁北和廖明德被亲家公拉进屋子里。雁北选择了没有马东杰的桌子坐下，而廖明德被亲家公拉到地上的一张桌子前，正好与马东明邻座。雁北这个时候纵有怎样的心思，也没法阻止了。雁北一顿饭都没吃安稳，眼睛不时瞟向地上坐在一起的两个男人身上。很显然马东明已经知道了廖明德的身份，而廖明德还被蒙在鼓里。雁北看到马东明一次次与廖明德碰杯，她甚至觉得马东明看向廖明德的眼光，是鄙夷的，是瞧不起的，是不友好的，她心如扎了一根芒刺一样。雁北只吃了半碗饭，她几次想上前拉走廖明德，又觉得有些不妥。而廖明德此时的投入，更不合适拉他离开。雁北找到女儿让她把廖明德叫下酒桌。

　　女儿说：“他们并不认识，何必呢？”

　　雁北听了女儿的话觉得不无道理，只好忍着性子，等他们喝完。

　　心理正在处于即紧张又不舒服的雁北，被马东杰拍了拍肩头。她惊愕地望着这个昔日的大姑姐，渐渐地脸上布满了愠怒。

　　“雁北，咱姐俩借一步说话。”

　　雁北真的很想拒绝，但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只好随她来到后院。后院是一个小菜园，小葱，菠菜已经长得绿莹莹的。穿戴时尚的马东杰，五十一岁了，还不减当年的气势。一张脸少有皱纹，她是个懂得保养的女人。雁北想起她在自己和她弟弟的婚变中所起的作用，对她就有十二分的抵触。她爱她的弟弟，达到一种溺爱的程度，为了弟弟，她不惜肆意诋毁贤惠的雁北，包容他弟弟的一切过错。

　　“雁北……”马东杰拉住雁北的一只手，眼泪随着这一声雁北，闪了出来。

　　雁北想挣脱马东杰的手，但马东杰把她的手攥得很紧，最终在她的用力下，马东杰才松开。

　　“雁北，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那时候我也是为了我弟弟，你知道，我妈死得早，东明是我一手带大的。”马东杰叹了一口气，眼圈又红了。

　　“我已经没有恨了，这些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雁北决绝地说。她蹲下来，掐了一个葱叶，放在嘴里，一股辣气瞬间拥满了整个口腔，又冲上眼睛，眼睛有流泪的感觉，但是，她发现眼睛已经不跳了。

　　“不，雁北，怎么会跟你没有关系呢？自从你们离婚，东明娶了那个女人，他就后悔了，他想思羽，念你的好，现在东明已经和那个女人离婚了，咱们一家希望你们重归就好……”

　　“别妄想了！他有啥资格来重归旧好？女儿他养过一天两天？还是给过一毛钱的抚养费？那时候他像扔掉一块擦车布一样把我们娘俩扔了，他打我，打孩子，他有过怜悯之心吗？现在和那个女人离了，又来找我，门都没有！”雁北没等马东杰说完，就堵了回去。

　　“可是思羽已经原谅她爸了，还答应我们做你的工作。”

　　“那是不可能的，廖明德养了她二十年，待她如亲生，她不能忘恩负义，如果她真那样做，我就不认她这个闺女！”

　　“她爸答应她，给她一套房产。雁北，亲生就是亲生的，能掺假吗？再说，现在东明的生意做得相当不错，你们是原配，还有思羽……你不必急着回答我，好好考虑一下吧”。

　　“没有考虑的余地，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二十年前我们的缘分已尽，我也不会让我的闺女认他为父。”雁北正想抽身回屋里，女儿思羽的一声尖叫，刺破隔了一道门的空间传了出来。雁北和马东杰条件反射地往屋里奔来。

　　屋里的情景令雁北大吃一惊。马东明用高大的身子把廖明德箍住，廖明德在用力地挣扎着。而思羽正在两人身边拉扯着。

　　“你们松手！”雁北大声地喝道。

　　马东明松开了手。

　　雁北看见马东明的脸上，有一道一寸长的口子，正冒着血，桌子上有一只打破的啤酒瓶，地下有破碎的杯盘，红汁绿叶撒了一地。雁北知道他们动了手，究竟怎么起了冲突，那会儿她正和马东杰在后院说着话。但是她敢肯定，一定是马东明说了什么，激怒了廖明德。

　　院子里正吃着饭的人们围在窗户外，无数个脑袋挤在玻璃窗上向屋子里张看着。雁北的脸像被火烧的一样通红。

　　“你下手怎么这么狠呀！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想打死人不偿命啊？！”思羽一边用卫生纸给马东明擦着血迹，一边大声地斥责她的养父。

　　“他说他要领回你和孩子，他说他有钱……”

　　廖明德对着雁北刚说了一句，就听见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在生父面前数落他，一下子呆住了。他像一只还未塑好的雕像，一阵复杂的情绪，使他的脸色如同吃了黄连一样难看。

　　“啪！”雁北一记耳光狠狠地掴在女儿的脸上：“他从你三岁就开始养你，给你最好的父爱，让你光鲜地嫁人，为了这个无情无义的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马东明一把把女儿扯到自己的身后：“我可以补偿孩子！”

　　“你补偿得了吗？”雁北厉声质问马东明。

　　“我有两套房产，一套给我儿子，一套给我女儿。我还有很可观的存款，只要你们母女回来，都是你们的。”马东明亮出家底，期待唤起雁北的回归欲望。

　　雁北看见女儿渴望的目光射过来，她的心一下子就疼了。

　　“马东明，你的钱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你也休想找回当年你随意丢弃的东西！”

　　“妈——！”思羽急切地一声呼唤，让雁北的心更加地疼。

　　“思羽，如果你为了钱财，认下这个当年狠心抛弃咱娘俩的负心人，我就没有你这个闺女！”

　　“雁北，你别傻了，就他，”马东明用手一指廖明德，嘴角堆起嘲讽的冷笑，“武大郎一样的身材，怎么配你！”

　　“马东明，他有一颗金子一样的心，而你没有。想让我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做梦去吧！”

　　雁北说完，拉起廖明德：“明德，咱们回家。”

　　雁北拉着廖明德挤出看热闹的人群，头也不回地向大门外走去，丢下一院子看热闹的人们。

　　“妈——！爸——！”身后传来思羽带着哭腔的喊声。

枫叶飘飘

我先坐沙发

枫叶飘飘

板凳不能忽略

枫叶飘飘

地板也归我

紫忆梦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12 17:38
我先坐沙发

飘飘真快！先喝茶

紫忆梦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12 17:38
板凳不能忽略

嗯，都给你留着呢

紫忆梦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12 17:39
地板也归我

必须都是你的

遗忘之城

先坐下来

紫忆梦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17-4-12 17:44
先坐下来

先喝茶……

枫叶飘飘

楼主，文章开头就把我眼球攥住了

遗忘之城

非常精彩的一篇小说！寥寥数笔，就刻画出一个让读者心生恨意的人渣形象。细读后再来发声。

枫叶飘飘

人物刻画很丰满

紫忆梦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12 17:56
楼主，文章开头就把我眼球攥住了

谢谢飘斑斑喜欢！

紫忆梦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17-4-12 18:12
非常精彩的一篇小说！寥寥数笔，就刻画出一个让读者心生恨意的人渣形象。细读后再来发声。

谢谢城赏读点评！
期待你的细赏！

紫忆梦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4-12 18:19
人物刻画很丰满

谢谢飘飘赏读！
祝福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