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小说]今日重生

东方欲晓

                                                                        今日重生

                                                                 文/东方欲晓




    （一)  一份猪肉


　　微鹿在走在收工的队伍里，眼睛盯着田埂上那些稀稀拉拉的野生的黄豆残枝，希望在两米到三米的距离里发现它，然后当走到那里的时候，立刻用迅速的动作离开排着的队伍，扑过去弯下身子拔起那棵黄豆残枝，将上面那也许还仅存的几个豆荚捋下来，用两手一搓，干透的小黄豆就留下在手心里，急不可耐地送进嘴里。这得冒险，因为管教看见就不行，就是这样也可能收获到手的那根残枝上根本没有一粒黄豆，有时是被前面的人先看见，就没微鹿的份了。


　　有人在田里干活的时候，能捉到泥鳅，田鸡，就带回来，把它和咸菜放在一起，用咸菜的盐卤来腌制它，几天后就能吃了。微鹿曾经被分到水泥船上去罱河呢，是个冬闲的苦活，有时河里结了冰，每一次罱子下水后都是带着冰的，竹竿上也是冰和水，很滑很难抓住，每一罱子连泥带着水至少有四五十斤重，人要站在船帮上很稳才行，两只手都冻麻了……天气好的时候还好一些，阳光下有点温暖，时常是在罱上的河泥里面有些冻了的鱼虾之类，就把他们捡出来，洗干净，放在水泥船上晒干，再多晒几个太阳，晒成了鱼干就可以直接吃了，那还算是改善伙食呢，再说罱河泥的活是个自由活，没有管教监督，等于就是自由人了，在几条河里自由来去，领些粮食自己开伙，精神上也放松了。


　　可是，就是这么苦的活还是被一次错误取消了，因为那几天眼看就要下雪了，水泥船没有出去，正常地用缆绳栓在一棵老柳树上，人都回到草窝子里。没想到的是，两天后仓里积满了水，雨雪将水泥船压得倾斜了，沉在河床上，需要排干净满仓的水，才那让船浮起来。这个任务只有交给微鹿他们四个罱河呢的人来完成。


　　那天是个北风呼啸的天气，雪原一片空旷，程管带着微鹿他们四个人来到现场，让他们先为他先搭起一个芦席的墙，作为阻挡寒风的屏障，程管穿着军大衣就坐在那里，随身带着一个军用水壶，里面装着烧酒，过一会就喝上一口，零下七、八度的天气，让他来做这样的事也是难为他了。监视着微鹿他们四个人轮流地下到仓里齐大腿深的雪水里，一桶一桶地向外舀水，一个人下去只能坚持三、五分钟就全身麻木了，动作也不协调了，赶紧地让人扶着上来，避一下风，歇一口气，第二个人再接着下去……折腾了一下午，也没让水泥船浮上来，只好收工。回来的路上几个人都冻成了冰棍似的，走路腿都不能弯。


　　休息了两天，又让微鹿他们四个人去到南大提的河对岸去种树苗，几个人带着锹，和几捆树苗，走了四十多分钟的路，翻过南大堤，那里有一条小船，是依靠一根绳子来回拉的，四个人一上小船，就发觉不对劲，承载有点吃力，可是要是分两次渡河，又怕时间不够用。就这么一船连人带工具和树苗一起上了，拉着绳子就离开岸边了，可是刚出去不多一会，船就翻了，四个人连人带锹，还有树苗都翻到水里了，幸亏几个人都拉着绳子，没有丧生的，落汤鸡似的回到驻地，鞋子已经脱不下来了，和脚冻在一起了……看来，在这里农闲也不闲啊。


　　那天是去沤苎麻，就是将收割上来的苎麻成捆地放在水塘里去沤，等到十天半月后，表面的一层表皮烂掉后，再取出来，剥出里面的一层真皮，然后劈成麻，再搓成麻绳……这活不算重，可是微鹿心不在焉，整个心思都在中午的那顿改善伙食上面。今天吃猪肉，惯常是八、九片薄薄的水煮肉，连汤带水也有一小碗了，可是，微鹿今天吃不到了，他有点后悔。那天因为晚上在喝水的时候，微鹿拿出来早晨来不及吃的咸菜，就着水吃，也好撑肚子。一个犯人看到了，说是我那还有一份，因为他有家里的外援，这些已经看不上眼了，微鹿很高兴，可是他说不能白给你，我给你两份咸菜，换你下一次的猪肉，微鹿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这不，等到今天吃猪肉了，微鹿就没有了……一整个上午，微鹿都在纠结这个糊涂的决定，可是那时也确实饿得厉害啊。


　　……微鹿想到了在王珩那里吃到的红烧肉，她不放水，只放少许酱油料酒、八角姜片和适量的白糖文火慢慢地烧，起锅前放些椒盐粉和葱段。烧出的红烧肉和传说中的东坡肉差不多了，鲜红光亮，入口即化。其实，微鹿和王珩在那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王珩真是变着法子做了许多的菜，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做这些，再就是，论流地买回那些各色罐头，有午餐肉，凤尾鱼，红烧鲅鱼，原汁哈利，甚至还有花生米的罐头，还有用大子乌烧的汤，味道真的很鲜美，微鹿都还不知道这些东西，她说是小乌贼鱼，王珩总是喜欢看微鹿吃的很开心，有时就是直勾勾地托着香腮看着微鹿吃饭的样子，好像就是她自己在吃一样。微鹿也为了让王珩高兴，就尽量地吃，有一次已经吃到了喉咙管，再也吃不去了，就怕当面吐出来，赶紧地说有什么事情得回去一下，其实一出了大院门，就忍不住哇地一下吐了出来，微鹿想幸亏没让王珩看见……


　　还有那次，因为王珩买了一个原汁哈利的罐头，也知道这是寒凉的东西，微鹿喝了点酒以为没事，后来王珩又去煮了碗面条来，微鹿就将那哈利罐头的原汁也拌在面里吃了下去，非常鲜美。回到家后，胃凉得难受，折腾了一夜没睡好，王珩知道后连声说：“都怪我不好。”微鹿说：“怪我自己馋。”


　　真的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等了一个星期才有一次的猪肉，微鹿只好将那份打来的猪肉咽着口水送给了说好的那个人，自己一个人躲到一边去了。


　　(二） 无法忘怀


　　在那些日复一日，无穷无尽的肉体折磨和精神摧残的日子里，微鹿往往都是要依靠过往的那些美好的回忆来为自己支撑着，好像越是痛苦的过程，越是会让那些幸福和甜蜜来冲淡和抵消似的，这种黄连和蜂蜜勾兑出来的生活，是任何人也无法体会得到的，也许很多人走不完最后的路，就是因为没有这样来勾兑这种奇特的“毒酒”。说它是毒酒，因为它的麻痹作用远没有任何什么来比拟的。微鹿坚信：自己没有错，会有一天还自己公道的。所以，一定要向往美好，趋利避害，才能给自己去战胜恐惧和无望的信念，才会在内心始终善存美好。


　　有些活计你是必须全神贯注地去做，比如冬闲的时候，打草垫子，它牵涉到搓草绳，续草把，两根绳头交换收紧，然后再是下一个的重复，你不能打岔，才能将草垫子打好，厚薄均匀，整齐美观……


　　有些事情你必须全力以赴地去做，比如挑河，从河里把泥挑上来然后爬上高高的大堤，整齐地堆高大堤。一个跟着一个，慢一点都不行，看不清脚下的情况，很容易就会滑倒，让你没有一分钟的思考和开小差的时间。


　　还有就是秋收的时候到田里去挑稻子，就是将捆扎好的十公分一把的稻子，颠倒头码成一堆，用绳子揽好，挑回到晒场，近处的有一两里，远处的五、六里，这个活就需要精力集中，还要全力以赴地去做。就是这样，微鹿几乎没有完成过任务的，因为跑不过人，你就得往远处去，再说一次挑的没人多，就得往返次数多，多跑一次就得花三、四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有力气的人两趟就完成了，微鹿三趟还完不成规定的任务。有一次，在路上巡回监督的李管看到微鹿挑的很吃力，说：“你这是懒人挑重担”，微鹿不懂，后来才听人说，你一下挑很重的担子，路上要歇好几次，不如轻一点，一脚头跑到目的地。微鹿想，我本来就要比别人多跑一趟了，再轻点完不成重量，那不是要多跑两趟那。好不容易挨到晒场，上磅一称，220斤，然后再称体重，80斤，那时微鹿瘦的只有80斤。而挑的担子有140斤重。这重量已经是微鹿的极限了，而那些能完成任务的壮汉都是一担要挑180到200斤的。微鹿是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的，经常在别人吃过饭了自己还在往返的路上，挑着重担，苟延残喘……这种时候，你是完全无法思想开小差的。秦管的收工时间基本上是天快黑的时候，等到大半个小时走回队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有人说秦管原来是地主家的长工，那时天不黑是不收工的。


　　也许只有在农忙季节的插秧和割稻的时候，才有可能去思想开个小差。刚开始的时候，微鹿没有掌握技巧，插秧的时候，整个腰弯的又酸又涨，一趟下来，腰已经直不起来了，要想上田埂换一趟，就真的上不去了，只有一尺多高的田埂也跨不上去，只好用双手双脚爬上田埂。在那田埂上有一小推山芋，是农忙时候才有的福利，在地头才能分到的每人一小堆，上来后才有时间吃上几个，得赶紧地再下去……后来慢慢掌握了一点技巧，用点活力气而不是死力气，腰也在不停地扭动着，这样才能坚持的久一点。


　　割稻也是，早晨打过露水的稻子，带着尖锐的芒，坚硬锐利无比，手一抓上去不一会，几个手指就划出了血口，包上布吧，那也经不住，包上的布要么动作不灵活，影响速度，要么就半个小时，那布就全烂了。后来慢慢地掌握了一些技巧，手越是抓的轻越好，只要能管住那割下一把稻子的力道就够了，割下后，再用镰刀勾着轻轻地放下，这样才能坚持的久一些，再后来几天，手指磨出了老茧就不怕了。


　　掌握技巧后，这种属于机械运动的枯燥性就体现出来了，周而复始地重复一种没有什么变化的运动，是会使人很容易精神萎顿疲劳的，还不如分散思想和精力，倒可以不是那么容易疲倦。微鹿在这种时候，便会回到往日的回忆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那些美好的日子和甜蜜的情愫，甚至那些激情荡漾的时刻。


　　……那是一个漫天飞雪的冬天，微鹿和白鹭在情侣园走了几乎一圈都没有看到一个游人，也难怪，有谁会在这样的天气去逛公园呢，然而微鹿和小白不同，且不说在热恋中，就是因为那动荡的形势和相处不多的日子，两个年轻人觉得只要在一起就是幸福的，他们今天就是这整个公园的唯一主人，国王和王后。可以任意的放肆和放弃约束。他们走累了，就在一株大大地几乎是覆盖着地面的雪松树下依偎在一起，都不觉得一点冷，那雪松像个天然的小窝，庇护着这一对情人。他们也不说什么话，就是依偎着，互相爱抚着，微鹿渐次地将手伸进小白的外衣，内衣……当一切已经是顺理成章，两个人都急不可耐的时候，微鹿脱下外衣铺在小白的身子下面……文革以后，就没有了白鹭的消息了。


　　……微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在每次外出的时候，王珩背着的那个小跨包里有一件银灰色的风衣，可能是有一次微鹿想撒娇翻看她的包的时候发现了的，那是一件叠得很整齐的风衣。王珩说习惯了，这是一个秋天的日子，晴天防雨天么。


　　微鹿和王珩到过不少户外去透风，有远有近，只要有些时间，安排好刘楠，两个人就可以出去走走，呼吸大自然的清新空气，远离喧嚣的人群，独自享受两人世界的乐趣。


　　那次从玄武湖出来，王珩看了一下她那块瑞士浪琴40微米镀金小方坤表，才九点半，想直接回去有点早，就拐到了台城墙的城墙根下，那里有一篇茂密的乔木和丛林，蔽日遮天，落叶成了一片厚厚的垫子，两个人坐下，王珩靠在微鹿的身边，微鹿也大着胆子拥抱着王珩，王珩没有拒绝，微鹿的呼吸慢慢地急促了，同时也听到王珩的呼吸也一样急促了，微鹿仿佛知道王珩的需要，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安静的两人世界，会有谁来妨碍这蓬勃激情呢？只见这时，王珩拿出了那件银灰色的风衣，铺在了柔软的草叶垫子上面……


　　往往在插秧和割稻的枯燥体力劳动的时候，分散一些注意力可以缓解过分的紧张状态，也恰恰在这种对往日的美妙回忆中，才使得微鹿能比较轻松地完成那些繁重的任务，忽然有一天能完成插秧和割稻的任务时，心里有种苦涩的慰藉。微鹿知道，因为昔日的那些甜蜜幸福已然驻在心里的一隅，而那些美妙无比的感官感觉也驻扎在身体的某一个角落，这种美妙和甜蜜的感觉，它不时地会探出头来向你问一声好。使你时隔多年也无法忘怀。


　　（三） 黎明前的黑暗


　　微鹿挑着沉重的担子，走在那又窄，又滑、又陡削的坡道上，这就是冬闲最重的体力活，完全不是微鹿这样的人能够适应的，可是没有你的选择，命运在虎视眈眈地逼着你去做那些你极不情愿又无法胜任的工作，你无法扼住命运的咽喉，只有乖乖地听从它的摆布，而且不能心急，不能反抗，还得和颜悦色地应付它。十几个人一小组，站在河里挖河泥的是两个人，使用的是美人锹，20公分宽，40公分长，上方有一个脚踏子，这一锹下去是很有讲究的，一左一右先切下去，再从中间起上来，这一锹，如果是一个实在的方形，一锹就是三、四十斤，按每筐两锹算，两头共四锹，就是净土160斤。加上粘满泥土的筐就有的二、三十斤，加起来就是190斤，平地还好说，爬这样陡的滑坡，几乎是没有人能够做到的。于是每一锹就薄一些，120斤，多数人能够完成，可是微鹿还是没法完成，只有将那一锹改成不是正方形而是三角形，每锹二25斤左右，这样就是100斤，其余的人就是一个挨一个的挑着担子往上送。大家要走得均匀，匀速前进，这样就不会给上锹的人带来压力，否则，大家挤在一起，上锹的人来不及，被管教看到会训斥他动作慢，消极怠工。这样，他就会给你上满筐，你们跑不动，就慢下来，管教就会叫挑担的人走快些。所以大家都得长点眼。武功里有句话叫：“不打精的，不打傻的，专打不长眼的。”这里一样能用得上。上锹的人是论换着的，微鹿根本没这本事，只有永远挑担的份，换了那些一视同仁的人，微鹿可就没日子过了，担子重，走得慢，别人正好跟在你后面休息，还能在水里洗洗泥筐，轻松些，微鹿连洗筐子的时间和机会都没有。泥筐越了越重，几乎有四，五十斤，加上那不客气的几锹泥，有时都上不了肩，上锹的人看到后只好切下去一块。微鹿口袋里放着一个玉米窝头，这是中午的饭，没时间吃完，每天的工分粮要到晚上收工后由记工分的算出来才分得到，这个冰冷生硬的窝头也只有在下坡的空隙中，咬上一口，微鹿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粗粗的东西在由嘴里到胃里的全过程，而且是如何在胃里立刻就变成了卡路里，仿佛就这点热量才能使他再一次挑着重担爬上那陡而滑的坡道。微鹿总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会跌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了……因为每天绷紧的神经只要稍有疏忽，一切就不可设想。有时微鹿挑到大堤顶上的时候，几次眼前发黑，目眩，甚至出现幻觉，忽然想到有人因为重担所压致使失明的情况，心里一阵战栗。生命会不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轻松地就交代了？如果还想维护这个微不足道的生命的话，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微鹿曾对自己说过的：“这个生命不属于你，你无权发落。”每一次都被这样的声音呼唤着，生命在微弱地残喘中苟延着，尊严和人格被任意的践踏，剥夺了最起码的生的权利，内心的挣扎在不断地升级，活着的意义还存在吗？有谁在乎你这个卑贱的躯体？抗争吗？几乎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里的那句六字名言这时出现在微鹿的脑际：“活着，还是死去。”他要为证明自己清白而活着，要为那些关爱着自己的人活下去。


　　微鹿有一天找到了答案，那天早晨轮到微鹿扛工具，就是一捆带着冻了泥浆的锹，一共四把做为一捆，也有七、八十斤重，走在夜里上冻的泥地上，又是很窄的羊肠小道，天才微微发亮，还看不清楚道路。微鹿高度集中的走着，他想，要是万一脚下一滑，这么锋利的锹刃落下去是什么后果？跟键断裂，站不起来了，就不再会挑河泥了，而且生命无恙。对，这样无关生命的事故也许能做，想到这里，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子近乎是爬回监房的微鹿，在一整夜的思想斗争后，于早晨起床前几分钟，用一把自制的小刀片向着左脚的跟腱残忍地割了下去。在起床前，被临床的同犯发现，立即报告了管教，管教将微鹿带到医务室，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只是止血，下午仍然出工，改做搓草绳的活。


　　似乎胜利了，可是这是多大的代价，和惨痛的教训啊，微鹿做到了没有伤害生命，可是却以伤害身体为妥协的，如果这个伤害身体恰是保护生命的，不是很值么。


　　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微鹿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因为队里并没有因此自残行为给予处分，也许报上去和他们的管理失职有关，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让它过去。可是因为发炎，一个月后还是把微鹿送到了场部医院治疗。在场部医院，因为跟腱已经长偏成型，只有等到春天再做手术开刀重新矫正，目前就在医院里养着。


　　让微鹿去照顾一个重病人，因为微鹿还能走动，且多动些对成长跟腱有好处，微鹿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差事。去后才知道：这个重病人是在一次坝子上追逃犯的时候，被新兵打错了的，肠子打穿了，截取了一多半。几乎就算废人了，政府嘉奖他提前释放，可是家里人不能接受，只好住在医院再说。每天有人照顾，现在就是微鹿了，他也好，每天可以任意点菜，他又能吃多少，肠子都没了，每天就问微鹿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微鹿对他也照顾有加。每天微鹿都能吃到荤菜，而且天天可以换着花样，这样一来，一个多月出院的时候，微鹿长了二十斤，有100斤了。回到队里，交代说春天再去做手术，其实微鹿也根本不想再去挨一刀了，由它长成什么样吧，比起生命的价值来说，一根小小的跟腱算不得什么，如果冥冥中确实由他挽救了微鹿的生命的话，这条跟腱还是有功之臣呢。微鹿这么想着，仿佛真正的春天就要到来似的。


　　回到队里，让微鹿独自到鸭房去养鸭子，依然吃不饱的微鹿，看到那些煮成半熟的大麦，香味扑鼻，就迫不及待拿来吃，一个星期不到，就吃出病来了，高烧不止，有幻觉。也不知道怎么就治好了的，又回到大队。


　　好不容易捱到了1976年，打倒四人帮了，真正的春天终于给盼到了。有一天，队里来了一些省里的人，说是检查组，到队部以后也来到犯人中间，问些具体的情况，有人问道微鹿：“对这里的改造和生活有什么看法？”微鹿就说：“你们可以看看我们这些人的劳动情况。然后再去看看中午的伙食。”也许检查组的人也确实看出了问题，很快，伙食就有所改善了，劳动强度也响应地减轻了，那年的冬闲比较起来是最好过的一年，每天晚上发的工分粮都是白花花的馒头，就连微鹿这样的体力也能每晚分到20多个馒头，几乎是够吃而且吃不完的。犯人们的情绪也很好，没有愁眉苦脸的了，管理也宽松了许多，有人也哼唱起样板戏了。第二年，就有人去给微鹿平反了，微鹿第一时间想到了告诉在天之灵的母亲。


　　“母亲：你的儿子平反了，我们国家的春天来到了，四人帮被粉碎了，有一个叫陈世杰的法官去把我带回来了，他说1978年我是最后一批平反的。我真的很感激他，回来后我带了一瓶酒去看望他，他很艰苦，好像是一个人住在楼梯间里，他说，当他接到平反任务的时候，这项工作已经快要结束了，他一看到我的宗卷，就觉得我是被错判的冤案，这时已经是1978年底，一过了年，这项工作就结束了，所以他急着去告诉我的家人，希望家人也陪同去接，可是父亲没有任何反应，也许是被打倒靠边站那些日子给他带来的影响没有消除。陈世杰只好多买一张车票，带着一个最小的弟弟许进去把我接回来的。恩人陈世杰，也许我今生都不会忘记的，母亲，你说是吧？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给了我政治生命，平反证明上清晰地写着：1、撤销原军管期的判决，2、宣布无罪释放。


　　母亲，我记得曾经对你说过‘对不起’的，那是年少轻狂，少不更事的一次轻身，苯巴比妥让灵魂出窍了三天。自那次以后儿子就知道自己的生命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那么多关爱自己的人的，母亲是最关爱孩子的，我的生命本来就是你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无权发落。于是，在那身心被极端的摧残，精神被极端地凌辱，人格被极端地践踏的时候，多少次觉得走不出来，走不到头，看不到希望和曙光的时候，我依然想到的是保全这个并不完全属于我的生命。


　　今日，这个生命得到重生了。


　　母亲，在一个人所有的经历中，我们的意识素质总是占着一个经久不变的地位，而一切其它的影响都依赖机遇，机遇其实都是过眼烟云，稍纵即逝，且变动不已的，唯独个性在我们生命的每一刻不停地工作，所以亚里士多德说：持久不变的并不是财富而是人的品格。在这场人格的较量中，最终儿子还是胜了。”

枫叶飘飘

楼主来了，先占沙发

逐鹿江南

先加分，再细读。

东方欲晓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6-23 15:21
楼主来了，先占沙发

谢谢

东方欲晓

逐鹿江南 发表于 2017-6-23 15:49
先加分，再细读。

谢关注，谢加分鼓励。

枫叶飘飘

今晚加分，我出去办事

zizhu

作品已上链接，问好！

徐得荣

洋洋洒洒一个大篇，赞了，加分。

白甫

学习，问好楼主

谷风来去

先占个座

东方欲晓

zizhu 发表于 2017-6-23 19:51
作品已上链接，问好！

东方欲晓

徐得荣 发表于 2017-6-23 22:17
洋洋洒洒一个大篇，赞了，加分。

谢老弟鼓励，谢加分。

东方欲晓

白甫 发表于 2017-6-23 22:43
学习，问好楼主

谢来读，祝愉快。

枫叶飘飘

昨晚分没加上，刚加分系统能够还不让，火起

枫叶飘飘

继续同题，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