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的故事

淡淡不如风

　　形影不离的好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老六从乡下来，带着两腿泥巴来投奔二姐。老六姐弟六人，数二姐最有“出息”－－改嫁到了城里，做了税务局副局长的续弦。二姐很争气，进门不到一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副局长的亡妻留下一个儿子，就在单位当临时工，一向与老爹和继母格格不入，他瞅着不顺眼又无可奈何，而今中年得子，不禁大喜过望，自然对她百依百顺。二姐迷信，请神算卦，甚至在家里供了狐仙，可以！二姐没见过世面，去歌厅跳舞每次都偷烟灰缸回来，没问题！二姐提出把最小的六弟带进城里，副局长略有些犹豫，但还是满口答应了。

　　老六进了城，正逢国企变私企的改革时代，姐夫给他找了几份活，都是给个人打工，出力不少，拿钱不多，这还不如在村里种地呢。

　　老六不高兴了，二姐也不高兴了，副局长为难了，他知道这姐弟俩的意思，想进税务局，可他的本事还没这么大，自己的大儿子在单位当了十年临时工，还没机会转正呢，怎么好安排小舅子进来？也只有司机这个编外人员可以安插，但那是局长的小舅子的位置，他说了不算！

　　二姐一听，你当上局长不就行了！她马上找来算卦的，那半仙很慎重地算了又算，最终给了一个确定的答案：副局长还能提！

　　副局长来了希望，老六也来了希望。从那以后副局长和局长明争暗斗，不可开交，简直你死我活。老六就充当了姐夫的打手，仗着胳膊粗力气大，经常威胁威胁那些“不听话的”。

　　后来风闻局长要上调，这事越发有希望了。姐俩又琢磨了，还有一件事不成，那就是副局长的大儿子，别看这小子不入老爹的眼，但毕竟父子亲情，如果有机会不给儿子，反给小舅子，这也说不过去吧。

　　那年正逢临时工压工资，副局长的大儿子已经半年没拿到工资了，三餐不继，生活困顿之下，想到亡母留下一间平房，闲置多年，不如趁此中秋之际，做点月饼来卖？这小子人虽倔，也看不上父亲和继母那些请神算卦的作派，但毕竟不傻，即便用的是母亲遗留下的旧房，也和父亲打了声招呼。

　　那以后，他工作之余就去平房里，每天在三百度高温的烤箱前，一干就是几个小时，虽然劳累不堪，总算看到了一点生活的希望。但一周之后，他看到父亲和继母来了，他的继母说了一通用房子也不吱一声，家有家规之类的话；他的父亲则二话不说，踩着柴火堆就攀上了房顶，开始揭瓦，瓦片一片片摔下来，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个可怜的儿子居然没有哭，也没有争辩，只是看着他父亲在房顶上揭瓦，其实他可以解释的－－就在当天早上，他还和父亲提到在平房里打月饼的事，怎么就成了不打招呼？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那天邻居报了警，“110”把副局长请走了。当天晚上下了很多雨，那间平房漏了不少雨。当天晚上，副局长也在家彻夜难眠，终于害怕了－－害怕自己的儿子去告他。

　　第二天，那个可怜的儿子在平房里收拾残局，把没被雨水打湿的月饼挑出来，看能不能继续卖出去。他没有想到，父亲领着老六来了。

　　邻居跑来报信，老六兜里揣着刀，要来找他“谈谈”，走到门外的时候，几家邻居都动了义愤，把他围住了，正在吵嚷。那个可怜的儿子走到门外，老六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那几家邻居都红眼了，有的抄家伙，有的要报警，最终副局长领着老六跑了。

　　后来呢？

　　后来老六帮着姐夫“收拾”不听话的干部，终于被局长抓着了把柄，市税务局报了警，老六被收了进去，蹲了几天小号。

　　那以后呢？

　　那以后副局长被调到市里一个分局，明升暗降，没几年就被“劝退”了。老六受了这场委屈，姐夫自然带着他进了市里，只是再没有能力给他安排工作了，他只好蹬着“倒骑驴”（人力三轮车），给人送货，挣两个辛苦钱。

　　恨不恨老六？我问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我当然知道，他就是故事里那个副局长的儿子。

　　不恨，恨不起来。他摇摇头又说，你不要以为我有多么宽容大度，你要见了老六，你也恨不起来。

　　老六活得不如意，老婆孩子又经常抱怨他没出息，结果天天烂醉如泥。有一年冬天他醉得人事不省回家，老婆孩子被他打骂出门，他迷迷糊糊地往灶炕里填了一抱柴火，就栽倒在热炕头上睡着了。老六醉得死死的，醉到一条胳膊被自己压在身下，也浑然不知道翻身。老六醉得死死的，醉到炕头已经烧得通红，他还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他的一条胳膊被烙“熟”了，皮肉已经焦糊，送到医院去，想保命，只能截肢了。而他的二姐，极力将他弟弟从乡下捞出来，却没想到这个结局，急火上升，中风了，时年五十岁。

　　他说，当他看到老六，挥着余下的那条胳膊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什么仇什么怨都没有了。

　　哦，我懂得，人是同情弱者的。我问他，那一刻你在想什么？是可怜，还是悲伤？

　　都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一只胳膊，是不是当年挥拳要打我的那一只呢，我居然记不起来了。

　　啊，我大吃一惊，你这想法够阴暗的！

　　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不反对－－可我发誓，我没有半点幸灾乐祸！

　　我相信他没有幸灾乐祸。可这心态又是什么？冥思苦想，良久，忽有所悟－－是庆幸！

　　大多数人遇到别人的不幸时，都会有同情之心，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但也不乏庆幸：庆幸这种灾祸没有落到自己头上，庆幸自己还能好好活着。这种庆幸不是看笑话，而更像是一种反思，换位思考，反思眼前的教训，反思未来的生活态度。

　　就像我这位朋友，他庆幸是父亲和继母的眼中钉，没有成为父亲胡作非为的帮凶，而今至少还能坦然地面对这个世界，人的内心安然了，便能更好地、更合理地安排自己的生活，也就更有自信地活下去。而老六，因为执念而不分是非皂白，为了欲望走入邪道和魔道，当付出太多不该付出的代价后，他的失望比常人更甚。以这样阴晦的心态生活，每一天都可能成为煎熬，包括他每天烂醉如泥，包括他醉到让自己断臂的惨痛教训，都不是偶然发生的，都是他平时扭曲的心态、糟糕的生活的必然结果。

　　故事听完了，我送给讲故事的人一句话：兄弟，守住本心，好好生活吧！

云馨

坐如风老师家沙发慢慢欣赏

lvhq018

这个故事我不信，税务局副局长，安排个把人，不是个事。

云馨

大多数人遇到别人的不幸时，都会有同情之心，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但也不乏庆幸：庆幸这种灾祸没有落到自己头上，庆幸自己还能好好活着。这种庆幸不是看笑话，而更像是一种反思，换位思考，反思眼前的教训，反思未来的生活态度。

如风老师写的好，为人处事换位思考方能活的自如啊。

云馨

lvhq018 发表于 2017-7-4 10:28
这个故事我不信，税务局副局长，安排个把人，不是个事。

风口浪尖上也是不容易的，再着说，那个老六纯属于就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他能干什么啊

lvhq018

云馨 发表于 2017-7-4 10:34
风口浪尖上也是不容易的，再着说，那个老六纯属于就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他能干什么啊

不是有把“独眼龙”安排当射击教练的例子吗？

云馨

lvhq018 发表于 2017-7-4 11:26
不是有把“独眼龙”安排当射击教练的例子吗？

那属于奇葩案列

淡淡不如风

lvhq018 发表于 2017-7-4 10:28
这个故事我不信，税务局副局长，安排个把人，不是个事。

还是相信吧，小镇上的副手，没什么权利。

江岸晴天

这老六，尽给姐夫惹是非，很切实的故事。

lvhq018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7-7-4 11:52
还是相信吧，小镇上的副手，没什么权利。

噢，那信了。

时光安然

嗯，我是信的。因为这其中的情节片段，一再地晃动着出现在文字里。

幸福小草

好像验证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间一到，一切都报。”的古训。这人啊，还是安分守己的好，即便贫穷，最起码心安。

秋实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才是普通百姓的本能期许。那老六的姐姐也是奇葩一个，害了自己也害了弟弟，只是，似乎不足为惜，为啥？报应？

闫广慧

做安分守己好良民。

文字闪耀生活

好好的活自己，用一点宽容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