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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离婚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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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27 15:1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香薰古琴 于 2017-9-27 17:25 编辑

  躺在幸福小区十二号楼11层的沙发上,穿堂风就像薄薄的海水浸满我的身体,沙发布的一角翩翩飘飞。刚才的胸腔里撕裂般的痛,被轻轻抚平。

  点燃一支烟,厨房传来郭霞洗碗的声音。她不吃晚饭。手撕牛肉是给我做的。我说手撕牛肉不要带一次性手套,上面有她的手指的香,吃一口牛肉再蘸一叠辣酱酱,就像吮着她的手指一样。

  我正发着呆,郭霞洗完走过来,依着我坐下。又迅速转过来身子,两只腿搭在我的腿上。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一半烟摁在烟火缸里。一只手在她大腿上游走,一只手从她宽松的俄裙子领口伸进去,揉捏她前胸两个软绵的面团。我的血液开了锅,血管扩张。郭霞喜欢随时随地。我从她的腿间抽出我的腿,就像干旱的草原一头久不开荤的公豹子……

  “我今天打了她。”一阵狂飙后的安详。我枕着沙发,郭霞枕着我。沉默了一会,我抚弄着郭霞的亮亮的前额,穿过她的黑发的我的手温厚而有力。她身上的物件都是滑滑的,柔软的。

  郭霞没有说话。她知道我说的是谁。

  “下午我和两个朋友在家里斗地主,她一进来把脸盆摔在地上,惹怒了我。”当时我正接了一把好牌.她沉着脸让我去地里掰嫩玉米,还要送到超市。我没有理会,已经分居三个多月了。八点多钟她干完回来灰头土脸的,头发飘散。我讨厌女人没有女人的样子。她蓬头垢面,还冲着我把连盆带水摔在地上。

  郭霞叹了一口气:“她也没有错。女人惹怒了男人就要被打。”

  “傻瓜,你看电视节目,哭哭啼啼被家暴的女人天生长着一副挨打的模样。乖女人是灭火器,糟女人就是打火机。”我捏了一下郭霞的鼻尖,意思是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她就是桌子底下的人。我俩从结婚起就说不到一块。这日子过得烦烦的,看见她的脸,听见她说话就想动手……”我突然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嘘嘘叨叨向个诉苦的女人。我截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要是她,就跟你离婚,免得受罪。”郭霞用大拇指拨弄着食指。她的指甲总是修剪得圆圆的,尖尖的,像个粉嫩的小舌头。香奈儿指甲油亮丽光泽。我总给她买这个牌子。

  “非离婚不可。”我吐出一口气,淤积在体内的烦扰燃尽了似的,“霞霞,我们以后可以名正言顺了。”

  “你那个混凝土公司不是被拆迁了两百万吗?我们到省城买套房子,这里是我伤心之地。我们去那边盘一个小店做牛肉生意。”郭霞从我的怀里抽出身子,直了一下腰,重重地靠在我身上,“我过几天就把这套房子挂到中介去。”

  我的脸色瞬间变色,心痛痛地抽了一下,就像一片被风吹翻的树叶。这个变化郭霞看不到。郭霞在小区外面经营一个五香牛肉小店,生意还不错。她完全有能力在省城开个铺子,可是我……我必须把实情告诉郭霞。前年年底混凝土拆迁,赔付额是一百八十万。女儿晶晶大学毕业应聘在一家金龙瑞理财公司任副经理,她回了一趟家,说公司投资的是房地产,是稳赚不陪的生意,正在吸收民间投资,年利率1.5%,很多投资者已经收益。暂时没有考虑好合适的项目,我深信不疑,就把钱聚拢在一起,全部投了进去。一个月利息就是三万多,利息又进行二次复投。晶晶还动员亲朋好友,包括我结拜的李凯庆,把卖了花生的钱投了进去。晶晶在公司拉到的单子最多,工资也最高。才收到五个月的利息,有一天晶晶在电话那端泣不成声,姓侯的老板拿着钱跑了,我当时头脑嗡嗡直响,对着电话大吼:“我真想掐死你,你当副经理能把自己弄的钱搞没了,你真是个活宝!”晶晶当时就想不活了。她差点也被抓了进去,因为自己也是受害人才放了出来。我的心一下就瘫软了。我就这一个女儿,十岁大了放学还抱在怀里。钱没有了,还要把女儿往死路上逼吗?

  “霞霞,问你个问题。”

  “啥问题?神神秘秘的。”

  “假如我成了一分钱也没有的穷光蛋,你还会跟我吗?”

  “呵呵,你拖一根打狗棍,我提一只破竹篮。咱们喝着西北风,唱着莲花落,笑傲江湖,做神雕侠侣,哈哈!”郭霞放荡笑着,胸前的面团微微颤动。

  春玲在家家乐超市做理货员,经理是个拐弯亲戚,才没有卡她的年龄。她的同事有一次到我家,看到我,吃惊地说:“你老公这么年轻精干,你们俩就没有夫妻相。”她只有初中文化,就知道埋头苦干。大毛病倒没有什么,五十岁的人站在哪里就像个破抹布一样,指甲里总是黑乎乎的泥,泡在肥皂水里都洗不干净。唉!郭霞是我去店里买牛肉认识的,她的观点和思维跟我接近,我就经常帮着她进货。就连身上喷的香水都是玫瑰的味道。一个操刀弄斧的女人,一笑一颦顾盼生辉,秤好牛肉总不忘添一小块牛下水。开发区她的生意最好的。她有这个经商的头脑。

  “呵呵!微信有句话说得好。男人说爱你,跟他谈钱试试;是不是一谈钱就泡泡了?”郭霞不相信我的钱没有了。

  我点燃了一支烟,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就像喝酒一样回味烟和酒混合的味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冷静温柔的夜晚,我想放一曲浪漫的轻音乐,秋水一样带着落叶和忧伤远去。

  郭霞拿着一条提花毛毯走过来。我的手机响了,她盯着我复杂地笑着。

  是女儿晶晶的电话。她的电话让我期待和担心,心里莫名地扎了一下。我还是立即点了那个红圆点,微信回复:爸爸忙,一会给你打电话。

  在毛毯里和郭霞温存了一会。房间里充满了轻音乐,风好像停止了。空气沉闷的感觉。窗外,就像一面黑墙。

  我决定散步回去。飞虫围着昏黄的路灯打转,挤不上去的纷纷落在我的头发和胳膊上。在河边的椅子上坐着,天就像没有节目的舞台,让这个夜晚无聊起来。我拨通了女儿的电话。自从钱没有了,我一次也不敢怠慢。

  “爸爸,你好吗?”晶晶嗓音里哭声。我听得出来。

  “乖女儿,我好着呢?你呢?”我心揪做一团。

  “爸爸,对不起!……我买了一个按摩脚的,你和我妈累了就按摩按摩。”

  我的眼眶湿了:“乖乖,有爸爸什么也不怕。要是有个男孩子喜欢你,就去谈恋爱。”恋爱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女儿这么小就惹了这么大的祸事。人生还很长,我真的希望爱情从天而降,赐予我的小女。她需要坚强,也需要温暖。

  “爸爸,我恋爱了。”女儿甜甜地挂了电话。我一边发呆,一边回味女儿的话。刚才忧郁的心胸被女儿的手抚摸了一遍。女儿恋爱了就好。又点了一支烟。夜色下的河景就像一幅抽象画,灯光投在河面,浓墨重彩,可你看不清色彩下面的世界,也无法预知它的流向。就像当年,母亲看中春玲是铁女子,扛着一袋麦子走上几里路面不改色心不跳。她天生和文字有仇,我订的报纸还没有看完就被她塞进了厕所当手纸了。她很少跟巷口的女人扎堆在一起谈东论西,总是干不完的活,发型几年都不变。她的体型在发胖,精神世界却是一口枯井。这日子就像不放盐的面条,再下工夫也没有味道。若不是母亲压着,这只不合脚的鞋子我早把它蹬了。

  回到家里都不知道几点,村子里有几声零碎的犬吠,把寂静的夜撕开了口子。零星的雨点悉悉索索,像一群小老鼠动作。我躺在沙发上。灯没有开,睁着眼睛听雨声渐渐密集。

  大约两三点的时候,被一阵电话惊醒,原来我迷糊了一下。灯啪地打开了,这强大的动作使我反感,我生硬地翻了一个身,面朝着沙发背,半个屁股悬着。听见她急急地应着,原来是她姨父去世了。然后她给两个妹妹打电话,哽咽的声音像被柴草堵住的烟囱:“姨父去世了,前几天我看他还好好的。”

  “我先走了,你们明天早早过来。”她打电话的声音和按开关一样,动静总是很大,砰砰砰的,一句话几遍说不清。我忍住了。

  春玲父母去世得早,这个姨父抚养了她们姐妹俩,并且一直帮扶着我们。前几年我养蝎子,姨父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一间。养了两年我赔了五千块,他啥也没有说,送过来一千元接济过我。不安使我坐了起来。我对姨父也有一丝敬畏。在一次我打了春玲之后,他警告我,要是再动春玲一个指头,他就不客气了。

  混凝土厂需要贤内助,春玲根本插不上手,干湿不管。客户到我家里,沙发上到处是衣服,她趿拉着拖鞋,从车上扛一麻袋玉米下来,头发上还沾着一粒草籽。

  想起以前的日子,我又重新躺了回去。离婚了,就和这一切什么关系也没有了。姨夫,还有那些不精致的日子都要远去。沙发布被身子拧成一团,硌着我腰。我想着郭霞干净如葱白的手指。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睡着。

  雨像一个絮絮叨叨的女人,喋喋不休地下了一夜,依然沉静、细密,绵绵不绝。天亮了春玲还没有回来。我站在院子里用脚丈量了一下,决定找个人在院子中间砌一道墙。

  门被撞开了。

  爱玲就是我的小姨子,她把印花伞扔到一边,冲着我喊:“你斗地主还有理了?我姐姐一个人掰玉米,你不干活还把她的脸砸伤了,你还是人吗?”

  昨天春玲喊我去掰嫩玉米,我正跟三个同学斗地主。从那一刻我的好牌倒了运,直到天黑都翻不过来。她回来就把洗脸盆摔在地上,让我的面子扫地。我气坏了,顺手操起屁股下面的木凳朝着她砸了过去。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我咬牙切齿。

  “李志强,我姐给你生儿育女,千辛万苦,你在外面搞小三,还敢打人。我要到法院告你家暴,不要以为没有人管得了你。”小姨子食指指着我,湿湿的头发贴在脸上,面色特别狰狞。

  “你看你们一个个球眉眼,你告老子试试。”我用手隔空点着这姐妹俩的脑袋,一脸轻蔑,“我就打了怎么地!你姐姐不害怕挨打,就不要跟我离婚!”

  爱玲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子。这个娘们疯了。她仰着脸,雨下在她怒视的脸上,“你再打老子姐姐试试。”

  要是平时,我也不是好脾气。但是这个小姨子我还是忌讳的。我伸出巴掌,在空中虚晃了一下,以示警告。

  “你打你打!”小姨子咆哮着。

  春玲冲过来,掰开她妹妹的手,“放开,咱回屋里去。”

  “爹妈死得早,谁舍得这么打你啊?你整天就知道埋头干,谁心疼你?跟他离婚!”小姨子歇斯底里喊,最后两字是破着嗓子哭喊出来的。

  “这日子老子受够了,老子就是回来离婚的。”我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拉开抽屉,取出拟好的协议书,“别的女人是老公的贤内助,你给我帮倒忙,我霉运都是你这个哭丧脸带来的。今天当着你妹的面,就把这字签了,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我不离婚!”春玲坐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地板,声音不大,语气很坚定。

  “你伺候老的,照看小的,累得孙子一样。这就是你的回报。你不离婚,还说人家看不起你,动不动就打你。”小姨子对着春玲怒吼着,眼睛比青蛙的眼睛还鼓。

  “我不离婚不是我离不开他!晶晶把二百多万都被人骗走了,亲朋好友都是凭信咱,才把血汗钱投资到省城。现在姓侯的跑了,他们去哪里找谁要钱去?咱还要在村子里活人。要是离婚了,这些人就彻底没有希望了。我算了一下,一共有十一个人,八十三万。我已经攒了三万多,再有两个月就能把李凯庆的钱还上。我没有本事挣钱,慢慢还,能还多少还多少,一直还到死。”

  春玲把一绺掉在脸上的头发拢到耳朵后面,我才看清楚颧骨那里黑青了一大块,她扭过头看着我说:“你觉得我不配你,你骂我是丑八怪,我也不稀罕你!我也想离婚!……晶晶弄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能给亲朋好友交代一句,说钱没有了就没事了。我得还!”

  “姐,这些钱不是你从他们口袋里掏出来的,不要愧疚。还有,我的钱不要你还。”

  “不能这么说,人家都是相信晶晶才把钱投资到那里。这都是债,是债就要还!亲朋好友跟着咱倒霉了,我还穿红带绿的,脊背都要被戳透了。我省着吃穿,能还多少就还多少,这样我心安。”

  走出屋子,雨慢条斯理地下着。这些雨从天上来,是有分量的,打在叶子上,叶子一粒一粒打在我身上,扎进我的肉里,我感觉到了疼痛。我站在院子里,让这会扎人的雨一阵一阵射进我身上,我需要疼痛刺激。

  我颤抖着。秋雨冰凉。

  啊……我朝天大吼了一声。闭着眼睛,雨就像海水淹没了我全身。

  姨父的灵棚不知道淋透了没有,我转身冲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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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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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7-9-27 15:25 | 只看该作者
哎呀,这篇双版权,计酬也应该双倍!
3#
发表于 2017-9-27 15:32 | 只看该作者
果然,双版权。琴姐真有才。
4#
发表于 2017-9-27 15:50 | 只看该作者
计酬必须双倍。
5#
发表于 2017-9-27 15:57 | 只看该作者
她一进来把脸盘(盆?)摔在地上,惹怒了我。
郭霞叹了一口气:“她也没有错。女人惹怒了男人就要被。”这句话意思不晓得写完整没,没看明白,若是已完整“被”字后面是否应该是省略号?
抽空看了一部分,上班呢。香琴的文字有特别的吸引力。
6#
发表于 2017-9-27 16:11 | 只看该作者
很有味道的小说,语言是亮点!
7#
发表于 2017-9-27 16:17 | 只看该作者
琴姐的这篇小说,本意是非常好的。可惜的是,写的时候受的干扰太多,以至于心思一直是散乱着的。
这些干扰,是多方面的。对句子美感的关注,对文中人物情绪的拿捏,对自己想要表达的主题的思考。
琴姐在下笔的时候,应该对这篇文只有个模糊的想法,具体的细节以及走向都没有想清楚。以至于落笔的时候,出现的一切都有些凌乱。
其实呢,问题不大。只要沉心静气,抛弃杂念,将心思都落到一个人身上,然后围绕这个人进行触角的延伸就可以。
这只是一个阶段,或者说偶尔的迷路,一个转身就会再次精彩起来。
我看到的病症就是如此。
8#
发表于 2017-9-27 16:22 | 只看该作者
琴姐的文字行云流水,读来特别舒服。主题也是一样的关注社会弊病,充满了悲悯之心。
只是,行文太快了,没有留白。
9#
发表于 2017-9-27 16:25 | 只看该作者
老乡妹,把文的字体再放大一个号,用三号字体,二号字太小,看着不舒服。
10#
发表于 2017-9-27 16:31 | 只看该作者
乖女人是灭火器,糟女人就是打火机。这话颇具哲理。呵呵。
11#
发表于 2017-9-27 16:38 | 只看该作者
我不喜欢的是小说的题目,琴姐这篇小说是很好的素材,一个家暴男人的心理转变。这个男人总想着有更体面的生活,面子高于一切,喜欢郭霞,因为这个女人可以给自己赢回面子,可他心里明白郭霞看重的不过是钱而已,对他们的未来,他是没有信心的,他带着一团糟的心情,回到一团糟的家,面对着那个一团糟的妻子,气不打一处来,当那个自己敬畏的姨夫去世,当小姨子把一切撕开,当妻子嘶吼出不离婚的原因,当大雨倾盆而下,他悔悟了,希望还不晚!
12#
发表于 2017-9-27 17:14 | 只看该作者
 是女儿晶晶的电话。她的电话让我我期待和担心,
多个我,师姐。
13#
发表于 2017-9-27 17:16 | 只看该作者

房间里称满了轻音乐,
充满吧?
14#
发表于 2017-9-27 17:16 | 只看该作者
几里路面不改色心不挑。
跳。
15#
发表于 2017-9-27 17:17 | 只看该作者
姨父去世了,前几天我看他还好好。”是不是缺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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