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

慕容彬

                                                                                                              面子

                                                                 文/慕容斌

                                                                                                              一

      一间出租屋里，冬梅正在房间里打扫，被董文吐出来的烟雾呛得不住地打着喷嚏。冬梅对香烟特别敏感，每次闻到烟味，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诶，我说当家的，我好像记得咱们相亲的时候你说很少抽烟的，就是写东西的时候偶尔抽上两根。结婚这么多年了，我可没看到你怎么写东西，烟倒是抽得不少，你看看，这屋子里跟着了火似的！”


       冬梅嘟哝着，捏着鼻子迅速逃离了这烟雾弥漫的阵地。


       董文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护。


       时间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得既高且快，让人找不到那根控制方向的绳。


       董文掰着手指头细数一下，和冬梅结婚已有整十年，犹如传奇一般的结合，仿佛还在昨天，历历在目。


       那些结了婚的人都说婚姻就像坟墓，会埋葬你所有的梦想。


       当然，董文并不会因为这种没有科学依据的话就认为结婚将会万劫不复。相反的，自从和冬梅结婚以后，他感觉这日子充实了许多。


       读书的时候，董文一直是出类拔萃的，每年考试，总是高居榜首。因为如此，他是父亲眼中的门柱子，是家族里的希望。


      书读得好好的，可有一天董文蓦然发现，书里并没有他想要的黄金屋，更没有那个令他日思夜想的颜如玉。直到读到高二的时候，他看到了父亲的白发，和母亲那深陷的皱纹。


       家里用来耕地的老黄牛也卖掉了，就是为了筹够那点书学费。看着父亲手里皱巴巴的那十几张百元大钞，董文有些想哭。他当然不会就因为这老牛被卖掉就落下男人最珍贵的东西——眼泪。现在读高中就这么窘迫，以后该怎么办？万一考上了大学，那又将是怎样的一笔开销？


       想及此，董文顿时感觉不寒而栗。加上还有两个还在念初中，而且成绩还不错弟弟，再看看父母那弯得像一张弓的腰，董文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
               打工！


       当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时候，董文着实被自己吓了一跳！他知道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也知道一旦做了打工这个决定之后，便从此无法回头，再也没有读书的机会。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做出了选择。


        背上行囊的那一刻，董文觉得自己很无私，也很伟大。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也给两个弟弟留下了更多的机会。


        多年的打工生涯，无数次的漂泊辗转之后，董文慢慢地发现，现实，就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痛了他！拿高薪的，是有文凭的；工作轻松的，还是有文凭的；既拿高薪，工作又轻松的，更是要有文凭的！


        董文经常徘徊在人力市场，当他看着那些拿着高等学府颁发的毕业证书，被用人单位聘用的时候，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这时候，他的心里开始流血，血液翻腾起来，有冲破大脑皮层，喷洒而出的势态。

                                                                                                      二



       多年后，董文习惯了这种平淡的生活。有了妻子冬梅之后，董文更是觉得上天也没有亏待他，那种夫唱妇随的幸福生活，逐渐使他淡忘了生活的种种不如意。


       董文和妻子在一个制衣厂里上着班，每天过着早九晚五的生活，虽然工资不多，却也过得其乐融融。
可这种幸福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时间久了，董文开始觉得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工厂里的生活确实太过枯燥乏味，每天除了上下班，也就是月底拿工资的时候最让人期待了。这种几年如一日的生活，董文开始厌倦起来。他突然想看看老同学们都在干什么，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几人在跟他过着同样困窘的生活。


       一次偶然的机会，董文碰到了曾经的一个同学，他叫孙浩。这个孙浩和董文在学校的时候就玩的比较好，两人情同手足，算是一起长大的好哥们。
这个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董文碰到孙浩的那天，他正带着冬梅在KFC里面吃东西，当他们吃完走出KFC大门的时候，董文就这样和孙浩不期而遇了。


      这次相遇让董文感到无地自容。看到孙浩的时候，他正在停车，他的座驾是一辆奥迪A6。停好车之后，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正挎着一个LV包，两人手拉这手，有说有笑地朝董文和冬梅走了过来。


       时隔多年，这个老同学变化大得出奇，以前瘦的像一根电杆的他，此时已是大腹便便，特别是脖子上的那根大金链子，俨然一副暴发富的样子。


       董文老远就认出了孙浩，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上前去打招呼。


       回头看着自己的卧龙电动车，还有没来得及换下来的上班服，他终于还是被自卑打败了。


       把头垂下来之后，冬梅顿时发现老公有些不对劲，他好像在故意回避什么。当她看到迎面走来的孙浩和妖艳女人时，细心的她仿佛明白了。


       原想就这样避开就好了，却没想到孙浩也看到了董文。


       “嗨，栓仔！”


       孙浩已经飞奔过来，一把拉住了董文的手。虽然已经多年不见，可孙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老同学。


        董文内心激动起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孙浩居然还记得他的小名，这个名字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若不是情之所至，却也不会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董文不得不抬起头，就算是混得再怎样差劲，此刻也只能坦然面对。


          “阿浩呀，怎么会这么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董文的脸开始红了起来。原本是他先看到孙浩的，可他却没有主动和人家打招呼，这明显是自卑心理在作祟，同时也是自己不礼貌。


           “你怎么穿这一身呀，是不是在哪个工厂里做技术员呢？以前你可是咱们班的学霸，呃，让我想想……，是的，肯定是！你肯定是混得不错！可你也别这么粗枝大叶呀，既然带嫂子出来吃东西，你也应该穿得像样一点呀！”


         这么多年过去了，孙浩还是那个臭毛病，一开口，就像一挺机关枪，突突个不停。这些话在董文听来，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啦啦的疼。


         看了看孙浩，再看看自己，顿时形成了天上和地下的对比。


         人家是香车美人，腰缠万贯；而自己，则是破电瓶车一辆，外加一个满脸雀斑的黄脸婆，日子还过得紧巴巴的。


          董文的心在滴血，他开始埋怨上天，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个孙浩以前其实就是个二愣子，不学无术，一直都是老师的眼中钉，肉中刺。却不曾想人家现在过得这么好，当真是造物弄人啊！

                                                                                                                     三



         孙浩旁边的妖艳女人扭着蛇腰走了过来，她一手搭在了孙浩的肩膀上，一股刺鼻的古龙香水顿时传入了董文的鼻孔。


         “哟，他是你同学呀，我还以为是你公司的员工呢！”


         妖艳女人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脸上顿时多了一个如来神掌印。


         董文和冬梅顿时惊呆了，这孙浩下手也太重了，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的老婆。


        “阿浩，你这是干嘛呀，怎么打老婆呢？”


         董文嗫嚅着嘴唇，挤出了这么一句话。虽然他心里在暗暗为孙浩叫好，可明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什么弟妹，她只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女人嘛，千万别给她一块脸，不然的话一天就会瞎逼逼！”


         果然霸气！这孙浩不愧是个有钱人，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也能忍心辣手摧花。董文心里想着，突然间羡慕起孙浩来。


        看着旁边的冬梅，董文感觉有些不认识她了。要不是当初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认识冬梅，他是绝不会娶这么一个要姿色没姿色，要文化没文化的女人的！


        妖艳女人被打之后，并没有生气，反而满脸堆笑地给孙浩赔了不是。


        “浩哥，我错了，我该打，我该打！”说罢，妖艳女人又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董文这次是真的被孙浩折服了。有钱真特么的是大爷呀！人生如斯，夫复何求？


        “栓仔，晚上有一个同学聚会，要不你也来吧，老同学们坐飞机的坐飞机，开车的开车，昨天就赶到了，就是为了参加这次的同学聚会，你是咱们班的学霸，可不能缺席哟！”


        听了孙浩的话，董文犯了难。他不知道这次的同学聚会是否该去，若是去了，当他们问起自己现在的情况时，该如何作答。


        “今天晚上？我，我，我可能没时间，晚上还要加班呢……”


         董文支吾着。很明显，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这种低级的谎言，很容易就会被识破。


         “你这是哪里的话，我知道你们这些文化人很忙，可咱们老同学难得一见，你就不能请一天假吗？不就是钱嘛，难道你栓仔还会缺这点加班费吗？”


           孙浩把同学感情都搬上了台面，董文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冬梅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体会到了老公的无奈和难受。可她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等着老公的决定。作为妻子，她只能尊重老公，绝不能让他在别人的面前出丑。


         “那好吧，我就跟老板请个假！虽然加个班也能挣个几千块钱，可咱们毕竟是老同学聚会，不去的话，岂不是显得太财迷了！”


          酝酿了好一会儿，董文最终还是选择了面子。他的话刚说完，包括冬梅在内，三人都惊住了。尤其是刚刚一脸鄙夷的妖艳女人，现在已经呆若木鸡。


          气势上，董文立即压过了孙浩。


          加个班几千块，这是什么人才能做的工作呀？除了那些工厂里的技术员，恐怕没有人能拿到这么高的待遇。当董文吹出这个牛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退路，在老同学的面前，千万不能跌份！

                                                                                                                   四   



        最惊讶的莫过于冬梅，她实在想不通老公为何会撒如此弥天大谎。前几天的时候，他们还在为交不起房租而感到发愁，现在老公却摇身一变，成了加个班就能拿几千块的阔佬。身为一个普通的女人，她甚至连做梦都没想过这辈子能嫁一个这么有钱的老公。


        冬梅呆呆地看着撒了谎之后，连脸都没有红一下的老公，她只得把快要张大的嘴巴又闭了回去。


         妖艳女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张铺满粉底的脸上，掩盖不住她那艳羡的表情。


          “好，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晚上不见不散！”


           互留电话号码之后，董文带着冬梅，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出租屋，冬梅为董文泡了一杯热茶。她从来没有看到老公如此囧样。虽然日子过得不是很富足，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怨声载道。可今天老公的表现太让她震惊了，晚上他会不会去参加同学聚会呢？若是去了，又该怎么来圆这个谎言？


         喝了一杯热茶以后，董文还是感觉到冷，深入骨髓的冷！布衣柜里翻找了半天，他并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衣服，就那两套西装，还是冬梅从地摊货里面淘出来的。


         看着衣柜里的全部家当，董文无奈地摇了摇头。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冬梅手里正拿着一沓百元大钞，微笑地看着他。


         “钱是从哪儿来的，不是还没交房租吗？”


          董文目测了一下，冬梅手里这些钱，大概有三千来块左右。


         “这是孩子下个学期的书学费，我一直没敢动！这钱你先拿去买一套像样的衣服吧，千万别在同学面前失了面子！”


          看着冬梅手里的钱，还有她那善解人意的笑容，董文差点就哭出来了。为了那个谎言，他要赔上孩子的书学费，这种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董文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接这些钱呢？若是接了的话，他将为面子买单，从而害得孩子上不了学。可若是不接，晚上的同学聚会穿什么呢？加个班就几千块的高薪工作者，难道就穿一百多块的衣服去参加同学聚会吗？


        各种纠结缠绕在心头，董文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冬梅已经知道了老公在为难，在痛苦地挣扎。可她还是继续把钱举在半空，等着老公的决定。


        “衣服不买了，我就穿这身吧！晚上，我就对同学们说出我现在的实况。做人真实一点，活的要敞亮一些！既然都是是同学，我又何必要什么面子呢！”


         董文说完，顿时感觉如释重负。与此同时，他的脸上多了一个唇印。


         赏了老公一个吻之后，冬梅像小鸟一般飞了出去。


         看着冬梅的背影，董文傻傻地笑了，他从来就没发现，原来冬梅这么美，特别是脸上的那些雀斑，就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正在绽放……

                                                                                         

西湖哥

深夜抢个沙发，回顾四周，没人和我争。呵呵。

西湖哥

不是失眠，其实我刚写完一篇小说，明儿发，呵呵。

临沂风铃

加分支持慕容老师的佳作

临沂风铃

是呀，面子值几个钱？幸亏董文及时醒悟，没有在虚荣的路上越滑越远。说到这，不禁想起一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只有守住做人的底线，才能让自己站直了活。

徐得荣

哇，你们好勤奋啊，一个一点多了还在发稿，一个二点多了还在抢沙发，另一位小妹，四点多便起床跟贴，感人啊！老榆木怯怯地问一声，还有板凳吗？

枫叶飘飘

慕容老师很勤奋，为你的坚持加分，点赞。

文字闪耀生活

真实地活自己，便沒了心理负担，面子算什么？

慕容彬

西湖哥 发表于 2017-11-26 02:00
深夜抢个沙发，回顾四周，没人和我争。呵呵。

家里的沙发又宽又长，坐起还舒服，够十几个人坐的。西湖哥快快上座，慕容给你倒茶！

慕容彬

西湖哥 发表于 2017-11-26 02:01
不是失眠，其实我刚写完一篇小说，明儿发，呵呵。

老弟马上去看西湖哥的美文，酒可准备好了，弟弟就好这一口！

慕容彬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17-11-26 04:48
加分支持慕容老师的佳作

以前还叫了你一段时间的妹妹，看了你的文之后，这回该改口了，应该叫姐姐！小弟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惭愧惭愧！

慕容彬

徐得荣 发表于 2017-11-26 05:59
哇，你们好勤奋啊，一个一点多了还在发稿，一个二点多了还在抢沙发，另一位小妹，四点多便起床跟贴，感人啊 ...

老师请上座，学生这里有上好的本地茶叶，先给您老泡上一杯，希望你多多拍砖指教！

慕容彬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11-26 06:15
慕容老师很勤奋，为你的坚持加分，点赞。

飘飘姐来啦，荣幸之至！好久没发文了，时间太紧，写得仓促，希望你多多指点。

芒乡化十龙

面子很贴切！刻画得入木三分！意义深，让人反思！
还好男人及时领悟，喜欢这样的结尾，好有诗意的结尾！

慕容彬

芒乡化十龙 发表于 2017-11-26 10:24
面子很贴切！刻画得入木三分！意义深，让人反思！
还好男人其实领悟，喜欢这样的结尾，好有诗意的结尾！

谢谢十龙兄留墨点评，不甚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