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彦林 于 2018-8-22 20:49 编辑
对大海的向往，是孩童时代就萌生的梦——山的那边是海！梦的葱茏，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撩拨着一颗满怀憧憬的心。大海啊大海，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然而，牵肠挂肚的海，最初只在想象里湛蓝，辽阔，甚至波浪滔天，而从想象的阶段抵达身临其境的历程，几近四十年的期待，何其漫长，何其困扰，何其怅然……
幼时，生活地域局限着我对外面世界的瞭望。那个偏僻的小村，四围群山环绕，只有一条蜿蜒的路和外面的世界勾连，县城是我和伙伴心目中最遥远最美好的地方。所羡慕的事物，多是从县城或者来自县城的人那里获得。敬仰军人，羡慕过军装、军帽和冲锋枪，父母没有余钱买，就学着大孩子用纸折叠；佩服警察，就想方设法讨好大人，才能得到一顶圆圆的大盖帽；佩服海军的结果，到夏天就多了一件白底夹着蓝道道的海军衫，也羡慕过在大海上远航的轮船，但最终没有得到一艘轮船的模型——心中的那个盼啊，犹如浩渺的苍穹上眨巴着眼睛的繁星一样，不可摘取。于情于理于心，对大海的渴想又增添了一份！
后来，在课本里看到过大海的图片；再后来，在歌曲中聆听过海浪的汹涌与澎湃；后来的后来，在电视屏幕中领略过海的蓝——那一抹醉人的深蓝，牵引出了多少美的遐思和奇诡的遐想呀！可是，一个梦的圆满需要等候，时机却不会轻易幸运眷顾。当那个念头越来越淡时，上苍却突然投来了瑰丽的橄榄枝，让人恍惚间以为仍在梦中，事实上，人已经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大海边，被涨潮时海浪缔造的涛声，紧拥在了缠绵的怀抱中——从梦到现实，似乎不可思议，却早已注定。与海之缘的续接，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去年五月下旬，当我和妻子站在青岛市即墨区海泉湾时，海风吹过来的咸腥，就把我们领到了绵软的细沙铺满的海滩上，黄昏下的海已在涨潮，浪一次次涌上来，把长堤拍打出清脆的回响；海面蓝得有些黯淡，远远地眺望过去，正面、左面、右面，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仿佛包容着巨大内涵和更多秘密——这就是日思夜想的海了！旋即脱掉鞋子，漫步于绵软柔滑的沙滩，让沁凉的海水舔舐脚丫，拥吻脚面和小腿，虽然是第一次亲近，大海却没有一点陌生和隔阂，那份惬意真如一首歌的唱词：“大海啊大海，就像妈妈一样……”
接下来忙里偷闲，每天总要绕过酒店曲径通幽的甬道，和大海进行一次零距离接触，此弥补这么久长的等待期所造成的心理缺憾。“是你的，总归是你的”，大海终于让我接近了她，允许我以蒙尘的目光打量她的身姿，默许我用粗糙的手触摸她的肌肤，她也以她的冰清玉洁回应，更以她的矜持和热烈回馈；她以她的方式给我说着话，有时是温柔的甜言蜜语，有时是热情的浪漫倾诉，有时却性情变得暴躁起来，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嘶吼，难道是嫌我愚笨不能全懂得她的心思？但无论怎样，我更不会以她的情绪来否定对她的一往深情——爱，就要爱她的全部！在离开前的夜里，才突然觉醒应该看看海上的日出。在村小读书时，学过节选自巴金《海行杂记》的那篇课文后，就在脑海里一次次构想着“海上日出”的“伟大的奇观”，而我竟然差一点与这种盛景失之交臂。虽然设有闹钟，但兴奋得没怎么睡踏实。临晨四点一刻，便兀自醒了，即刻出门，好像去迟了，要少捡好多宝贝似的。
那时，天色正在经历黎明前的黑暗，我和妻子已经轻车熟路地下到海滩，更像赴一次旷世之约般激越而神圣。周遭无人，只有海浪轻轻漾动的水声，大海仍沉浸在甜美的梦乡，还打着温馨的鼾声，又似一个贪恋母亲怀抱的婴儿，还赖在母亲婉转而舒缓的摇篮曲里。但是，太阳已经醒来，用它的光线一层层驱除夜色，也把东边的天空擦拭得越来越有了亮光——先是四周如一的黑暗，后是渐渐出现了鱼肚白，也越来越有橘红色的溶渗，目光斜对着的东北角，一定是太阳跃出水面的地方——太阳要出来了，欣喜也越来越强烈地撞击着心扉。随后看到的一幕，真是激动人心，也让我惊叹自然界的神奇和妙不可言。而我，对这种壮美的铭记，就是尽可能多地拍下一些照片和视频，并用一篇短文记录当时发自肺腑的赞叹——那篇《海上日出，多么像幸福的分娩》中，我以工笔细描的笔法还原了一场盛大的海上日出景观。
在离开海泉湾的那天中午，我又特意来到海泉湾的沙滩上。正午的海，更显出湛蓝的本色。虽然没有轮船驶过，也没有冲浪的帆影掠过，更没有快艇飞驰时击打出的波涛巨浪。海面平静，一如我的沉默。而我还是用双足和海水相握，也用目光传送去了道别的言辞。海水不言，但以拍打沙滩的轻响应答——她记住了我单薄的身影，我也铭记了她深蓝的肤色——各自都心领神会，梦已圆满，便此生无憾！
有了初次的相遇，就像得到了上苍的特赦，解除了此前设定的戒律，让邂逅一次次地重复演绎。在去崂山的途中，车过仰口进入崂山景区，到海岛渔村的青山村，再到崂山景点服务区，沿途几乎都能瞧见蓝蓝的海面——这下才确信这个海岛城市，是被黄海疼爱地揽在臂弯里的——生活在青岛这个被大海恩宠的城市，的确太让人羡慕和嫉妒了。青岛的“青”字，本意是一种“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颜色——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把如此富有美学意味的命名，恩赐于坐落于山东半岛东南部沿海的集黄海之滨璀璨明珠、万国建筑的经典和啤酒飘香等风情于一身的现代化大都市呢？当日傍晚，走上浮山湾一隅的栈桥，以及第二天游览的鲁迅广场、五四广场和作为奥运会帆船比赛场馆的地方，我更加体认到大海对这座城市的特殊礼遇——就是把海水深蓝的臂膀慷慨地伸展过来，对这座岛屿式的名城给予最温情与甜美的怀抱。因而，一座与大海如此亲近的城市，不仅是美丽的，也是温婉与柔情的，更是深刻、深邃和包罗万象的，所蕴藏的财富和发展的空间，更是巨大到难以估量！
最幸福的时刻，也许没有预想到会有重逢——的确，突然得我都有些不敢相信。在时光的册页翻过十三个月后，我意外的得到了一次去潍坊的机会。潍坊，也是一个临海的地方。六月下旬，我在穿越一千二百多公里的云海后，双足踏上了齐鲁大地东南之角的潍坊。当得知中途某日安排的培训活动结束得比较早，同行的人就鼓动开车师傅拉着大家去看海。虽然天气酷热，潍坊距离滨海也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但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于是，三时半，大巴便向着滨海驰骋而去。到五点半，我们才可以透过车窗望见远处隐隐绰绰的海岸线。走下海滩时，已经是夕阳即将坠落的傍晚了。在沙滩上所看到的滨海，海水微微荡漾着蓝色的波澜，与青岛看到的黄海相比真的不可相提并论——滨海没有黄海的蓝色深，海水没有黄海的盈满，也没有那种跌宕起伏的浪涛，更没有那种激烈撞击海岸时发出的吼声。但是，好歹也是一片海啊。在沙滩上，我沿着海岸弯曲的弧线向南走了一千多米，然后又转身面对脸庞涂抹着幸福红晕的夕阳走回来，那时，跑过来亲吻双足的海水，由浅浅的蓝色，被夜色加注了越来越浓的黑。周遭的远景，似乎快要沉入梦乡。七点半，夜色已经给滨海盖上了一层黑纱，我也在裹狭着海风之味的苍茫中和滨海相别。我带走的，还有一个希望能在梦中又一次重现的蓝色的希冀。
由于潍坊航班的局限，在选择回家路线时，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转道青岛。不仅因为青岛的航班更多，还因为可以再次重温记忆里的那一抹辽阔的深蓝。抵达青岛的当日傍晚，我们直奔青岛市政府对面的五四公园——十多天前举行的青岛峰会灯光焰火艺术表演，就在距此不远的奥运帆船中心举行，机会难得，怎能不去领略一下那种近距离观赏的神奇呢。匆忙赶到“五月的风”的红色雕塑前，那里已经汇集了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真有点人山人海的气氛。在浮山湾的海风吹来的清爽中，人们的眼里噙满了期待的神情。但广播通知说，当晚的喷泉表演取消，灯光表演仅为一场，引来人群中的一阵骚乱。原本占据了海边有利位置的人，也迅速转身把目光锁定了沿海的建筑。八时整，随着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响起，以浮山湾沿岸的高楼大厦背景的屏幕上，出现了以四季为主题的灯光表演，“春”描绘着生机勃勃的美好景象，“夏”突出了夏花绚烂的色彩，“秋”传达出了丰收的喜悦，“冬”为夏日的海滨送来别样的清凉。那么多双目光仰头观看，那么多的游客发出赞叹，也不时拿出手机拍摄下精美的视频，给每个心灵留下了一种美不胜收的印象——虽然只有二十分钟的表演，打造这一景观据说耗费了好多个亿哩！
随后，我沿着浮山湾一路而南而行，已是万家灯火时，海边依然有不少像操着方言的游客，他们和我一样，并不为观赏城市灯火辉煌的繁荣，而专为聆听夜幕下的海水入梦之前逐渐趋于安恬的涛声。那时，晚潮尚未退却，但海浪拍打堤岸的掌声犹如一位母亲拍打着襁褓里顽皮的孩子，伴随着断断续续、低吟浅唱的摇篮曲，似乎很快就要进入到梦里了——这多么像一尾调皮又贪玩的鱼，要把自己滑进幸福的港湾，枕着涛声酣然入眠了。
似乎眨眼之间，新的一天来到了。闹钟一响，迅速出门——这是要亲历站在栈桥上看日出的情景。栈桥，于清光绪十八年(1892年) 建成，遭受过多次战火的洗礼而巍然屹立，被国务院1982年列入首批国家级风景名胜。天色微明，我的脚步已经穿过中山路，安静地站到“回澜阁”下，瞧望着东边的浮山湾，以及浮山湾后的那一方天空。那时，几位垂钓的老者，已经放竿垂钓，注视着海面，虔诚而专注。海面微蓝，海水微澜，不远处的“小青岛”静默而立，海水浴场也沉浸在晨曦时的梦中。陪伴我们的，除了冲撞栈桥的涛声，就剩下几只早起的海鸥，一边展翅翱翔天幕之下，一边洒下几声婉转的啼鸣。这啼鸣，似乎是呼唤旭日东升的暗语，只有它们和太阳互相懂得，甚至是相伴了年年岁岁的海水也猜到了其中的玄机。然而，我所渴盼的壮美，并没有制造出“伟大的奇迹”。这里看到的太阳，并没有从海平面上喷薄而出，而是从对面的山坳和楼群的间隙，颤颤巍巍地里升上来——没有好的视角，没有好的站位，也难以领略到最美的“奇观”。
好在，这不是唯一一次靠近大海。从鲁迅公园出来，又走进了“中国海军博物馆”。在那里，不仅观看到了退役下来的飞机、大炮、火箭等军事装备，还有机会走上几艘巨大的军舰，了却了孩提时代就对海军向往的夙愿。在军舰上上上下下，心中的豪迈之情也油然而生，尤其想起了雄浑的“天蓝蓝，海蓝蓝，拉起锚，开起船；天蓝蓝，海蓝蓝，把稳舵，撑起船，风大浪大不呀不说难，礁多滩多不呀不说险，咱有龙的胆……”的慷慨激昂和铿锵有力，突然就热血沸腾，生出侠肝义胆和作为军人的豪迈气概。如今，站在军舰上，眺望一望无际的深蓝，四周无边无沿的深蓝，祖国领土上更广大的深蓝，心中的自豪瞬时就满胸满腔——我的国，她曾经饱受了敌寇的侵略和蹂躏，经过建国六十多年的奋起直追，如今国力强大，军事领先，再壮国威。我这个自小对大海充满憧憬，也对海军心怀钦敬的人，更是毫不含糊地从那一抹辽阔的深蓝中，解读到了越来越多的源自祖国博大与富强的满怀豪情……
返回故乡时，我把那一抹深蓝装进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有一抹深蓝作为灵魂的底色，我和大海的情缘就更值得珍藏，我步入中年的人生就多了可圈可点的段落和韵味隽永的精彩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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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5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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