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炳爷的怪梦 文 / 邱天
炳爷真没想到,一连几夜做着一个同样的梦。
炳爷是位空巢老人,儿子、女儿到国外留学后索性在国外就业了,这本是好事,左邻右舍羡慕着呢,说炳爷您好福气啊,儿女好出息!
可是那年,老伴炳大娘癌症晚期驾鹤西去了,炳爷的福气就此丧失。为娘奔丧回国的儿子说,爹,到西雅图安居吧,让儿子尽孝。炳爷摇头。女儿偕同女婿也说,爹,到北海道定居吧,让我们养着您、伺候您!炳爷还是摇头。
儿女说不动、劝不了老爹只好回去工作了。于是,炳爷成空巢。
炳爷却不认为自己是空巢老人,说顶多算是留守老人,留守着一处老宅,留守着一份念想,想着老伴炳大娘寂寞时能回家找他聊天。
左邻右舍不再说炳爷好福气的话了,但留守的炳爷依旧留守着那份平常心,闲暇时,居委会活动室露露脸,社区“道德讲堂”听听课。日子就这么过着。
可是最近,炳爷一连数夜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数百里外老家乡下的祖宅摇晃着,像春笋拔节那样一点一点增高。祖宅旁长出一棵红豆杉,一夜一夜持续长大。祖宅后山轰隆一声出现一个大坑,奇怪的是,坑的四周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朵……这样的梦夜夜重复,像电影一样反复放映。
炳爷想,这是怎么啦?祖宅增高,红豆杉长大,突现大坑……是老伴托梦吗?
再做同样的梦后,炳爷躺不住了。他想起儿时的伙伴发小泥猴。他翻出记事簿,找到了泥猴的联系电话。
炳爷挂通泥猴电话,喂,活着吗?
泥猴本姓侯,叫侯四。同样是空巢老人,所以,现在也该叫侯爷了。
侯爷有些耳背,“喂、喂”半天,才知道是发小曾炳(即炳爷)的电话,回答说,活着呢,你也还能吃饭啊?
炳爷说,还活着就好。想喝酒没?我扛一坛过去。
侯爷说,想哈!你挑两坛来吧!我这里有上好的猪头肉,给你留着。
俩老人杠上了。不过,炳爷不是闹着玩的,说走就走。
炳爷敲开了侯爷家门。许多年不见,两位老人都白发苍苍了。
侯爷见炳爷不远万里来访,带来的只是两瓶“威士忌”(敢情是儿子国外带回的)。
坐定。上茶。点烟。两位老头就着卤猪头肉喝着“威士忌”,呵呵着。
酒过三巡,炳爷惦记着正事,跟侯爷说起想去祖宅看看。
祖宅?侯爷一听炳爷说到祖宅,蒙了,说,十几年前那场山火将祖宅烧了,你不记得了?
听侯爷说这话,炳爷猛然想起确有此事,怎么就忘了?可那个梦是怎么回事?
炳爷坚持要去看看,侯爷只好领着他去。
一场山火,祖宅仅剩残檐断壁,梦中的祖宅摇晃不是增高,是坍塌啊!炳爷眼角有点酸。但真有几株春笋探出了脑袋。再走几步,炳爷惊讶地看见,一棵红豆杉傲然屹立。这种珍贵的树种,居然在烈火中永生。
梦啊,怪梦,你想告诉炳爷什么?炳爷急匆匆地寻找着,不顾一切地找着……坑呢?梦中那个大坑呢?
返回的路上,炳爷想着这事。夜里歇下了,他还想着这事。他仿佛听见老伴炳大娘的呢喃……
清晨,早起的侯爷不见卧床上的炳爷。直至中午,炳爷拎着一个编织袋回来了。泥猴,帮我找几个壮劳力。炳爷说。
村里哪还有壮劳力?都上城里谋职业去了。侯爷说。
炳爷说,老年人也行,能干活的都行,带上锄头、䦆头。不白干,我付劳务费。
一群老叔、老伯、老婶子在炳爷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走进后山。炳爷让大家在祖宅旧址旁挖坑,能挖多大多深就挖多大多深。
这些老年人已经多久没有劳作了,说是有劳务费呢,大家都很卖力。但也有人持怀疑的,七嘴八舌议论着:
这位老哥哪根筋搭错了?大老远跑这深山来挖坑?无理取闹吧?
是不是有钱人都喜欢撒钱?或者让钱烧的?
没准这地下有宝藏呢,你当人是傻瓜?……
老人们挖着、说着,也累了。炳爷见坑规模与梦中那样差不离了,就给大家分发了现金,让大家伙回家。
有几个好奇的偷偷躲树丛后看,看见炳爷从编织袋中取出花花绿绿的小袋子,将袋子中的花种子撒在大坑的四周。这个行为也让人犯疑,这是在干嘛?
炳爷没有回到侯爷家里。侯爷找来时,看见炳爷钻在一个睡袋中,躺在坑底,睡得正香呢!
这一夜,炳爷睡得很香甜,那个奇怪的梦没了。哦不,他就睡在怪梦中啊!
一年后,炳爷让国外的儿女出资,为这个村盖了一所希望小学,就盖在祖宅原址上。校名就叫“圆梦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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