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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爱好者 与 Narcissus 文:牛老伍
Narcissus的译音是纳蕤思,什么意思呢,翻译过来就是水仙的意思。直截了当写水仙好了,为什么还写上了洋文了?这里先引用一下梁宗岱先生翻译的《水仙辞》的注释里的一段故事:
水仙,原名纳耳斯梭,希腊神话中之绝世美少年也。山林女神皆钟爱之,不为动。回声恋之犹笃,诱之不遂而死。诞生时,神人尝预告其父母曰:“毋使自鉴,为则不寿也。”因尽藏家中镜,使弗能自照。一日,游猎归,途憩清泉畔。泉水莹静,两岸花叶,无不澄然映现泉心,色泽分明。水仙俯身欲饮,忽睹水中丽影,绰约婵娟,凝视不忍去。已而暮色苍茫,黄昏中,两颊红花,与幻影同时寝灭,心灵俱枯,遂郁郁而逝。及众女神到水边苦寻其尸,则仅见大黄白花衣朵,清瓣纷披,掩映泉心。后人因名其花水仙云。
这故事一说,可见仅仅用水仙两个汉字已经无法完全表达在文章中我要讲的意思了,因为它不仅仅只是一个名词了,还是一段故事,也可以理解为一个行为动词了。当年,梁宗岱先生翻译的《水仙辞》、《纳蕤思解说——象征论》等作品对中国文坛产生的影响,姑且不去讨论,仅仅就文学爱好者的Narcissus情结和现象说说自己的浅见。
一、何为鉴
纳蕤思临水而鉴,最终陨灭,希腊神话很凄美。然而我不在这里介绍希腊神话,而对梁宗岱先生译本注脚情有独钟呢?一是原作法国瓦雷里的《水仙辞》对现代中国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二是拟就纳蕤思一词说说它与文学爱好者种种关系的浅见。
要知道纳蕤思是怎么死的,就必须知道什么是“鉴”,这字面上是很清楚的:“观察,审察:鉴别。鉴定。鉴赏。鉴于(看到,觉察到)。”于是,我们就知道了,纳蕤思之死是美死的!这样问题就来了,美不美不关键,关键的是美因鉴而死。
因美而死,归咎于临水而鉴。那么我们就要问了,为什么要鉴呢?西方思想、行为举止我们不讨论,这里说说就本土情况。五千年的中华文化,对鉴是很推崇的:“ 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注1),更早《书·酒诰》就有"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这里的监,通"鉴。当然以中国人的智慧,更有前车之鉴。
东西方文化,同为鉴,结局截然不同,很值得思考。然而,“对中国的这批唯美而自恋的现代派诗人的自我形象的塑造而言,古希腊中是水仙花之神纳蕤思具有的特殊意义。中国的现代派诗人正是在临水自鉴的纳蕤思的身上为自己找到了原型形象。”(注2),不仅仅如此,现在的文学爱好者的言行里,也能看到它明显的蛛丝马迹。
知道了何为鉴,就有必要谈谈以何为鉴以及何以为鉴了。
二、以何为鉴
我们说,“鉴”是件好事,问题是以何为鉴,才不被“美死”。网络论坛中的点评,就包含“鉴”和“赏”,也充暴露出了某些文学爱好者的“Narcissus”现象,它表现在:一、孤芳自赏:对自己的作品过度自恋,类似的同水平帖子多次或系列重复,对正常交流产生抵触;二、贬低他人,抬高自己。他人是作品不是善意交流,对后来(文学爱好)者倚“老”卖“老”,甚至口出粗言相讥相骂;三、敏感体质,总是怀疑他人作品的中的人、事、物含沙射影,攻击或者侮辱自己。这三种现象的表现突出或激烈者,或许还不足以认为是“Narcissus”情结,更可以归结于一种病态,“在一定的情境下,个体的状态自恋与愤怒情绪的激活是有效的,而且状态自恋与愤怒情绪、攻击行为关系密切,愤怒情绪在状态自恋与攻击行为间起完全中介作用。”(注3)
这么说,防止过于自恋,以何为鉴就十分重要了。以铜为鉴,鉴的是衣冠,以人为鉴,鉴的是品行。三人行必有我师,鉴的是学问。鉴,应以他人的长处鉴自己的不足,以别人的优点鉴自己的缺点,用旁人的瑕疵引以为鉴,我想,即便是自己貌若潘安,这样也不至于美死,尤其冤毙在别人相貌平平之下了。当然,“鉴”,我们不反对肯定自己,不排斥批评与自我批评。“鉴定”他人亦是正常文学交流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恰恰在“知己知彼”上,要有自鉴,才可鉴他。说来也是要笑,若要是依俺为鉴,还不知道要美死天下多少朋友了。
三、何以为鉴
以何为鉴,讲的是拿什么样的标准来对照自己。何以为鉴,我们就要讨论一下,拿什么来鉴。诚然,多少精华,得酬几许是自己的资本;作协会员、文联有份也是一种荣耀,见报多寡、付梓几何,更是自己的骄傲。但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们正确看待自己作品,客观比对他人水平,才有进步的动力。法国大作家莫泊桑早就出手不凡,完全有资格去骄傲自恋,然而爱弥尔·左拉(法国)这样说:“(莫泊桑)他往往一下午洗耳恭听我们的谈话,眼睛明亮而含笑,老半天才斗胆插上片言只语。”,他的谦逊美德,成就了他享誉世界的大作,他更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
因此,当我们对着一面镜子左顾右盼的时候,我们应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拿什么东西去照,才不会迷失自己。幻想“当水仙凝望他水中的秀颜,正形神两忘时,黑暗倏临,影像隐灭了,天上的明星却一一燃起来,投影波心,照彻那暗淡无光的清泉,炫耀或迷惑于这光明的宇宙之骤现,”(注2),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出现的。
杨绛《洗澡》里说“如‘心如明镜台’的比喻可借用,她就要勤加拂试,抹去一切灰尘。”若这是为了让我们看清自己,那么我以为,我们可以自恋,但是不可夜郎自大;我们要自谦,却也不妄自菲薄;我们要自信,更不盲目骄傲,或许临水一刻,我们才不会孤芳自赏,“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小我才似乎与世界交合了。我们一下子就会发现世界在我们心内,我们的小我在世界之中。”(注2)
于是,让我们自恋吧,如果真正自己就是Narcissus。
注1:《新唐书·魏徵传》 注2:吴小东,《心灵与艺术的双重视景》 注3:黄凤等,《状态自恋与愤怒情绪、攻击行为关系的实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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