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山笛 于 2019-3-17 22:41 编辑
书话版三月的专题书话评论是倡读“春”,我延伸理解一下,就是书中之春,心灵之春,自然之春。题目范围不算小,但也不算大。和晰子版主复言中,说及书话和周作人,我的啰嗦话有一箩筐,晰子就建议写一篇关于周作人的。想了一下,关于春,关于周作人,两者联系起来的文字还真比较少,一鳞半爪亦难求。脑海紧张扫描几番,忽然一拍脑袋,想起周作人的有一散文名篇《北平的春天》,ok了,正好了,no problem了。另还有一篇《鸟声》,也是对标写的春天,短短六七百字,古今中外引用名人有四五枚且不掉书袋,也是妙文。
《北平的春天》入选了中考语文经典现代文选读,写的好应该是公认了。重温此篇,想写几句关于散文的话,也想由此延伸几句题外。
这篇文字写作时间是1936年2月,选自周氏散文集《风雨谈》。这个年纪的周作人,散文功力已达炉火纯青,成绩也蔚为大观。这里先闲插一句,追溯一下中国现代散文的开端。中国的现代文字和文学包括现代革命应肇始于“五四”新文化运动,《新青年》是其灵魂。这本刊物有多牛呢,它是国共两党领导唯一共同推崇的刊物。再来看一下当时编辑,主编陈独秀,编辑李大钊,鲁迅,周作人,胡适,钱玄同,刘半农,沈尹默,都是后来的政治和文学大腕。从《新青年》起,中国的现代文学和文化才真正推开,那时大家撰稿是不领工资的,全凭一腔热情干事,跟后来的刊物完全不同,想到这儿真不由得在此再钦仰一下前辈。周作人在此刊发表了《人的文学》《思想革命》等文,投入呼唤中国“德先生”“赛先生”和反封建反帝制的洪潮,算是开启了中国现代散文的旅程;鲁迅当时发表了《狂人日记》,是中国第一篇现代白话文短篇小说;李大钊发表了《庶民的胜利》,是马克思主义第一次被介绍到中国。
归题一下,继续说《北平的春天》,在周作人此篇散文中,风格是他一以贯之的平淡冲和,按他自己的说法:美文或小品文要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写啥就写啥,如话家常。那北平的春在他笔下是什么样儿呢?文章先由自己的童年和家乡的风物牵起,引用的也是自己15岁是的日记和19岁时写的诗。周作人谦虚说自己的诗写的不成样子,但在读者看来,在他这个年龄段写成如此,恐怕是很成样子,引用数行:“一年倏就除,风物何凄紧。百岁良悠悠,向日催人尽。”。“东风三月烟花好,凉意千山云树幽,冬最无情今归去,明朝又得及春游”。尤其是日记,15岁的追风少年这日记写的确实清新可喜,文字明畅,录几句:“晨坐船出东郭门,挽纤行十里,至绕门山,今称东湖,为陶心云先生所创修,堤计长二百丈,皆植千叶桃垂柳及女贞子各树,游人颇多。又三十里至富盛埠,乘兜桥过市行三里许,越岭,约千余级。山中映山红牛郎花甚多,又有蕉藤数株,着花蔚蓝色,状如豆花,结实即刀豆也,可入药”。周作人从小对物理人情世俗风物的偏爱,此中可见一斑。而风物人情又是散文的一大宗,后来的汪曾祺走的就是这条路子。顺便说一下,周作人的日记,从十多岁开始记,六十多年,几乎从没有间断,这个估计能做到也没谁了。这对研究中国现代文学史,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文中往昔回忆之后,笔一转,落到当下的北平春天,说到和江南水乡、和花草鱼虫的情分,说到北平的春:“北平缺少水气,使春光减了成色,而气候变化稍剧,春天似不曾独立存在,如不算他是夏的头,亦不妨称为冬的尾,”,把北京的春天说的准,就是北京现在,春夏之换季也是这么的感觉上的快。“所以北平到底还是有他的春天,不过太慌张一点了,又欠腴润一点,叫人有时来不及尝他的味儿”明明是平淡的、家常的话,经他这么一说,形象而丰腴。细节现功夫。
最后一段中,“我倒还是爱北平的冬天。春天总是故乡的有意思,虽然这是三四十年前的事,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北平虽几乎没有春天,我并无什么不满意,盖吾以冬读代春游之乐久矣。”,淡然的话语中,细细体味中有一种生活的态度和人生观隐含其内,用现在流行语来说就是:活在当下。同时,对春天,对故乡萦绕着一份深深的眷恋几十年未改。不用深情之语而情深自现,这是高明的表达。“冬读代春游”闲闲一落笔,读书人的风骨自现。
说及周作人这篇散文,想起中学人教版语文教材对鲁迅文章的删减了,这个曾在社会上引起热议。既然说及经典散文,这中学语文课本算是一个最重要的指标之一,能入选的应该是经典中的经典。鲁迅的文字,删减之后目前还是所有作家中入选中学课本最多的。删减的课文我看了一下,有《风筝》、《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药》、《“友邦惊诧”论》等等十来篇,而且是十年之前就删了。无疑,鲁迅的这些文字是名篇,上面这些文章我中学时是认真读过,现在还记忆犹新,因为鲁迅的文字辛辣而浓烈,有陈酒后劲,现在的中学生应该几乎看不到了。无疑,作为教育部考量来说,这里就有一个给孩子们提供什么文学作品的问题。江湖传说,中学生有三怕:怕文言文,怕写作文,怕周树人。鲁迅的文字,文白夹杂,对中学生来说,比较难懂,特别是杂文性质的。另外,学生嘛应该给多灌输一些积极的、正能量、美丽美好的文字,而鲁迅的文章,似乎也欠缺这一点,讽刺文学到底不是中学生的语文基本功,学生要减负,他们的小肩膀扛不起太深刻太复杂的内容。民国时的国文教材,胡适和周作人的作品,是入选最多的,鲁迅也有但数量比较少。民国时的学生素质低吗?怕比现在只高不低。蔡元培办北大,那是北大最牛的一段时期。他懂教育,又是著名学者,思想开明,办学方针“兼容并包”,自然不出成绩也由不得他。那时的北大教授辜鸿铭,还拖着长辫子和蔡元培陈独秀周作人钱玄同刘半农等等一起开会讨论课程教材,想起来也好笑。可好笑归好笑,人家做出的成绩任谁也不敢笑话。话说鲁迅在北大一直是讲师没提成教授,他弟弟周作人可是进去一年之后就是正式教授了,胡适更牛,25岁的北大教授。这一方面和北大的人事制度有关,兼职的不能当教授,另一方面也说明那时在北大混,得凭实力,走关系论资历连门都没有。
又顺便读了一下鲁迅的《风筝》,因为奇怪为啥此篇从初中课本中删减了,这篇是散文而不是鲁迅“匕首”“投枪”风格的杂文,不过再说起来就是题外话的题外话了,扯太远了,就此打住。
2019.3.17 山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