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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蔷薇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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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14 23:1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文三少爷 于 2019-4-15 14:05 编辑

  《蔷薇刑》

  一

  杨雨薇租住的地方在城市的边缘,大学毕业不久的她并没有固定的收入,不足以支撑起市中心的房租。城中村的房子大多都比较混乱,看起来像是违章的建筑,看着随时都有可能被拆迁的样子。杨雨薇并不喜欢这里,只是安慰自己说这是暂时的。

  杨雨薇在大学里学习的是环境艺术设计,是于建筑室内外的空间环境,通过艺术设计的方式进行整合设计的一门实用艺术。普遍来说,就是学的景观设计师,包括建筑设计。这是一个很火的专业,就业率很高。只是杨雨薇没有想到的是,一连应聘几个职务都均告失败,她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好不容易应聘了一家设计公司,因为没有工作经验,工资只有两千多一点,就目前状况,只能先做着再看。

  杨雨薇一般回来较晚,主要是公车太慢,总会遇上晚高峰,堵的厉害。杨雨薇那一层楼有六个房间,都是一室一厅的设计,就这几天的观察,除了自己,应该还有一家住户。她不知道那家人是做什么的,也很少出门,偶尔能听到里面播放着国外的音乐,而更多的是一到夜晚,便会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叫床声,女人的声音很浪,叫的人心烦。

  杨雨薇就住在他们隔壁,不止一次地敲墙警告,谁知敲墙以后浪叫却越大声。她曾试着与其沟通,将写好字的便签贴在他们的木门上,示意他们太扰民。结果晚上回来,便签贴在了自己的门上,一个娟秀的笔迹回信道:“有本事你也找个男人搞一搞,咱比比一声还比一声高。”

  房东一般都不在村子里住,在城里买了房子,杨雨薇好不容易等到房东回来的时候,房东却说:“那男的是个摄影师,好像给什么杂志拍写真的,一般都不用上班。她女朋友是个平面模特,好像就给他拍的。你别管了,这村子里都这样,要不给你换个房间,或者只能住楼上去了。”

  “楼上就算了,太热。”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杨雨薇休假的时候,那天起的比较晚,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她洗漱了一番,准备下楼去吃饭,出了门撇见隔壁的房门打开着,里面传来一首缓慢的欧美乐。

  杨雨薇硬着头皮,想前去把话说清楚,走到门口,看到男人正赤裸着上身,喝着啤酒看墙壁上的一幅画,与其说是画,看着更像是摄影作品。画上的男人也是赤裸着肩膀,眼睛目视前方,嘴上叼着一支白蔷薇。

  杨雨薇打破沉默说:“这首歌,听着很好听。”

  “蔻比·凯丽,2007年作品《bubbly》,环球唱片。”

  杨雨薇一度尴尬,男人并不打算搭理自己,显得很没有风度。杨雨薇说:“那个我是住隔壁的,我有给你们留过言,就那个绿色便签。”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杨雨薇很想发作,但因为是邻居,怎么也得留点面子:“那个,希望你们能注意一下,声音有点大了,扰民了。”

  杨雨薇没想到,到了傍晚,叫床声便响起来。杨雨薇气不打一处来,猛然间起身,打开门,摔门而出。来到隔壁门前,猛烈地敲打着木门,“咚咚咚”地直响。里面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气愤而停止,反而不时传来污言秽语,从对话中可以听出来他们解锁了很多的姿势。

  杨雨薇这次并没有妥协,而是一直敲着门,直到里面的浪叫声停止,一个衣衫不整裸露香肩的红发女子打开了门。红发女子浓妆艳抹,因为剧烈运动的关系,妆容花了一大半。杨雨薇不由自主地低眼看了一眼女人露出的半个酥胸,洁白的肌肤上刺着一朵红色的蔷薇花。不等杨雨薇发作,红发女子傲娇的说:“怎么?想干嘛?”

  “你们小点声音不行吗?”

  “哎呦!”红发女子语气很酸:“做爱是每个人的自由,你管得着吗?有本事你也叫啊!”

  “你!”杨雨薇被呛地说不出话来……

  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女警官张爱珍一脸迷惑,她仔细听着眼前这个一头长发,满脸络腮胡的青年摄影师对于案件的陈述,似乎与案件并无太大关联。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照片,“啪”地往桌上一拍,照片散落开来。

  照片中的女子瞪大着双眼,瞳孔已没有丝毫的情感,她的胸口被利刃刺穿,双手捧着自己血淋淋的心脏,鲜血在光滑的皮肤上形成不规则的图案,女子赤身裸体,嘴上叼着一支红色的蔷薇花。

  张爱珍警官说:“你以如此残忍的手法杀死被害人,就是因为这样一个杀人动机?!”

  青年摄影师抬眼看她:“杀人动机?杀人真的需要理由吗?”

  “你?!”

  青年摄影师脑海中想起几个小时前的夜里,杨雨薇正赤身躺在洁白的床上,胸口被刀划破,心脏被取出,正放在桌上的餐盘上。双手捂着自己的酥胸,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肌肤以及大片的床单。那一刻,他突然想起来墙壁上的那一组摄影作品《蔷薇刑》,他走上前,将她的双腿并拢,疾步走到窗前,从花瓶中取下那一朵白色蔷薇,将花没入鲜血中,待鲜血染红了整支花,他将花枝放入她的口中,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放在她的胸口,将她的双手并拢在心脏下,做托举之势。急忙取出相机,调好焦距,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以不同角度进行拍摄,总共九张,为一组作品保存起来。

  青年摄影师嘴角微微一翘:“你知道蔷薇的花语么?她嘴上的那朵,是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色的蔷薇花。”

        二

  青年摄影师马骁珉被捕后一日。

  局长气急败坏地来到重案组,将手中的文件“啪”地一声拍在张爱珍的桌子上,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

  张爱珍惊魂未定,平复了一下情绪,拿起文件夹打开,里面是详细记录着某B站发表的一组名为《原罪》的摄影作品,正是犯罪嫌疑人青年摄影师马骁珉,而那组作品便是死者杨雨薇残忍被杀后的定格。

  局长愤怒地说:“你看看,你看看那阅读量,短短两天时间,已经百万阅读了。”

  不用张爱珍细想,肯定是马骁珉认罪前通过网络渠道发布了作品,她赶忙劝说:“局长,您先别生气,先想办法下架作品再说。”

  “还下架!”局长摇了摇头说:“你不知道今天一大早记者就找上门了,这个案件已经导致了极其恶略的舆论影响,趁影响范围还不大,赶紧结案定罪。”

  张爱珍也想定罪,尤其是一想到马骁珉那张扭曲的脸,便越发觉得恶心。只是杀人动机还不足,虽然一切证据都指向马骁珉,但马骁珉并没有真正的杀人动机,或者说自己还找不到他的杀人动机。

  送走了局长,张爱珍决定再次审讯马骁珉。她从民众那里了解到,马骁珉虽然不务正业,但并没有前科,为人也算还可以,并不是那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杀人的人,虽然有时候因为追求艺术上的执拗,但并不突出。马骁珉先前说到蔷薇花的花语,白色为示爱,红色为疯狂的爱,死者嘴里的那支为白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他想表达什么呢?是扭曲苦痛的爱情?还是为了视觉的吸引力?网络上引起轰动的那组摄影作品,正是死者死后的照片,名称为《原罪》。原罪又是什么?

  她问旁边的刑警说:“原罪为什么罪?”

  “什么原罪?”

  “原始的原,罪孽的罪。”

  “宗教术语。”那名刑警拿起手机,搜索百度百科,念道说:“亚当受了蛇的蛊惑,违背了上帝的禁令,偷吃了禁果,因此犯了罪。一般是说人生而俱来无法洗脱的罪孽,因为主张人性本恶,人生来就是赎罪的。”

  张爱珍并不认同这样的观点,虽然有时候她也一样会抱怨生活。张爱珍年近四十,离异,儿子判给了前夫,而前夫为了不让她见到儿子便选择移民国外。张爱珍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儿子了,如果不是因为有照片,怕是快要忘记儿子的面容了。离婚之后,张爱珍再也没有遇到过能够爱上的好男人,甚至于对于男人产生了某种抵触情绪,一度认为自己的生活不需要男人。她认识一位开商店的男人,也是离了婚的,对她很上心,但她从来都是不冷不热,更多的也许是因为他年纪小她六岁的缘故吧。至于到底是因为对男人失去了信心,还是因为年纪的差异,她也说不清楚。

  张爱珍来到审讯室,警员带来了马骁珉便离开了。张爱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披肩长发,络腮胡,深邃的眼睛仿佛无底深洞一般。她总觉得这种男人很装,伪装的很艺术范。她开门见山:“刀上有你的指纹,死者死在你的出租屋内,你根本摆脱不了嫌疑。”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人不是我杀的。”

  “杀人动机呢?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你到底为什么而杀人?据我们掌握的证据,你跟杨雨薇关系匪浅,不只是单纯的朋友那么简单,告诉我,你为什么杀她?”

  马骁珉缓缓地抬起头,微微一笑说:“能给我支烟吗?我好酝酿一下情绪,给你讲这个故事。”

  张爱珍冷冷地看着他,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随后她出了门,命令警员取来了一盒香烟,扔在马骁珉的眼前。

  马骁珉并没有急着点烟,而是开口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张爱玲的经典名言?”

  “哪句?”

  马骁珉只是笑笑,拿起香烟,点燃了一支,吐出一口烟雾来。由于审讯室密封的缘故,烟雾环绕在他们眼前,弥漫成云朵的形状,久久不愿散去,像回忆。

  三

  两个月前,夏末。

  杨雨薇在设计公司已经工作了满一个月,月底的时候公司组织员工聚餐,地点选在比较偏僻的韩式烧烤店。公司规模很小,只有六个人,除了老板,剩下的都是些女性设计师。

  杨雨薇在公司并没有特别要好的同事,她本以为只要够积极够勤奋,总会有人跟自己做朋友,却不曾想就因为自己太积极太勤奋,从而遭受到其他同事的排挤。

  某一日她听到同事私下里议论。“那新来的学生妹真够勤快的,演给谁看呢?”

  “就是,就她会表现。”

  “她也不看看是啥情况,要不是她那张还不错的脸蛋,老板会聘请她?一点都不懂得做人。你看看她那大屁股一扭一扭的,勾引谁呢。”

  “是啊,老板就喜欢她那种类型的,丰乳肥臀,干起来绝对爽。”

  杨雨薇并不愿意参加那样的员工聚会,无奈老板刻意再三邀请,她也不好拒绝,为了保住得来不易的饭碗,只能硬着头皮参加。她有想到也许正如她们所言,只是老板并没有表现出来对自己的好感,至少平日里工作时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带着黑框眼镜,看着挺斯文。

  聚会的时候,一行七个人都喝了酒,老板更是替杨雨薇喝了好几杯,其他几个人打趣说老板很偏心,老板只解释不能欺负新同事。

  夜慢慢深了,月亮也已经走上枝头,月光拉长着树身的影子斜斜的。其他几人很知趣地先行离开,留下老板照顾不胜酒力的杨雨薇。

  老板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搀扶着杨雨薇坐在后座上。出租车一路向西行驶,司机并不多话,只管开车。

  夏末,对于南方的城市而言,依旧是闷热的要命。聚会前杨雨薇稍作打扮,穿着紧身的白色体恤衫,灰蓝色的牛仔超短裙,她没有穿丝袜的习惯,洁白的大腿暴露在外。

  老板是有妻儿的,妻子在家带孩子,自己一人在城市里打拼。老板的儿子还不满一岁,每天都需要人照顾,也是从妻子怀孕开始,将近两年的时间,夫妻二人都没有过夫妻生活。公司里除了老板自己,其余都是女性员工,六个人里,一半都是结了婚的女人,还有两个有男朋友,只有杨雨薇是单身,并且漂亮淳朴。当杨雨薇那洁白光滑而又丰满的大腿展现在这个男人面前时,即刻吸引了他贪婪的目光。在公司里老板对其颇有好感,杨雨薇也不是一个是非的女人,如果能将她收入身下,也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杨雨薇的身材比例很好,D罩杯的胸脯,纤细的腰肢,搭配丰满的翘臀与修长的美腿,简直可称得上是人间尤物。那一刻,酒精以红润的方式挥发在她圆圆的脸颊,身体的热量促使她无意识地拉开体恤衫的第二道纽扣,粉红的胸罩拖着柔软的双乳被解放。老板内心一阵阵燥热,长久以来的需求迫使他不断渴望眼前这个绝妙的身体,右手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脖子,左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大腿,光滑而柔软,且富有弹性。他被这美妙的身姿而折服,只愿身在其中,持续深入。

  杨雨薇的脑海里闪现着隔壁摄影师房间里的呻吟声,某一刻有一种特别美妙的感觉。当她的隐秘部位传来一阵刺痛的麻酥感,她猛然间惊醒,意识到有人在非礼自己,她回头,看到老板在左右闪躲自己的目光。她急忙拉了拉领口,将已经被扯下的内裤往上提了又提。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发生这样的事,慌乱中急忙对司机说:“师傅,停车。”

  杨雨薇走在路上,为风吹过,有一丝的冰凉。此刻,她异常清醒,她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早该意识到老板的目的并不单纯。悔恨,懊恼席卷而来。

  杨雨薇的家境很差,父亲常年抱病在身,做不了体力活,母亲在弟弟小的时候便逃离了这个家庭,不知所踪。杨雨薇从小自立自强,凭借着自己幼小的身躯支撑着这个家庭,本来她是不愿意读大学的,可是父亲执意要供她,说不读书没出息,只能一辈子窝在村里种地生孩子了。为了供她读书,父亲几乎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如今大学毕业,好不容易找份工作,却摊上了这样一个好色的老板。

  回到出租屋,她看到马骁珉的房间亮着灯,开着门,里面依旧是那首歌在播放,马骁珉正瘫坐在地上调整相机的镜头。杨雨薇无意识地打了声招呼:“还不睡?”

  马骁珉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玩弄相机说:“喝酒了吧!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听到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关心话,在这个陌生而又黑暗的城市,让她的心里莫名地一阵温暖。对于这个陌生人,她虽然并无好感,但也不厌恶,虽然总是会吵到自己,但也算是比较真实的一个人了。

  杨雨薇进了门,马骁珉起身放下相机,示意她坐到茶几前。茶海中的茶壶正冒着热气,他拿起茶壶,到了两杯茶,杨雨薇端起茶杯,慢慢地抿了一口:“嗯,茶很好喝。”

  马骁珉说:“南方的茶,比较清淡。”

  杨雨薇并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面对这个陌生人该说什么,只是在这一夜,遇到那样的烦心事,有这么一个邻居能陪伴着自己,也算幸运了。

  马骁珉觉得这一刻有些尴尬,便问她:“有什么烦心事吗?”

  杨雨薇想要倾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发生这样的事也很正常,以后注意便好,也难以启齿。她反而问他:“你女朋友呢?”

  马骁珉回答:“去外地了。也不算是女朋友吧,她是一个模特,我给她拍照,玩的来,就玩在一起了。”

  杨雨薇不知道怎么接话,扭头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那些摄影作品,都是呈黑白色,大多都是些人体艺术照,便找话题说:“这些都是你拍的?”

  “一部分是。”马骁珉指着那张男人叼着蔷薇花的照片说:“那是日本摄影大师细江英公的作品,《蔷薇刑》。”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杨雨薇便借口困意离开,回到自己的屋子。打开灯,看着简陋的摆设,不由得孤独感来临。在这个城市,她没有男朋友,没有闺蜜,没有好的工作,没有自己的房子,她只是一个租客,借住在这里,一旦做不了租客,她就不得不离开。她不属于这里,或者说无法融入进来。每一个在城市打拼工作的人都是如此,犹如一个个租客,待租约满了,就不得不续租,或者离开。

  想到这里,她瘫软在床上,看着头顶昏黄的吊灯,听着隔壁传来的音乐,一阵无力感遍布全身。她很羡慕马骁珉那样的人,虽然一样租住在这城市,却那样逍遥自在,虽然可能只是表面的,但至少看起来像是这里的一份子,而不像是个城市的外人。

  四

  杨雨薇的内心活动,让年近四十的刑警张爱珍产生了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虽然做警察是为了维护正义,维护人民的财产权益不被人频繁,但维护正义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付出的那一部分生活无法挽回。因此她忽略了丈夫,从未尽过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责任,而将一切责任推到了正义的头上,从而导致与家人的疏远,与工作的厌恶,自己的性格也变得孤僻难以接近。而在这个城市里,虽然她很努力,但正义从不会为她带来任何物质上的回报,她被人排挤,被犯人投诉,她也如同杨雨薇一样,只是这个城市的租客。

  马骁珉抽完了整支烟,灭了烟头说:“你知道张爱玲的那句名言是什么吗?”

  张爱珍并没有因为他这漫长拖沓的故事而生气,她也很想听一听他们二人之间完整的故事是什么样?是什么样的心理造成他变态地杀人灭口?于是配合他说:“不知道,张爱玲有很多经典名言。”

  “嗯,有很多。其中有一句,虽然不好听,但很现实。”

  “那一句?”

  “通往女人内心的通道,是阴道。”

  马骁珉没有读过大学,早在几年前,他只是一名婚纱摄影师助理。那时候经朋友介绍,在一个聚会上认识了一个女大学生,后来发展成为女朋友。

  马骁珉没有谈过恋爱,对女朋友很上心,每天下班都会前去大学门口等她,带她一起去吃路边摊。女朋友很喜欢吃冰激凌,他们总是会坐在村子外的一家店里,点一杯星空奶茶慕斯冰激凌,样子很好看,也很美味。马骁珉当时的工资并不高,这是他唯一能够一直坚持下来的相处方式。

  他们在一起有将近半年的时间,马骁珉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一天,他女朋友突然跟他说:“虽然冰激凌很好吃,但我不可能永远吃冰激凌,我还会去吃别的东西,只是你从来没有发现而已。”

  马骁珉问她:“那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女朋友显得有些不耐烦:“不是吃什么的问题,是你无法满足我的需求而已。”

  马骁珉依旧每天夜里去等她,而她就像是故意躲避他一样,很少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偶尔出现,也会被其他女同学带走,再也没有与他一同吃过饭,散过步,感受城市夜里微凉的风吹。马骁珉想要问清楚,即便是分手,也得听到那个“分手”的词语。

  终于在某一个夜晚,马骁珉看到有一辆奔驰停在学校门口的角落里,车里的男人下了车,拿着一瓶红牛喝了一口,然后点了一支烟。男人没有跟任何人搭讪,抽完了烟便回到了车里,将那罐红牛落在了引擎盖上。

  很快,女朋友跟女同学出了校门,马骁珉先是躲在一旁,静静地等她们说完话,便打算去问个明白。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向一边的奔驰车,女朋友踱步半天,女朋友推搡着她,两人来到了车前,拿起引擎盖上的那罐红牛,拉开车门,两人一同上了车。

  杨雨薇一边喝着茶一边问他:“那后来呢?你有问清楚吗?”

  马骁珉摇了摇头:“你知道她们拿起那罐红牛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马骁珉说:“后来帮我介绍拍摄人体艺术的朋友,他借了一辆车,二十万的本田。他带我去了一所卫校门口,一样的方式,将一瓶饮料放在车前。”

  杨雨薇所在的大学也是一所三流的大学,专业并不出名,在全国根本排不上名号。她也曾偶尔看到这样的事情,一直不明所以。

  “有一个女孩,挺漂亮的,打扮的也很时尚。她径直走过来,拿起饮料,拉开后车门便坐了上来。一看到副驾驶的我,便询问是不是两个人一起,朋友说不是,并且赶那个女孩下了车。”马骁珉端起茶杯,然后说:“车上放着水,喝我的谁,就是和我睡的意思。很多女孩子都是以这样的方式,靠出卖身体换取金钱。时到今日,我并不怪她,这很正常。”

  杨雨薇听完觉得有些诧异,但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现如今的底层社会就是如此,一切以万恶的金钱为目的,进行各种肮脏卑微的交易。“所以你想赚钱,想改变,却成为了一个人体艺术摄影师。”

  “嗯。”马骁珉说:“很多人将人体艺术看成裸露,不当它是一门艺术。虽然可悲,但不可否认,作品很好卖,价格也比普通艺术照高很多。”

  两人因为住隔壁,所以杨雨薇经常夜里下班会去马骁珉的屋子里喝茶聊天,讲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听马骁珉过去的经历。马骁珉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十分听话,是父亲与后妈生的,很得父亲待见。返观马骁珉,因为名声狼藉,加上长辈对于人体艺术的误解,因此他与家人之间冷若冰霜,几乎很少回家,也不愿意回家。杨雨薇则不同,杨雨薇的弟弟与她关系很好,她很袒护她的弟弟,弟弟也很依赖姐姐,父亲虽然病重,但对她很好,她也很少回家,不同于马骁珉的是:她是因为不愿浪费路费,怕自己回家后会舍不得家人,才选择不回家。但总之,两人在这城市中都没有亲人,没有真心实意的朋友,都因各种原因不愿回家,孤苦的二人,一来二去,便越来越熟悉。

  马骁珉骨子里是有艺术家的傲骨的,因为他不甘于只是拍摄人体艺术,更多的是想从人身体的本身出发,去表达人与自然之间的一种关联,或者是关于美与丑的一种扭曲状态。虽然人们看到的只是表象,只看到女人的肌肤显露,只看到她们完美的身材,完全忽略掉她们的眼睛与神情。这也是让马骁珉苦恼的地方,一边拍摄人体来赚钱,一边嫌弃人体是赤裸裸的暴露,以造成他双重的性格,时而孤僻冷漠,时而开朗随和。

  马骁珉说:“你知道梦想被现实挤压之后的状态是什么样的吗?”

  杨雨薇摇摇头:“我没有梦想,我只想一家人都好好的生活。”

  马骁珉起身拿起相机,调好焦距,透过镜头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墙壁上的作品,茶几上的茶,喝茶的杨雨薇,还有窗下堆起来的啤酒瓶。杨雨薇正喝着茶,她的脸上没有什么细微的表情,眼睛看着手里的茶杯,却空洞无力。马骁珉按下快门,将杨雨薇的脸庞定格在那一瞬间,然后打开储存起来的那张照片,拿给她看。

  杨雨薇看到自己那面无表情的脸,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在想家人,在想工作,在想这个城市,内心软弱而无力。

  马骁珉说:“就是这个状态,没了目标,感觉暗无天日。”

  杨雨薇似乎想到了什么,依旧保持着暗淡的目光看向他:“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宏观地来说,人类活着唯一的目的,是为了繁衍。而就个体而言,人活着是为了生存。马骁珉知道杨雨薇内心的苦楚,回答说:“活着,是为了存在。”每一个人看向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活着看向比自己更为可怜的人,目光都会显露出更多的慷慨,因为人们都是可以博爱的,这种博爱,只是出于同情。

  杨雨薇看懂了马骁珉眼睛里的慷慨,于是才会打开自己内心深处的那面隔绝外界的墙壁,向其倾诉自己的故事。

  五

  马骁珉一个多星期没有再见到杨雨薇,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他想问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遇见杨雨薇,让马骁珉觉得生活有了一丝的波澜。没有人真正愿意放弃生活,即使生活苦不堪言,即使生活处处不如意,人活着,就需要生活。杨雨薇家境贫寒,却依旧努力生活,这让马骁珉对生活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马骁珉墙壁上的那一组摄影作品名为《蔷薇刑》,顾名思义:蔷薇的刑罚。是1961年至1962年的半年间,摄影家细江英公为作家三岛由纪夫拍摄了一组照片。三岛纪夫认为:蔷薇是一种美与无法接近的痛苦这两者并存的象征。因此,他们以这组摄影作品来表达生与死这两个永恒的主题。马骁珉之所以将这组作品挂在墙上,就是提醒自己,一定不能忘记自己的理想,拍摄一组只属于自己内心世界的摄影作品。他尝试过很多次,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直到为杨雨薇拍摄的那张照片,杨雨薇空洞无力的眼神,接近生无可恋的面容,嘴角勉强堆叠起的笑意,让他感觉到丝丝的震撼。虽然这种震撼力度太小,不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但也足以荡起波澜,涟漪一圈一圈,慢慢延伸。一种意识,并不怕突如其来的外在压力而变质,只会反弹。意识,最怕这样渐渐叠加的微弱潜力,一点一点消磨本就不够坚定的意志力,从而改变这种人们几乎毫无察觉的潜意识。

  马骁珉接触过很多的人体模特,有些为了好玩,有些被生活所迫,有些为了艺术。只是那些为了艺术而献身的模特,她们忽略了艺术本身,而更在意自己几近完美的肉体。艺术是什么?艺术是以升华的状态来展现生命的过程。真正的艺术,是一种思维的折磨。没人明白马骁珉需要表达什么,她们更多的是通过不同姿态配以不同物品来展示自己的身材,表现神灵赋予女人玲珑的身体。她们做不到用身体来诠释生命,做不到用身体来诠释各种永恒的主题,她们只是这世上以此为工作而换取劳动成果的俗人,这不是对待艺术该有的态度。

  遇见杨雨薇,马骁珉开始想要重新创作,创作出一组佳作,一组足以震撼人心的惊世作品。

  整整纠结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马骁珉始终没有办法来确定以怎样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内心世界,以怎样的方式能够从杨雨薇的身上来表现生命的主题。他知道杨雨薇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但他从未看到过这曼妙的身姿到底是什么样子,有怎样的柔软怎样的坚强,这些,他都不知道。

  几天之后,一个下着雨的傍晚。

  马骁珉端起酒杯,看着窗外的雨敲打玻璃窗。窗外的世界依旧是城中村那些看似违章的建筑,被雨淋湿后显得更加的丑陋。

  马骁珉看了很久,完全没有感知到有人来到了自己的门前。他幻想着如果自己不是身处在这吵杂肮脏的垃圾场,又会是怎样的一场雨?

  杨雨薇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手中提着蓝色雨伞,却还是淋湿了身子,淋湿了头发。或许拿伞是因为雨天的缘故,而淋湿是完全想要借助雨滴的声音与姿态,来掩饰内心流血般哭泣。

  马骁珉看到杨雨薇,先是一惊,之后便微笑着请她进门,将湿纸巾推到她面前,平静地说:“你回来了。”

  杨雨薇点了点头,抽了几张纸巾擦拭花了妆的脸。

  马骁珉见她不说话,猜测她应该是遇到了某些艰难的事情,有关她的家里,难以启齿。他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如果能帮忙的话,你可以告诉我。”

  杨雨薇看着他,摇摇头。

  马骁珉起身走到书桌前,转头问她:“要听音乐吗?”

  她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一句话。

  马骁珉拿起一张唱片,理查德·马克斯的《RightHereWaiting》,是电影《玫瑰花床》的主题曲,是一首慢摇滚情歌。

  “Oceansapart,dayafterday,andIslowlygoinsane.

  Ihearyourvoiceontheline,Butitdoesn'tstopthepain.

  IfIseeyounexttonever,Howcanwesayforever?”

  理查德·马克斯的声音有些沙哑,饱经沧桑的声线将对恋人苦楚的思念表达的淋漓尽致。杨雨薇听着歌,泪水悄然划过脸庞,让刚刚擦干的脸庞留下两道浅浅的伤痕。

  马骁珉坐在她一旁,眼睛充满了怜悯与心疼。此刻的他,想要拥抱她,给她温度,给她肩膀,想要亲吻她那让人迷恋的唇,想要给她爱意,想要给她成长。

  杨雨薇并没有拒绝他的问,甚至刻意地迎合,甚至从被动变为主动,靠近他,揽他的肩膀,用力亲吻他那张干涩的唇,直到他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倒在沙发上,她跨上他的腰间,一边亲吻他的脸,一边退去她的衣衫。

  杨雨薇不是第一次亲吻男人的脸,但却是第一次与男人上床。她的内心很害怕,很紧张,以至于动作有些凌乱,让衣服缠住了双手,甩了几次才挣脱。

  她想起了雨来临的那一刻,她坐在老板的车内副驾驶的位置,老板将车停在一个没有商铺的拐角处,手开始在她的两腿之间游走。她抓住他的手,依旧无法阻止老板如野兽一般粗暴的行为。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止,但还是下意识地阻止他。他没有因为手腕被抓红而停止,双手捧着她的头,强迫着让她看向自己,然后亲吻她禁闭的唇。

  马骁珉迷恋她的脸,一样迷恋她的身体,再被她的吻挑起的燥热里,已经无法分辨这是爱还是欲,只能跟随着下体传来的急躁而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退下她最后的一件屏障,用力一挺,两人交融在一起。

  杨雨薇无法忍受这第一次带来的强烈疼痛,双腿缠紧他的腰,两手抓紧他的背,还是无法缓解疼痛,以至于随着马骁珉的动作,她的双腿开始在空中在沙发上胡乱地蹬踹,双手抓破了他的后背,嘴里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即使咬紧牙关,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眼前的天花板依旧是格子形状,形状慢慢开始扭曲,扭曲地就像是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平行的空间。老板的脸就像是煞白的雪,可是这张脸虽然丑陋,却也真实,就像是现实里那些数之不尽的、一样丑陋的、低到尘埃里的心。

  RightHereWaiting!RightHereWaiting?没有人会等候自己,即便是等候自己,也是为了从自己这里获取,甚至是掠夺,直到将自己洗劫一空,再也没有任何能体现出的价值。

  六

  马骁珉拿起烟盒,环顾了一眼四周,烟雾弥漫,又扔下烟盒。

  张爱珍疑惑地看着他:“杨雨薇把第一次给了你,而你却杀了她。”

  马骁珉只是平静地说:“我很幸运能够认识她,我想她也是,很幸运能够认识我。”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做过调查了。”马骁珉说:“杨雨薇的弟弟在学校里不被人待见,不管因为什么,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穷。他饱受欺辱,所以选择以极端的方式报复,捅伤了别人,经过私下商议,达成共识,杨家需要支付昂贵的医药费。她的父亲常年抱病,经受不起打击,更是卧病不起,她还需要每月为父亲支付医药费。所以,你懂的。”

  张爱珍对死者生前的事情做过很多调查,他说的不错:“所以,她做了她们老板的情人,而你,又是她的情人。”

  “我不是她的情人。”马骁珉眼神坚定地说道:“我只是与她一样的可怜人。”

  杨雨薇离开城中村之后,并没有带走所有的东西,反而将大多东西继续存放在出租屋里。马骁珉想要找她,却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杨雨薇之所以没有将东西搬走,怕是给自己一个可以回来的理由,马骁珉不懂,也不喜欢猜测。他所做的,依旧是在群聊里找模特,然后拍照,发给网站,换取稿费。

  当面容青春身材风韵的模特站在他的面前,他看着眼前的风景将其包围,秋叶泛黄了土地,泛黄了这个季节,他所想到的依旧是杨雨薇。他不会轻易爱上一个女人,他在尽量克制,却还是不会因为眼前美妙的酮体而产生原始的欲望。

  手机里唯一与杨雨薇有所联系的微信页面,依旧停留在“我已通过你的好友验证,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马骁珉翻看着手机,完全不顾及性感的模特提示他已摆好姿势,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是忘不了她了。

  他没有再留任何一个玩得起的模特过夜,尽管一个人的生活乏味孤独,但他慢慢地喜欢上了这种孤独,因为想念会让他觉得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自杨雨薇做了别人的情人之后,她第一次回来的时候,那天下着雨。杨雨薇不再喜欢喝茶,开始不停地喝酒,感叹雨水淹没了整个世界。

  马骁珉犹如一个乞讨者,祈求她能告知自己的事情,好让他觉得是否能安心。

  “入秋以后,雨水便越来越多了。”

  马骁珉想问她关于她的事,却不能开口,只是附和她说:“九月,本就是一个多雨的月份。不管雨下到什么时候,总会停的。”

  “对,总会停的。只不过时间不会停,人也不会停,也不能停。”

  杨雨薇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第一次与他见面时的那种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忧伤与茫然。他们一起听音乐,探讨艺术,然后上床,拼尽全力地享用彼此的身体,把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抱怨都隐没在彼此拥抱的温热里。

  只是肌肤之亲的温热,也无法消融内心的情绪。激荡过后,她还是会离开,他依旧守着一个人,拍照喝酒等她。

  马骁珉没有意料到的是文琪的到来,文琪是谁?就是那个玩得来的模特。文琪离开马骁珉,是去了老家。她的家里是做家居生意的,开了很多连锁。所谓穷养儿富养女,从小被娇生惯养的文琪,是个简单直接的女人,喜欢就上,不喜欢就分。她离开马骁珉回家,其实是被父母逼着相亲,没有办法拒绝,所以暂时离开。

  若说马骁珉对文琪没有爱,那不可能,毕竟在一起那么久。若说有爱,而更多的则是随遇而安。文琪简单活泼,开朗大胆,很适合做女朋友,但不适合做爱人。文琪这次的到来,就是想与他确定关系,以摆脱父母的纠缠,也可以借助家里的实力,帮马骁珉成名。

  文琪没有意料到会被马骁珉拒绝,因为从小养成的傲娇心理,她认为没有人会拒绝她这样一个白富美,而短短一个多月不见,便被马骁珉拒绝了。用文琪自己的话说:“我有钱有身材,陪你玩了那么久,你就这样对我。”

  文琪不甘心地强行吻着他,脱去他身上的衣衫。马骁珉任其对自己做任何动作,不拒绝,也不迎合。文琪是陪伴自己时间最久的一个女人,也是最讨人喜欢的一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遇见杨雨薇,马骁珉会认定文琪会一直陪自己走下去,直到被家世等因素被迫分开。但是与杨雨薇的相识,让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的活着,如行尸走肉一般。

  马骁珉依旧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当文琪竭尽所能勾起他体内的欲望,最原始的动力促使他迎合她的吻,继而主动掌控她曼妙的身姿,将体内所有的热量都传送入她的身体。马骁珉想起杨雨薇的丰臀,想起她高耸的乳房,想起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想起她被别的男人安排在宾馆,隔三差五便骑在她腰身上。马骁珉不想再继续,可又想要继续,为这苦逼的人生而继续,像个傻子一样。

  每一个人都是傻子,都在不同的面具下做着不同的表演,而他们表演的样子让人恶心,随时变换的身份就如同傻子的脸,扭曲而丑陋。

  七

  马骁珉拒绝了文琪帮助自己的请求,也意味着与文琪不再有任何的瓜葛。他并不是不想成功,而是下定决心与过去告别。虽然这种告别并不意味着他会开始全新的生活,只是他意识到对杨雨薇所产生的那微妙的爱意,促使他不能再继续与任何女人纠缠不清。

  九月,在连绵不断的雨水中度过。十月的阳光虽然并不浓烈,却依旧晒黄了树叶,送来了秋天。秋天正式降临,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桔黄色。

  杨雨薇并没有厌烦这样的生活,只是麻木。起初老板只是金屋藏娇地将她藏起来,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的兽性便呈现出来。他会在车里玩车震,在郊外玩野战,在洗手间玩偷情,在办公室里玩制服诱惑。当杨雨薇跪在办公桌上,翘起臀部想着楼下的叶子是否会离开树枝时,便看到以前在背后诋毁自己的同事拿着文件来到了老板身旁,老板并没有回头看她,而是奋力地想要抵达最高点。

  树叶始终都会离开树枝,却不是飞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而是被风卷走,或飘荡,或没入泥土。如果说以前她们对杨雨薇只是诋毁,那么如今便是印证了她们的说法,曾经那个积极向上的杨雨薇成了情妇,那些诋毁的声音便成了预言。

  杨雨薇司空见惯了这些人丑陋的嘴脸,不管她们说什么,她也不会回嘴。她知道,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回头,也不能回头。既然自己已经低到了尘埃里,又何必去解释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自尊与倔强?自尊与倔强,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马骁珉再见杨雨薇,是在半个月后。

  那天刚下过雨,城市里依旧车水马龙。城里的道路不比乡村,偶有积水,也是在个别的街上。城中村则不同,道路窄而密集,由于人口集中,不方便维修,道路坑坑洼洼,泥泞地像是另一个世界。

  马骁珉看着楼下的人们撑着伞来回奔走,而自己无所事事。也并非无所事事,只是他做的事与别人不同,他沉侵在自己构造的世界里不愿走出来而已。

  杨雨薇撑伞走来,马骁珉并没有认出那把雨伞,只是感觉她可能要回来了。杨雨薇打开了电子锁,然后上楼。楼下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马骁珉一下子便听出来那是杨雨薇的脚步声。他能听出来,即便是同一款高跟鞋,他也能听出来杨雨薇的不同。

  马骁珉打开了房门,自己则是站在窗口摆弄相机。他想拍下杨雨薇进门来到自己的那一瞬间,想知道杨雨薇脸上的表情,想知道她的一切,与自己相关或不相关的一切。当杨雨薇出现,他透过镜头看到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他后悔了。

  他不明白是什么让她如此饱经折磨?与其空洞无力的眼神相比,他更爱这张被岁月摧残无辜而又禁欲的脸。他放下相机,静静地看着她慵懒地倒在沙发上,目视前方。她的视野里没有任何事物,有的只是回忆与无尽的悲伤。

  马骁珉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一个人,他从来都是只做自己的事,从不关心他人的想法。杨雨薇一直保持着呆泄的状态,而他一直保持着对她毫不吝啬的目光。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窗外被一片黑色包裹。马骁珉打开了灯,灯光昏暗,就像是杨雨薇的状态一般。

  许久之后,杨雨薇突然开口问他:“你说,三岛由纪夫真的看透了生死吗?若不然他怎么可能表现出生死的主题?”

  马骁珉想起来曾经的一个朋友说过的话:“作家,一定程度上都是神经病。对世界了解的越深,就越难以控制自身。”

  “什么意思?”

  “生死,对他们来说,就只是两个主题而已。”马骁珉看着杨雨薇询问的目光,终于不再是空无一物,有疑惑,就证明她还活着:“生,不能代表什么,死,也不能代表什么。我想,他们应该是这样认为的吧。”

  杨雨薇轻蔑地笑了笑:“你好像很了解。”

  “三岛由纪夫在拍完《蔷薇刑》后的第二年,自杀了。”

  “什么?”杨雨薇满眼惊慌,即刻询问说:“他怎么自杀了?”

  “也许真的明白了生死的主题吧!看透了吧。”

  那一夜,他们聊到很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关于摄影的问题,以及历史其他。

  “你是想要说,杨雨薇是自杀的么?”张爱珍看着对面埋头的马骁珉说:“她为什么想自杀?”

  马骁珉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神被黑眼圈包围,显得那么地疲惫不堪。他说:“杨雨薇回家了,因为她用一个月的时间赚的钱比村里人一年赚的都多,所以人们开始谈论她。像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如何来钱最快?只有两种。”

  “哪两种?”

  “抢劫,或者站街。”

  张爱珍也是女人,自然明白马骁珉想要说什么。杨雨薇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不敢承认,也不好否认。她的确是为了钱而出卖身体,与站街女不同,她只是将身体出卖给同一个人。

  杨雨薇的弟弟辍学后便与她越来越疏远,由于太多的流言蜚语,导致姐弟两大吵一架,杨雨薇也承认了自己卖身的事实。同为女人,张爱珍能想象得到杨雨薇那时是多么的愤怒、无助,她需要发泄,需要倾诉,渴望被理解,但这一切都抵不过事实。事实上,她为这个家庭付出的要比别人多的多,事实上,她也有梦想,也想成为一个强大的人。而事实上,人们所关注的并不是她为了家庭付出了多少,而是付出了什么代价。

  马骁珉说:“一个人,做一百件好事,也不一定有人说你是个好人。但只要你做一件恶事,你就一定是个恶人。杨雨薇从小到大所建立的乖乖女形象,也无法让他们住嘴,他们只关心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一个当情妇的杨雨薇。”

  八

  借着月色,马骁珉并不是很清楚地看到杨雨薇脸上的表情。从滴在胸口的那份冰凉感出发,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杨雨薇内心的悲伤,他想要停止,却陷入这个美妙的身躯里无法自拔。

  杨父死的时候,杨雨薇唯一的弟弟并没有通知她,他觉得一个出卖身体的人是可耻的。直到她刷到了村里人的朋友圈,才知道父亲死了。杨雨薇疯也似的回了老家,哭晕在父亲的坟前。

  杨父是在杨雨薇上次离家后自杀的。听够了村里人对杨雨薇的流言蜚语,从来都老实巴交的杨父,忍受不了人们对女儿的误解,也不愿再拖累女儿,便选择喝下农药自杀。

  杨雨薇处理完父亲的丧事,也不愿再纠结村里人对自己的态度,不愿纠结弟弟对自己的看法,所有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人死了,她的心一下子便被抽空了。

  她没有选择留在家里,这只会让人们时刻地在弟弟背后指点,她回到了城市,却没有安身之所。一直以来,她都被老板圈养在宾馆里,那里除了冷冰冰的床榻,没有任何的温暖。虽然他们总是相拥亲吻,却如同两只灵长类的动物,本能地发情、交配,而并不繁衍后代。

  马骁珉感受着杨雨薇脸上的泪水,如同在这秋日里盛开的一朵娇艳的花,万物凋零的枯黄色场景里,一朵火红的蔷薇探出头,那样别致,那样奇葩。杨雨薇骑在他身上的姿态如同猫的优雅,唇齿间的对白又如同无尽深渊黑暗的可怕:“我想死。”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面对死亡时你该以怎样的心态来迎接它。马骁珉很清楚杨雨薇所遭受的一切,早已将她那原本就不够坚强的意志力打击地支离破碎,每一个碎片都深深地扎在她的心上,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无法治愈。

  杨雨薇一边感受着身体传来的快感,一边俯下身子亲吻马骁珉那张厌世的脸,任泪水划过自己的脸庞,又划过马骁珉的脸庞,她只想再狠狠地亲吻这样一个自己唯一不讨厌也不讨厌自己的人。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已消散如烟,与人无关。

  “帮帮我,”杨雨薇微弱的声音传入马骁珉的耳朵里:“我想死,帮帮我。”

  张爱珍看到马骁珉的眼眶湿润起来,从警多年,以她的判断,马骁珉仰着头,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不掉下来,嘴巴咧起来。虽然她也不敢确定马骁珉此刻的心理状态是什么,但他眼角微弱的表情所流露出的情感假不了,他爱杨雨薇,是真心的爱她。

  “我,不能拒绝我唯一爱的女人。”马骁珉眼神真挚诚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渴望被承认的恳求,他说:“你知道《蔷薇刑》背后的故事吗?”

  张爱珍摇了摇头。

  “《蔷薇刑》拍摄于1961年到1962年之间的半年时间,期间舞蹈家土方巽与女演员江波杏子也参与其中,但主要还是以三岛由纪夫为主。而第一次出版,并没有引起轰动。后来过了九年多,细江英公重新排版,想要第二次出版,他征求了三岛由纪夫的意见,三岛由纪夫给了重新排序,由生到死。”

  “然后呢?三岛由纪夫自杀了?”

  “对。”马骁珉说:“第二次出版前一个月,他自杀了,因为那次自杀,《蔷薇刑》一出版便引起了巨大轰动。你知道他自杀前说过什么话吗?”

  张爱珍疑惑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答案。

  “他说:我绝不允许肉体的衰退。”

  那天夜里,马骁珉梦见了三岛由纪夫,那个从未谋面的已故日本作家,梦见他拖着自己的头在黑暗里行走,他背对着自己,右手拖起的头颅却面对着自己。马骁珉想要上前追逐,却陷入一处沼泽似的漩涡里,不断地往下陷入,三岛由纪夫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马骁珉一直在漩涡里往下坠,漩涡却是个无底洞,没有尽头。

  马骁珉从梦中惊醒,打开台灯,看着杨雨薇正躺在身边,眼角的泪痕还未干,眉头紧皱,正陷入噩梦里。马骁珉起身来到书桌前,看着墙壁上三岛由纪夫那张脸,传言三岛由纪夫可以睁眼五分钟不眨眼,他的瞳孔比别人大很多。不眨眼的三岛由纪夫被相机定格在相框里,他的眼神充满了诱惑力,仿若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诱惑力,诱使他马上桌上的水果刀,反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马骁珉来到床前,看着那张他挚爱的脸,回忆涌入脑海。他一点一点对准她心脏的位置,当泪水模糊了视线,划破眼前这个朦朦胧胧的世界,他用力将刀刃插进她的胸口,鲜血从刀缝中溢出来。

  突然,杨雨薇睁开双眼,恐惧地看着他哭泣的脸,双手紧紧地抓住马骁珉紧握刀柄的手,马骁珉并没有因为杨雨薇的惊醒而停止,而是将刀刃深深地向下压,直到刺穿整颗心脏。杨雨薇想要说什么,却被鲜血卡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咕噜咕噜”地喷血声。她的嘴角突然翘起来,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她不再想反抗,而是抬起手抚摸马骁珉哭泣的脸庞。

  马骁珉放开握刀的手,捧着她的手掌,抚在自己的脸上。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流泪,在自己爱人面前。杨雨薇的脸上更多的是痛苦,还有一部分释怀。她的内心终于得到了解放,虽然是以死为代价。

  听完马骁珉的故事,张爱珍久久不能释怀,为杨雨薇感到不公,为马骁珉感到悲哀。“人活着,总会经历各种苦痛,才能有所成长。你怎么能杀了她?”

  “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得起那些苦痛。”马骁珉说:“我将她的双手放在一起,将她的心挖了出来放在手掌上。这只是一种表达,导致这一切的所有原因都归结于一颗不安定的心。人,只有没有了心,才会没有欲望,没了欲望,就不会在乎世人的目光,活成自己。”

  张爱珍眼里流出一丝的恐惧:“你是个神经病!”

  “我只是在活我自己。”马骁珉说:“当你付出一切,甚至不惜任何代价去努力过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报,你会怎么做?是看透了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却又选择继续努力,还是质疑这个世界的不公而选择放弃?我爱她,为了她我愿意结束她的生命,给她重生。生是什么?死是什么?生与死,不过是两个主题而已,没有太大意义。人活着,生来就是为了赎罪的。而我,只是结束了她该承受的罪孽,接下来,就是我自己了。”

  由于摄影作品《原罪》所产生的巨大连锁反应,法庭不得不在三天后公开审理杨雨薇被杀一案,最终裁决:青年摄影师马骁珉,由于杀人手法残忍,对社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以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两日后执行枪决。

  马骁珉死后的某一日,张爱珍与开便利店的老板正在讨论该不该举行婚礼,毕竟两人都是二婚。马骁珉与杨雨薇的故事给她很大的触动,她不想再错过身边人,因为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回头了。便利店老板提议先拍婚纱,再决定要不要举行婚礼。在试婚纱的时候,被一通电话带走。

  到了警局,换了制服,她便来到审讯室,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关押着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她问了问一旁的警员:“怎么回事?”

  “一个入室杀人犯,专杀年轻貌美的女子,费好大劲才抓到的,据他交代,已经作案三起了。巧合的是,他所犯的三个案子里,有一个就是杨雨薇被杀案。”

  “什么?”张爱珍手中的文件夹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响,脑袋一空,险些摔倒。张爱珍有些颤抖的声音说:“你说,杨雨薇是被他杀的?”

  “据他自己交代,年龄、相貌、住址、时间都基本吻合,而且还能说出死者墙上那些怪异的照片。”

  犯罪嫌疑人张某,无业游民,经常流连于酒吧街,曾因抢劫罪被判五年,出狱后依旧本性不改。因为看了很多变态电影,便产生了变态的心理,三次尾随年轻貌美女子,入室强奸并残忍杀害,其中包括杨雨薇。

  张爱珍已经完全猜不出马骁珉对自己所讲的故事,到底多少是真的,多少又是假的?马骁珉已经死了,没有人会为自己解答。

  她似乎明白了马骁珉对于蔷薇的偏爱,明白他为什么选择用血染红那朵蔷薇花放在杨雨薇的嘴里,他对杨雨薇疯狂的爱,如同那朵被血染红的蔷薇一般,为了这份爱,他选择陪她一起死。

  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便成了杨雨薇被奸杀的事情。至于一直圈养杨雨薇的老板,因杨雨薇被杀一案而东窗事发,他的妻子并没有选择离婚,这很正常。一个离婚的女人,带着孩子,不一定能找到一个爱自己又有钱花的男人,与其如此,还不如将错就错,至少要求已经完成了“有钱花”这一项。

  久而久之,杨雨薇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只是偶尔有人在网页上看到那一组《原罪》的照片,直感叹世道不公,白瞎了这样一个人间尤物。
  









评分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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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9-4-15 07:35 | 只看该作者
先加分,留个脚印。沙发先抢上,回头空了再细细读来。
3#
发表于 2019-4-15 08:44 | 只看该作者
莫言有本《檀香刑》你写的是蔷薇刑,俺先坐下来好好学习。
4#
发表于 2019-4-15 09:1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一楠 于 2019-4-15 10:01 编辑

文三少爷这篇长点,有看点。
5#
发表于 2019-4-15 09:20 | 只看该作者
看到一部分,才知道前面是个楔子,是个悬疑的铺垫,先加分支持,容后细品读。祝贺三少爷回归。
6#
发表于 2019-4-15 09:45 | 只看该作者
沉重的小说,成熟的文笔,欣赏了。
7#
发表于 2019-4-15 09:47 | 只看该作者
沉重的故事,成熟的文笔,欣赏了。
8#
发表于 2019-4-15 10:32 | 只看该作者
先来占个位子,忙过之后再来细瞧。
9#
发表于 2019-4-15 11:51 | 只看该作者
看了个头, 蒙太奇手法,带血的白蔷薇,悬疑,惊悚,很吸引人。先午饭,抽时间来细品。问好三少!
10#
 楼主| 发表于 2019-4-15 13:01 | 只看该作者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19-4-15 08:44
莫言有本《檀香刑》你写的是蔷薇刑,俺先坐下来好好学习。

《檀香刑》,不错,可以拜读一下,我这个有点少儿不宜了,文艺片看太多了,脑海里形成某种环境了。改不了。
11#
 楼主| 发表于 2019-4-15 13:04 | 只看该作者
一楠 发表于 2019-4-15 09:17
文三少爷这篇长点,有看点。

写了七天,一天一节,没作修改,某些地方可能不太细。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修改,还要看书写东西,实在是艰难。
12#
 楼主| 发表于 2019-4-15 13:05 | 只看该作者
野芒 发表于 2019-4-15 09:20
看到一部分,才知道前面是个楔子,是个悬疑的铺垫,先加分支持,容后细品读。祝贺三少爷回归。

利用一点点悬疑的气氛,写了一个爱情故事
13#
 楼主| 发表于 2019-4-15 13:06 | 只看该作者
千幻烟 发表于 2019-4-15 10:32
先来占个位子,忙过之后再来细瞧。

忙您的,不急,很久不来了,还好吗
14#
 楼主| 发表于 2019-4-15 13:07 | 只看该作者
重庆霜儿 发表于 2019-4-15 11:51
看了个头, 蒙太奇手法,带血的白蔷薇,悬疑,惊悚,很吸引人。先午饭,抽时间来细品。问好三少!

感谢留评,蒙太奇的手法运用的不多,主要是烘托气氛,其实就是个简单的故事。
15#
发表于 2019-4-15 13:21 | 只看该作者
有时候,我们的心里难免会冒出这样的终极问题:人活着到底为什么?繁衍?生存?或许都是。其实,杨被谁杀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马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陪伴她,一起死去。死亡是神秘的,也是透明。当人无法承受生命之重时,死亡就会接踵而至。杨死得很诡异,也死得很安详——即使,这不是她想要的方式。一个人的悲惨命运总让人哀婉,可是,许多事情就是这样无奈。三岛由纪夫、海子、川端康成等等,我一直在想:他们选择自杀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回过头来看看这篇文章,或许,我找到了答案,或许,又不是真正的答案。三少的这篇小说,悬疑的味道很浓。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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