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来了

孙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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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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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孙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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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急，别急。大傻在心里一遍一遍地暗示自己。稳住，稳住，一定要表现得跟平常一样。深呼吸。再呼吸。从门缝钻进来的阳光照在小周的脸上，他只是扭了扭头，把头歪了一下。
　　
　　2路公共汽车再有两分钟就到，是时候了。周遭就是跟平常一样，老板娘在前台玩手机，小周在串羊肉串，洗菜的、摆弄炭的、扫地的都一心一意，一点问题都没有。是时候了，大傻开始行动。
　　
　　“小周，电话借我用一下，我手机欠费了，我得给我爸回个电话告诉他我的决定。”大傻放下手里正刷的碗碟，在水池里洗了手，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向那个阳光里的人走近。
　　
　　“我两手都是油，你自己拿。”小周正在往竹签儿上插肉，头都没抬，只是把屁股往外拱了。等大傻从他屁股口袋里把电话拽出来，他仰起头笑了笑：“下决心了？”
　　
　　“下决心了，就在这干。活儿是累了点，但这里人好。”大傻边往外走，用手指了下门，示意他自己出去打电话。
　　
　　大傻到这个烤肉店工作，今天是第三天。今天他的决定不是留，是走，带着小周的手机一块儿走。这一走，就再也不回头。
　　
　　一切都是预先设计好的。大傻先关了自己的手机再借手机，手机到手后出门时公交车正从他身边驶过，他紧跑了两步跳上车、投币，硬币。坐到最后一排他回了一下头，各式车辆不嫌弃行道树的萎顿跑得还挺来劲儿，迎风走的人不断低头地捂着口鼻，没一个人留意自己。他把小周的手机也关了，提到嗓眼儿的心开始回落。到了出租屋，把门反锁上的那一刻他才真把心放在肚子里，也才意识到自己的两手全是冷汗，浑身哆嗦。成功，崭新的华为，到手。拧开自来水龙头，一缸子凉水喝下去之后，大傻的手才不抖了。
　　
　　大傻又摸摸新手机，脑子里一点儿也没想小周这会儿发没发觉，发觉也不怕，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去店里应聘，冲的就是手机。应聘用的身份信息，全是假的，那个自以为精明的老板娘只看了一眼复印件，就管他叫小刘，刘个屁。
　　
　　“姐，你叫我大傻，家里人都这么叫我，叫别的我不得劲儿。”
　　
　　大傻急急忙忙摸出自己的手机，等着开机的功夫眼睛往窗外瞄一眼，雪花开了又谢，在正午的阳光里。
　　
　　“妞，想我没？抱抱，么么……跑生意嘛，事先跟你说了……不许生气。你来呗，我一刻也不能等，我要抱你……保证不耽误你回家过年。还说你来参加培训呗，你代理的产品公司不是总得培训吗……疫情？疫情在武汉呢，别大惊小怪……好，我准时去接你……"
　　
　　打完电话，大傻把两个手机摆在一起，进了被窝，他要好好睡一觉，虽然肚子还饿着。
　　
　　醒来，天已经擦黑了，大傻看了看时间，叫了碗拉面，吃完后又摸了摸大华为还是放下了，时候没到。打开自己的手机，开心消消乐，自己的破手机也只能玩这个。晚上十二点，大傻精神头到了最佳状态。准时打开华为。到底是好手机，十几秒的功夫他就打开了小周的支付宝。打开一看，三千多，上个月工资吧？三天不到，一个手机外加三千，不少不少，转起。天呐，不对，是五位数，三万，三万五千七。发财了发财了，大傻的手又一次颤抖起来。转账转账，啥也别说。还是通过手机接收验证码的方式找回密码，快，要快。完成，关机。一共不到三分钟。那个傻小子挺配合呀，这三分钟里手机居然没响。哼，响也不接。然后就是把电话卡拔出来扔下水道，把自己的电话卡装进去。嗒，嗒嗒，打连打野，大傻这会儿是荣耀的王者。
　　
　　手机卖了一千五。他用手纸蘸着水把手机认真擦了一遍，自己的指纹，可不能给外人看。
　　
　　接站之前，大傻先去了玩具店，妞要的梦游娃娃可以有了。258一个，五种颜色的她都要。她没直说，他俩第一次见面那天她就带他去了玩具店，她跟每一个娃娃挤眉弄眼，他当时就从她看娃娃时的梦游一样的眼神里读出来了，他得装不懂，他兜里的钱不够把娃娃们带出櫉窗。后来，一次次卖手机有了钱，他给她买了手机、IPID、项链什么的，但娃娃一直在他心里，他知道也在她心里。
　　
　　第一次卖手机，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吧？那次，卖的是自己的手机，考上大学时妈给买的。也是这家店，自己的卖了一千六，他又花二百块买回了个二手小米。剩下的钱，买了束花，吃了顿西餐，饭后带她去包包店，送她个迷你小蒄驰。妞，咋打扮都不过分。两人在网上认识的，先是文字聊天，后来是语音、视频，然后就都忍不住，见面了。
　　
　　每次见面前大傻都得卖一个手机，手机的来路就和烧烤店这个一样。在木器厂那回就弄了个OPPO，还害得自己两手磨起了好几个水泡。唉，要是人人都用苹果华为，多好。
　　
　　“咱们去星巴克？”
　　
　　“又去星巴克。是不是又有惊喜？”
　　
　　“跟我走吧，现在就出发。”一只手替妞抱着鲜花，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大傻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今天的花是咖啡玫瑰，花语是神秘，忧郁，高贵，这三个词都配得上他的妞。
　　
　　“妞，闭上眼睛。”服务生送来了甜点和咖啡，瞅着闭了眼的她，对着睁着眼的他，笑了笑。布朗尼和卡布奇诺，他只为她点了一份。
　　
　　睁开眼，她捂上了嘴巴，泪珠像两眼新成气候的泉，从她的眼睛里断续涌出。她就是个梦游娃娃，活的，这个娃娃的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大傻的心，她就是一直藏在自己意念深处的怪小孩。
　　
　　开房，必须是五星酒店。拥有梦游娃娃的，明明是大傻自己。值，一切都值。在娃娃迷乱的梦呓里，大傻一次次死去又一次次重生。
　　
　　妞还是懂事儿的，说宾馆再好也不能天天住。于是，第二天俩人去买了一堆新铺盖，回了出租房。
　　
　　第三天，封城了，新冠病毒似乎是来玉成两人的好事儿的。
　　
　　梦游娃娃还是隔着玻璃橱窗才好看，这是妞说的，妞又迷上了芭比。隔离在出租房里，大傻要是不满足她的要求，她就哭，就闹，她说，他是她的地狱。在五星级宾馆那会儿，她可是说自己是她的天堂，遇上他世界才有光亮。大傻当时也是这个感觉，现在，也和她的想法一样。俩人都有酗酒的父亲和唠叨的母亲，不同的是大傻的是继母，妞的是继父。大傻是在她公司的客户群里遇上妞的，大傻一直觉得幸运，自己的钱一分也没花在她那死贵而又没用的保健品上，就获得了她的芳心。妞在附近的县城，他家也是那个县的，不过是农村。现在，他在省城，读一个职业学院，最后这一年在学校办了实习手续，不用上课。
　　
　　尽管身边有一堆娃娃，这个春节也太难熬了。一闹疫情，两人每天只能蜷缩在这十五平的房间里。大傻不得不在账户里越来越少的钱和妞的越来越坏的情绪间费尽思量，眼下他连小区都出不去，生意没了。烧烤店的那个小子，比自己还小三个月呢，怎么就存了那么多钱？天天一声不响地坐那儿串串儿，他串的是钱串子啊。他要是再多存一万两万就好了，应付眼下的日子自己就能从容些。疫情什么时候结束呢？父亲给打的一个月生活费，一天就花没了，那天过年。过年呀，人家姑娘陪在自己身边，不得多花点儿吗。赶上封城回不去了，妞跟家里说住在一个小姐妹家。
　　
　　妞的心情，大傻用每天一个惊喜喂养着。快递员，成了大傻安抚妞最给力的帮手。刚才，妞哭得有点歇斯底里，说自己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囚徒，说她要回家。大傻有点压不住火了，真想伸手给她一个嘴巴。手伸了，献上的安抚太无力，被妞咬了一口，真咬。自己才是真正的囚徒啊，拿了创可贴到厕所吸烟时，大傻有些绝望，女人真是太麻烦。眼看就是元宵节了，怎么还不解封？自己得用怎样的惊喜才能应付妞的元宵节呢？真是要把人逼疯的节奏，跟疯子一起，谁能不疯？大傻瞅了一眼被囚在厕所颜料桶里的梦游怪物，心里隐隐地疼，都是它们惹的祸。
　　
　　都说甜食可以改变女人的情绪，大傻掏了手机，从马克西姆西餐厅订了一个果仁蛋糕，一份俄罗斯冰虾，一份金枪鱼芒果沙拉，走出厕所时，满脸都涂了笑。”妞，等着啊，一个小时内，惊喜就到。“
　　
　　芭比蒙头睡了，大傻长出了一口气。披散着长发，画着浓妆，妞真把自己弄得跟个芭比似的，就跟当初梦游着一样。或许是闹腾累了，或许是在为下一次炸裂积蓄能量。蛋糕，快点到吧，趁她还没爆发。
　　
　　新冠病毒，都是你惹的祸。大傻站到窗户跟前，满肚子仇恨不知怎么发泄。窗外，雪落无声，一只被黑乎乎的麻雀在一跳一跳地觅食。
　　
　　敲门声响起时，大傻还在雪花的迷乱里。妞吼了一声，他才急忙去开门。蛋糕、冰虾、沙拉，一样不少，快递员连头盔都没卸。
　　
　　敲门声再次响起时，妞已经在乐呵呵地吃蛋糕了。
　　
　　“马克西姆店长送的惊喜，刚才忘了给你们。”还是刚才的快递员。
　　
　　妞妞弹丸一样冲过去开门，惊喜秒变惊吓。在芭芘的号啕里，大傻身子渐软。妞，你好自为之吧，我解脱了，大傻在心里说。
　　
　　没有抵赖，也没有反抗，跟在警察身后他走得很自觉。
　　
　　“好好的串店咋不干了，送起外卖来了？”
　　
　　“你好好意思问！闹疫情烧烤店停业，我的钱又都让你偷去了。哼！”

鴳雀

先坐沙发，抢个第一，下去烧饭，不能让骂。            

临沂风铃

先给姜版上茶，发文辛苦

临沂风铃

等会再来细读姜版佳作         

孙姜

鴳雀 发表于 2020-6-18 10:57
先坐沙发，抢个第一，下去烧饭，不能让骂。

烧饭烧菜，别忘了放地段生姜啊

孙姜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6-18 10:57
先给姜版上茶，发文辛苦

听着风铃喝茶，太虚太惬意了

孙姜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6-18 10:58
等会再来细读姜版佳作

先忙，我煮姜茶恭候   

一楠

不知是网络慢，还是我反应的慢，眨眼功夫姜茶就上来了！好好好，先点个卯！

随玉

姜姑娘真是快手，这又一篇！我先占个座儿。

莹莹子期

哇，姜姜这速度又一篇，小说看完了，全程的铺垫，到结尾抖开，不错，而且大傻这个人物也很饱满，为了爱情而做傻事，是真傻，令人可怜又可恨。

孙姜

一楠 发表于 2020-6-18 11:39
不知是网络慢，还是我反应的慢，眨眼功夫姜茶就上来了！好好好，先点个卯！

一楠老师给的勇气

姜茶，要的就是个生猛

孙姜

随玉 发表于 2020-6-18 11:39
姜姑娘真是快手，这又一篇！我先占个座儿。

你们都在写，你们都越写越好，我小跑紧跟

孙姜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0-6-18 11:42
哇，姜姜这速度又一篇，小说看完了，全程的铺垫，到结尾抖开，不错，而且大傻这个人物也很饱满，为了爱情而 ...

边写我边想，这世上有多少个这样执迷不悟的年轻人？沉重。。。

重庆霜儿

呀，我才补了个评，又来个新的，快手！我也去吃饭，破电脑总是写了满屏然后死机弄丢了，害我回了一上午贴，补下脑去

清风剑

看完结尾，才恍然大悟，好，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