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语诗及其他

艾林的冬天

                                                             口语诗及其他

       口语可以入诗，但不能因此就说什么口语诗，正如俚语、俗语也可以入诗，但不能因此就命名为俚语或俗语诗，这不像话。第一、一首诗可以偶尔出现一下俚语或俗语，但不能过多，即便多，或通篇竟是俚语或俗语，也仍然不能称其为俚语或俗语诗，你可以叫顺口溜、打油诗，或二人转词。布罗茨基在其获诺贝尔奖的演说中曾说，诗人在自己的作品中使用街头语言和大众语言，这个带有虚幻的民主性和显而易见的功利目的的主张，对于诗人来说是荒谬的，除非文学已经停止进化，诗人，才能使用大众语言。所以，口语诗从定义上就是一个伪命题。
      有些所谓口语诗人为什么动辄写下半身？让我们先看看诗的本质，也即诗和其他文学样式的区别是什么，就是说，诗所以是诗而不是其他文学样式，是因为诗仅在语言上，就有其自身独特的地方。同时也反证，散文和小说即便分行，也不是诗。而口语，毫不客气地讲，和诗之间还隔着一个虫洞，要想穿过，尚需一个时光弯曲的过程。
      “生产队长的手，是伟大的手
       日月星辰跟他走
      “山东好，山东好
       山东是半岛"
是诗吗？不要以为这是普通人写的，在当年这可是红极一时。

       耐不住寂寞的人，把口语分行，称其为诗，使诗蒙受了不白之冤。如所谓乌青体的代表作：
       天上的白云真白啊
       真的，很白很白
       非常白
       非常非常十分白
       极其白
       贼白
       简直白死了
       啊——
如果这是诗，你可以把白换成其他颜色，像《平安经》作者那样视角随意一转，就可以写出一部书，配上背景音乐，找一个著名主持朗诵，也挺好听。还有人把自己在田纳西家中烙的饼拿出来，让你尝，不知道谁能尝出来究竟是什么诗，而其全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的称谓，更是把诗和诗人置于云里雾里。
       依口语诗定义，还可以衍生出书面语诗，那书面语诗又该怎么写呢？黔驴技穷之后，有人把视角转移到下半身，但无论写上半身还是下半身，都有忌惮之处。念了十几年书，出来就苦心巴力地写一些人人皆知，可一写出即有违社会伦理的东西有意思吗？不是耸人听闻，下面这首诗是著名编辑、口语诗代表诗人写的：
       《一把好乳》

　　 她一上车
　 　我就盯住了她了
　 　胸脯高耸
　 　屁股隆起
　 　真是让人
　　 垂涎欲滴
　 　我盯住她的胸
　 　死死盯住
　　 那鼓胀的胸啊
　 　我要能把它看穿就好了
　     她终于被我看得
　　 不自在了
　 　将身边的小女儿
　 　一把抱在胸前
　 　挡住我的视线
　　
　　 嗨，我说女人
　 　你别以为这样
　　 我就会收回目光
　　 我仍然死死地盯着
　　 这回盯住的
　　 是她女儿
　　 那张俏俏的小脸
　 　嗨，我说女人
　　 别看你的女儿
　　 现在一脸天真无邪
　　 长大之后
　　 肯定也是
　　 一把好乳
通篇，语言本身没有特色。我们常说无奇不诗，无新不诗，他的新和奇，却是长在人家身上的一把好乳。虽然不能说这样的诗完全没有诗意，但他的诗是靠诗意还是靠引导人们集体意淫吸引人呢？余秀华的跨越千里去睡你，是化用茨维塔耶娃写给曼德尔斯塔姆的“我亲吻你——超越把我们阻隔的/关山千万里”，茨诗是艺术，余诗虽然有些赤裸裸，但也只是假想她和另一个人之间的事，至于她要睡的对象同不同意，那是另一会事儿，境界虽不能与茨维塔耶娃比，但不危害他人。况且仅“睡你”二字，还不足以诲淫诲盗，可是一些“理论家”们却把人家批得体无完肤，不就是欺负人家是农村人是残疾人吗？你如果是脑瘫，你就一定比余秀华有更高的境界？未见得吧？有人甚至埋汰余秀华每天就想着喝喝咖啡打打炮，我觉得余秀华不一定那么想，而恐怕恰恰是那些“理论家”的心里写照，即便有一天余秀华实现了这一理想又怎么样？关你个球事？

       再让我们看看同样是写关涉到“性”的诗，西尔维亚.普拉斯是怎么写的：“乳房和臀部，像糖果店结晶的/小糖果，让阳光也痒痒啊......”难道那些口语诗作者，你就不能学学把“我”，换成阳光吗？那阳光可是可以直接接触到乳房和臀部的啊，比你高明多了吧？“在混凝土掩体后/一对情人扯开粘贴的身体”，写得具体吧，但人家西尔维亚.普拉斯是站在第三者也即上帝的角度写的，何必动不动就把“我”搬出来，尤其是关涉伦理。
       总之，这首《一把好乳》，甚至可以定性为意淫、猥 亵之作。如果你在地铁上公交车上死盯盯地看一个女人的胸部，那毫无疑问就是猥 亵，如果证据固定得当，公安机关不抓你才怪。这样写诗，其实质，就是精神流氓，写诗的人也有流氓诗人之嫌，因此说，诗人，并非轻易就能脱离低级趣味。

       人真实的感想太多了，什么样的真实可以拿到大庭广众之下，什么样的真实必须永远密闭在心里，确实值得好好商榷，尤其是舞弄文字的人。当然，一些小说在情节进展到躲避不开时，甚至直接的性描写也是可以的，甚至还是精彩的。但直接上来就写这些，可能还是于“口语诗”从娘胎里就是一头“黔驴”有关，因为口语诗就其语言本身来说苍白无力，不弄点噱头实在拿不出手。
       还有与《一把好乳》作者同期出道的所谓后朦胧派，先锋派之类的教授诗人，也对口语诗用诗歌实践做了定义，如下：
      《朋友圈》

       朋友圈里某个女诗人
       我以为是希娃的闺蜜
       就让希娃转告她
       她诗中所存在的
       致命的问题
       希娃说不是
       我说那就算了
这是什么？如果是诗，谁会觉得自己不是诗人呢？据说作者还有一首诗叫《车过黄河》，也是如此。一个叫曹谁的80后诗人曾指名道姓地说这样的诗是垃圾中的垃圾，但人家自己却认为自己是这个派那个派的开山鼻祖，国内顶尖诗人，并且还办了栏目。
       再举几位著名诗人的口语诗作，以便了解口语诗全貌：
      1、车延高（第五届鲁奖得主）写徐帆的诗：
      徐帆的漂亮是纯女人的漂亮
      我一直想见她，至今未了心愿
      其实小时候我和她住得特近
      一墙之隔
      她家住在西商跑马场那边，我家
      住在西商跑马场这边
      后来她红了，夫唱妇随
      拍了很多叫好又叫座的片子

       2、周啸天（第六届鲁奖得主）写邓稼先的诗：
      炎黄子孙奔八亿，
      不蒸馒头争口气。
      罗布泊中放炮仗，
      要陪美苏玩搏戏。

       3、柳中央《岭南诗》（险获第六届鲁奖，送审已公示，后据说因方方竭力反对而未获通过，因此有人调侃说堵住了柳中央，出来个周啸天）开篇：
       岭南大排，南天雄脉；
       万里云动，春潮澎湃；
       三江并流，珠水豪迈；
      千帆东去，浪淘碧海。
如何？好吗？虽然口语诗外延究竟应该涵盖到哪里一时还难有定论，但这些人占据着文学的有利地形，起表率作用，贻害深远啊。已故的中国真正的诗人张枣的元诗理论，即师承里尔克的纯诗理论，那才是中国和世界的诗的典范，还是先好好学习，别动不动就拉个山头立个派什么的。

      举几位跟他们比显然是小字辈诗人的诗句作一赏析（当然，这样也许有田忌赛马之嫌，但他们身居高位，随时可以出来批判，届时我再检讨也不晚），孰高孰低，让口语诗大师们自己品品：
      “我沿着一片叶子的脉络攀上了秋天
       此时，窗外的杜鹃嫣红着
       它滴下的血珠，遗落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
        “譬如一碗清水
       泼向无怨无悔的结局
       “一首歌里的流浪
       刚好存放直白与婉转，恰如生活的正反面
       一览无余的平静
       “纸上谈兵
       有着白纸黑字的尊严
       “橘，会把金黄的杯盏
       擎到晾晒思念的高度
        “在房间里，用积木
       堆起时间的画外音
        “请在古汉语里抱紧我
       像声母抱紧韵母
       “一座有经验的桥说明不了什么
       它只是陪衬。那借来的蜿蜒
       令彼此，有了缓和
       一座有经验的桥，懂得退让
       ......“
等等，不知道那些口语诗人面对这样的诗句该怎么想？也让那些妄自攻击现代诗的人知道一下什么是诗，不服，写几句看看。

       好的诗，一定具有空灵感（当然还有其他因素），一定是实虚结合的典范，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那应该是千锤百炼的结果吧。什么是实，什么是虚，实和虚怎样结合，这是需要一生体会和实践的，岂是把口水似的梦呓（或梦遗）分行罗列就能轻易做到？现仅将其中几行做简要赏读：
       "我沿着一片叶子的脉络攀上了秋天
       此时，窗外的杜鹃嫣红着
       它滴下的血珠，遗落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耿永红诗)
叶子在春夏之际，肥而厚，脉络并不突出，只有到了秋天，主干逐渐开始停止生长，叶片自然也无需再进行光合作用，所以越来越薄，尤其是背面，脉络会越发突出，这个时候你写“沿着一片叶子的脉络”就非常形象生动，“攀上了秋天”联想巧妙，从而一下子进入诗的语境。若你说沿着一片叶子的脉络攀上了春天，或夏天，都没有攀上秋天更形象和美。“此时，窗外的杜鹃嫣红着/它滴下的血珠，遗落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其实“窗外的杜鹃原本是一棵植物”，“嫣红”，是对这棵植物茎叶在秋天呈现的颜色的描写，在接下来“它滴下的血珠，遗落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作者是借助“杜鹃”二字的多义性进行了一次平移，正像电影创作中的蒙太奇，把植物的杜鹃换成了杜鹃鸟，因为只有杜鹃鸟在啼叫的时候，嘴里才会滴下血珠，所以才有杜鹃啼血的成语。就我所看见的杜鹃鸟，常常是落在树的最高枝上啼叫，向异性发出求偶信号：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前三个音永远是平声，第四个音是三声。据说其含义是“光棍多苦”的谐音，所以“滴下的血珠”才有了“无穷无尽”之感。
      同时，这首诗的空灵感还来自它的实虚结合。秋天，是一个抽象概念，而主语“我”是具体的，有能力做出一个“攀”的动作，但要攀上秋天，而且还是沿着“一片叶子的脉络”，你怎么攀？秋天在哪？但诗人笔一滑，轻松就“攀”上去了，由实进入了虚，即主语“我”和宾语“秋天”借助动词“攀”，实现了第一次实虚结合。“它滴下的血珠，遗落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血珠可以遗落在地上，即使树再高，它最终也会也只能落到地面，可落到地面有意思吗？我们的诗人怎么会轻易让它落到地面就完事呢？因此灵机一动，就让它“遗落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飘渺而没有尽头，这才是诗人的功底，把一个简单的具体悬起来，像一个智慧，须臾之间让你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幻像，这是第二次实虚结合。即主语“血珠”通过谓语“遗落”与处所补语“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实现了一次实虚结合，“血珠”是实，“无穷无尽的时间”是虚。

      怎么样，跟那些获鲁奖的口水诗或下半身诗的作者比，这首诗的作者是不是更应该获奖？


                                                                                                     2020年9月20日

幸福小草

没来得及读文，专门跑着占沙发来了。

云馨

已不会写诗，关于诗歌的评说，只能慢慢欣赏谢谢欣赏了。

草舍煮字

性压抑太久了，性泛滥就会肆无忌惮；
文雅诗占据诗坛久了，恶俗诗就会标新立异。
公众的文学艺术水平是土壤，只要有人领头，就有人追捧。
尤其网络中知识水平低、对现实不满足又逆反的人很多。
网络传播、刷存在感需要文字水平，达不到怎么办？
那就群起降低标准，比如让口语诗进入文学殿堂。

喻芷楚

提出论题，展开论题讨论，以批评的角度对鲁获奖者诗的诗性进行批评，先是枚举范例后是对比诗间的差异，表明自己的对诗的态度，所言之声强而有力。欣赏！问好！

喻芷楚

不知道大诗人的诗如此不堪，侮辱中华文字。

月牙

真善美的表达，才是文学的正道，应该成为一个有良知的作者的追求。
乌烟瘴气的诗坛，有的人心怀叵测，更多的人人云亦云，盲目跟风，悲哀。
中国新诗不过短短百年，成长，蜕变，未可知。。任重道远。

月牙

坚持你认为正确的，有主见，有定力，时间会证明，什么是好诗。
艾林加油。

月牙

你所举的例子，还不是耿永红最好的作品。
论坛里的木豫，江山的小人鱼。看好她，祝福她。

月牙

艾林，要注意排版。段落的空行。引用的诗行，可以不空行。

幸福小草

小人鱼的诗歌确实写得精致，挺有名气的。还记得她说过拿一等奖一万用来办社团的事。
诗啊，不咋明白，也顺口溜过一些自认为的胡诌派系，上不了台面也就不去学读了。
看来艾林也是爱好诗歌，才解析得这么透彻。

艾林的冬天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0-9-23 09:05
没来得及读文，专门跑着占沙发来了。

来看看就行啦，假装泡壶好茶吧。

艾林的冬天

云馨 发表于 2020-9-23 09:44
已不会写诗，关于诗歌的评说，只能慢慢欣赏谢谢欣赏了。

谢谢云馨老师来访品读，欢迎多多批评指正。

艾林的冬天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0-9-23 10:58
性压抑太久了，性泛滥就会肆无忌惮；
文雅诗占据诗坛久了，恶俗诗就会标新立异。
公众的文学艺术水平是土 ...

谢谢草舍煮字老师这么远来看我，谢谢写这么多的解析评论。
关键是有些人身居文学高位，有的还把持着出版、编辑、教学工作，然后写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让爱好诗歌的孩子们怎么办？学习他们吗？你看什么乌青体、羊羔体、梨花体，什么口语派，先锋派......自己的成就足以立派了吗？

艾林的冬天

喻芷楚 发表于 2020-9-23 10:58
提出论题，展开论题讨论，以批评的角度对鲁获奖者诗的诗性进行批评，先是枚举范例后是对比诗间的差异，表明 ...

谢谢芷楚老师概括的评价，还望多多批评，多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