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铁栅栏

莹莹子期

                     一

    搬到三间房第一天微信提示有人加我，点开看看，将心比心既是佛？这是什么破网名，在他的朋友圈转了一遍，确定不是熟人，有些纠结接受还是不接受。你好，我们认识？我试着发问。不过几秒钟对方就回信了，这不就认识了么。还配了一个笑脸。额？还有如此厚脸皮？


    在拒绝理由中一来二去的套近乎，不过五分钟就明白原来都是新搬来的，一定是头像惹的祸，这可是我滤镜加美颜后的杰作，咋就有人当真了呢？看其贫嘴贫舌的料想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我警告自己。我的微信从来就没有陌生人，刚要把他拉黑，他像未卜先知似的说：美女，我没有恶意，只是聊天而已，我绝对不会骚扰你的生活，如果有，不劳你大驾我自动滚蛋。如此，倒是很识时务了。我发了一个微笑表情，心想先留着以观后效。


    二


    出租屋临街，应该算是门面房，上三个台阶后拉开生锈的铁栅栏，推开简易木板门，不过十几平米大的房间一览无余。简单的铝合金隔成里外两间，里面靠墙放了一个双人床便没什么地方了，外屋墙角一个水龙头和水泥台子，还有一个简陋橱柜，再无他物。我厚着脸皮和房东大哥要了一张旧桌子，桌子被油污糊着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撸起袖子费了一上午功夫才让这张桌子像个桌子，也让这个屋子有了人气。推开门便是马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公交站牌距离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可直达三环也算方便。但正因为是街面房所以常有人误以为是理发店或者小卖部，会破门而入。白天还好，夜晚不免令人担心。安全成了首要问题，入睡之前我把铁栅栏犹如犯人五花大绑上了好几道锁。窗外是来来往往的车流，屋内是我一个人的世界。如此甚好。


    闫礼找到这里已是我搬进来第三天的下午三点，顺手带了我最爱的大黄柚子，两只烧猪肘外加小半袋花生米，只差一瓶老白干。


    他一进门就说：丫头，你真狠，我打听了好几天才知道你搬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坐在床头两脚离半尺来回晃荡：那也没躲过你这跟屁虫？


    他双手插着裤兜眼睛四处溜了一圈突然把一张大白脸伸到我跟前：你猜我怎么找到你这只猴子的？


    我用后脚跟也知道肯定是老板娘王嫣出卖了我。那女人平时只要我和老毕距离不到三米她一准会从某个地方窜出来，然后以帮忙为由笑嘻嘻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就纳闷了她以为她那个又胖又黑的老毕有哪一点值得我投怀送抱？就算冲钱也不值得啊，表面上千万的身价其实全是虚账，老毕每年为了继续下去不得不以各种贷款来周转资金。


    而我之所以还赖在公司，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我入股的二十万。二十万可不是小数，是我十年的心血。当初老毕说好了如果盈利给我百分之十的红利，谁知道因为疫情原因钢材生意急转直下，别说红利连本金都亏着呢。原以为是绩优股如今却成了垃圾股。


    为了摆脱王嫣暗探似的盯梢，也为了澄清自己，所以我搬出公寓一来是为了清净，二来也想再换个工作，人不能一棵树吊死。


    我临走时王嫣假模假样地挽留，其实我早看出她心里乐开了花，早就恨不得我离开她的视线。倒是老毕有些羞惭，他用鞋尖在地上不停地画圆，磨得鞋尖泛起一层白皮，男人年龄再大有时也像一个孩子。他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台阶，我知道他不好交代那二十万的投资，因为王嫣根本就不知道。


    小琴……老毕终究还是开了口。


    那个，我以后会给你个交代。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王嫣肥硕的身躯就立马跟涨潮似的起了一阵波浪。


    什么交代？什么交代？她立马晴转云，狼一样的目光转向我，如果目光可以剥皮我想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唉，可怜的人哪，我心里一阵叹息。


    老毕不耐烦地看了王嫣一眼：说了你也不懂，就是我的进项税和销项税有差价的问题。


    只要我们一说到专业术语，王嫣立马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就冲她对我的疑心岂能为我做到守口如瓶。我当然想到了。闫礼得意地晃了晃他硕大的脑袋对我伸出食指晃了晃，说真的我真想一脚把他踹到床底下去，然后再跺上几脚，但我知道我做不到只能把眼珠向上翻了翻。咬牙切齿地说：滚……


    三


    闫礼当然没有滚，而且很利索地把他所有家当堆满了我的小屋。还美其名曰：护花使者。


    白天他去送货，晚上回来他就在那张桌子上煎炒烹炸，说实话他把炒勺高高颠起的瞬间就像他把着方向盘急转弯，姿势很帅。我当然是不屑一顾的，坐在里间床上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过，看着那些殷红的水果在我的刀下鲜血淋漓，心里挺畅快的。当然也并没妨碍我偶尔可以偷窥一下闫礼那年轻俊朗的面庞。阳光下铁栅栏把他的身影分隔成几块，而我就在刹那间的失神。


    那个将心比心既是佛的网友让我改名为时间简史，最主要他说他看过霍金的《时间简史》，还有米歇尔所写的《海奥华预言》并且给我大讲特讲浩瀚的宇宙、生命起源，宇宙是怎样诞生的？它从何而来？又向哪里去？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令我新奇。如果这些问题可以成立，那么我倒想知道我从哪里来要到那里去？因为这让我对他有了些许崇拜，时间简史告诉我，我们都有可能是外星人遗留下来的，地球本身就是一个监狱。这个说法让我更加好奇，如果真是这样那人类的感情是怎样起因的？我常常沉浸在我的幻想他磁性悦耳的声音里，那让我很舒服。我承认我很虚荣。


    闫礼除了会做饭就是会一如往常似的不断地挑衅我，打击我。比如我说饭菜咸了，他就说白吃还东挑西拣。我说我想考大自考，他就说，得了吧，多大了还考试。我说我看中一款价值一万五的貂绒大衣，他就说，你不觉得你穿上更像猴子？有一次他和我说老毕去二建公司收账，被对方找理由拖延，硬生生等到天黑，心脏病都犯了。我说：她那个媳妇简直就是摆设，孩子扔在老家，不管不顾，就知道守着老公，啥啥都帮不上忙。闫礼暧昧地笑：咋的，你心疼了？我立马睁大眼睛怒目而视：你啥意思？


    闫礼转过头看着窗外茂盛的榆树：哎，哎，中午咱们来个榆钱炒蛋咋样？他的神情让我时时刻刻有掐死他的冲动。


    除了会吃，你还会啥？


    我还会男人都会的，你要不要试试？


    找你大爷试去，还有限你三天之内搬出去……我撂下恶狠狠一句话摔门而出。


    有一本书你看过么？闫礼这句话把我的怒气吹掉一半。


    四


    对于闫礼的追求我并不排斥，我排斥的是看不透他的真心还是假意？我不知道他贪恋的是我的本人还只是身体。有时候他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比如，他说以后找媳妇要找勤快，善良的女孩，只要不是太强势。这个时候老毕和王嫣都会把目光看向我，我不强势但我任性，公司所有人都知道。而且这个其貌不扬的闫礼我还真没有看在眼里，这个男人从那时起就一直不温不火地跟着我，有时候我们聊些家常，他和王嫣就在一边冷眼旁观，投资老毕的事我问过他是否可靠，他却一直嘿嘿地傻笑：你觉得可靠就投，不过我觉得这事该让王嫣知道。我想了想跟老毕商量，老毕说王嫣啥也不懂，还是别告诉她了。免得她担心。老毕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就是自己亏了也不会亏了你。老毕的诚信在钢材城是出了名的。且也打了几年交道我相信。闫礼知道了啥也没说，只是叹口气说我单纯。


    我生气的是在我投入资金之后闫礼的漠不关心。他若真的爱我，必定不会让我血本无归的。闫礼说我不是一般的不讲道理。但我却怀疑他的真心。


    时间简史很守信用，尽管我们同住一个村，而且据我所知，我们相距不过两百米距离，但他却从来没有要求见面，只是偶尔有时会闲聊几句，他很幽默有着天生自来熟的诙谐，他很亲切地喊我小琴，就像一个老朋友。不像闫礼就会和我得瑟，一有事嘴就变的笨拙。时间简史似乎有着很丰富的阅历，他说他经营着一家房屋中介。每天迎来送往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各样的事。有时候他很困惑，有时候他很清晰。他从来不谈及他的婚姻和家庭也不问我，好像一切都无所谓，真的只是打发时间。


    我沿着门口马路边溜达边想着心事，车辆从我身边飞驰扬起一阵尘土，我忍不住告诉时间简史我失败的投资，还有当前的处境。他不像闫礼那样默不作声，他说香港首富李嘉诚曾说：我凡事必有充分的准备然后才去做，一向以来，做生意处理事情都是如此，例如天文台说天气很好，但我常常问我自己，如五分钟后宣布有台风，我会怎样，在香港做生意，亦要保持这种心理准备。我说，你的意思是任何事都要提前考虑好了，要做好风险准备。他发来一连串微笑表情。


    我又问他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他说，你恋爱了吧？


    我笑着说，我太理性，不适合谈恋爱。


    他说不小了，二十八了，再不谈就成老姑娘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年龄？我很纳闷。


    他笑着说我笨：你的微信不是就叫今年二十八么？


    我想问问他怎样看出男人的真心？但是这话我说不出来。于是我说我打算终身不嫁，他居然很快就猜到原因了。他说爱情和婚姻披着一件魔幻的外衣，所有人只看到他华美的外表，只有穿的人才能感受它的变化。选择怎样一条路怎样一个人就会有怎样一道风景提前在那里等待。就像游戏里的人物，一切准备就绪，但不论什么路你一定要往前走，因为只有向前走才有生的机会。我琢磨着他的话。


      返回家门口。看到闫礼提着来时行李在铁栅栏前正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桌子上放着一盘炒好的榆钱鸡蛋，外加凉拌金针菇，大白馒头。还有冒着热气的西红柿紫菜汤。


    咋的，想好了，知道错了？我知道他在做样子给我看，我强忍着笑问他。


    他向上翻翻眼睛：没错。孔子说，食色性也。


    你……你以为我是啥人？


    你说你是啥人？


    滚滚滚……我皱着眉不耐烦地挥手。


    没良心的女人。闫礼狠狠瞪了我一眼，倔强地拉着行李走了，行李箱在水泥地面发出嚓嚓的刺耳声音，就像我和他每一段记忆。阳光在头顶白花花地照着，闫礼渐渐变成一个消失在时空的光点。


    闫礼走了，我的心从没有过空。满屋子都是他的脸孔。为了赶走那种窒息我必须找个人聊聊，我给时间简史发信息，很久他才回我说，他在陪客户。我把自己扔在各种招聘广告中，想要忘记这些俗世烦恼。这时他发来信息：男人是动物然后才是责任，女人是情感然后才是真心。


    我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犯人，隔着铁栅栏观察外面的世界。这种感觉很奇妙，世界在我脑海里出现了错觉，一个是笼子里的我，一个是现实生活中的我。哪一个才是真我？我看着每一个路过我窗前的男人，想象不出他们一本正经的外表下是否有颗龌龊的灵魂？我想象时间简史的相貌，也许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也许那个有着卷发，面目清瘦的再或者是那个不停回望我窗口挺着大肚子的猥琐男人，那样一个在网络上幽默诙谐，知道那么多预言的男人生活中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成家了么？他的人生又是怎样的？他说其实人生就是一场待机游戏，当你认识某个人时候这个游戏就开始运转，如果结束就恢复到待机，就像爱因斯坦所说：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这个逻辑让我不寒而栗而又不得不重新思考。如此那么我认识老毕，认识闫礼都是预定的？想到闫礼的离去我有些愧疚更多是想念。

    四


    夜已经深了，外面的车灯一晃而逝，闪过屋内，铁栅栏像投影仪下的一个虚幻镜头。每一张行人模糊的面孔在路灯下扭曲变形，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外星人，风沙沙作响敲打着门窗就像有人在叩门。我裹紧了身上的被子，闭上眼睛，静静聆听者每一个细小的声音。


    然而叩门声却越来越急，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丫头，开门！


    我听清楚了。冲过去把门哗啦啦打开，扑进他的怀里。闫礼带着夜色闯了进来：丫头，我错了。他一进门就说，我这护花使者不够格，所以我来检讨了。这是闫礼第一次道歉。


    闫礼递给我一张绿色的银行卡，这是啥意思？我惊魂未定。


    傻丫头，我跟王嫣说了你投入资金的事，她和老毕商量了先把你的本金还了。


    哈，太好了，我忍不住在闫礼脸上啄了一口。果然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我告诉闫礼时间简史的话，他说我中了他的毒并且走火入魔了。他问我时间简史住在哪，他要去会会他。他嬉皮笑脸撸起袖子的样子很滑稽。


    第二天我告诉时间简史闫礼的想法，他爽朗地笑了，不用了。他说，只要你好就好，我们本就是过客，或者是游戏里的路人甲，或者是平行时空里的另一个你，他哈哈大笑，隔着屏幕我依然能感受他内心的快乐。相聚不如不见，在未可预知的岁月里。我希望你一路坦途。说罢，他挂了电话。此后，他便没有音讯。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闫礼听说时间简史消失了，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说但愿我不是路人甲。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那天说那本书叫什么？他盯着铁栅栏答非所问：改天让房东把铁栅栏换成防盗门，不安全。还没等我表态他又说：丫头，为了庆祝你乔迁之喜，明天陪你去前门看升国旗。


    春日，霞光,从云层中迸射出来.那些吸饱了霞光的云朵,鲜红鲜红的，在五星红旗下我接到一个公司面试邀请。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那么我很快就要开启我下一段人生。

莹莹子期

好久不写了，为了支持玉玉，临时发上一篇不正经的作品，特此声明，除了地址其他全为虚构，切勿对号入座。;P

随玉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1-3-6 11:59
好久不写了，为了支持玉玉，临时发上一篇不正经的作品，特此声明，除了地址其他全为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

哎哟哟哟，这么快就搞定，一定是从老鼠洞拉出来的！

草舍煮字

随玉 发表于 2021-3-6 12:34
哎哟哟哟，这么快就搞定，一定是从老鼠洞拉出来的！

有两处老鼠咬破的地方：
我试着发文（问）
大奖特将（大讲特讲）

草舍煮字

浩瀚宇宙，时空无始无终。
就像这北漂的生活状态，无始无终。
写出来，自然也是无始无终。

随玉

刚想来看看，就没了，老鼠又拖回去了？

草舍煮字

为什么？                    

fonyuan

我还没看到啊。。。。咋还撤了？

草舍煮字

还好还好，子期不是撤稿，是拿去优化了一下。要不然我撒的豆就白瞎了

莹莹子期

随玉 发表于 2021-3-6 12:34
哎哟哟哟，这么快就搞定，一定是从老鼠洞拉出来的！

居然被你说中了，吓的我赶快又重新回了下炉。

莹莹子期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3-6 13:02
有两处老鼠咬破的地方：
我试着发文（问）
大奖特将（大讲特讲）

老鼠才露头就被抓住，赶紧跑。

莹莹子期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3-6 13:04
浩瀚宇宙，时空无始无终。
就像这北漂的生活状态，无始无终。
写出来，自然也是无始无终。

其实宇宙本就是无始无终，北漂要结束的要结束的。

莹莹子期

随玉 发表于 2021-3-6 17:15
刚想来看看，就没了，老鼠又拖回去了？

你玩过打地鼠游戏没，咋样，你的速度快还是我的速度快？

莹莹子期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1-3-7 00:16
为什么？

再打我就直接拖回洞里，自己消灭。

莹莹子期

fonyuan 发表于 2021-3-7 07:38
我还没看到啊。。。。咋还撤了？

我这老鼠是塑料做的，就怕被打，所以赶紧回去修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