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冰一曲

冷晰子

　　一、胡适其人
　　
　　胡适的《再造文明》读了半本。因他事，暂且放下。不几，读胡适的《容忍与自由》。于历史人物的书写与描摹，随便搜一下网络，大到毕生理想与追求，小到婚姻生活爱情琐碎，事无巨细，林林总总。委实轮不到我们来说三道四。只是，平日读书，极少去关注“主义“、”思想”之类学术性极强的东西，胡适的现存读本，距离我所关注并心仪的“文学”，有差距。能将《容忍与自由》读完，有些辛苦，随便私人小记两句，想必也无伤大碍。
　　
　　斯人已远，纵我有偏颇之处，想来也无法怪罪，不妨胆大一回。
　　
　　如今所能在书籍中所见胡适的照片，大多温文尔雅，年轻时在温文尔雅里多了一份帅气与英气，年老时在温文尔雅里多了一份儒雅与宽慈。留学美国时西装的风度翩翩，回到国内任教时长衫的谦谦君子，哪一张，都笑容洋溢。
　　
　　我们如今所得史料，均是他人口中相传，无需复述。我对他感兴趣的，是他和傅斯年亦师亦友的友谊。岳南的《南渡北归》是本好书，民国的风云变幻，民国学者大师们的喜怒哀乐以及与那段特殊的烽烟处处的历史命运紧密相连的个人际遇，均有翔实描述。虽胡适和傅斯年均是大师级的学者，但傅斯年脾气暴躁，敢于和蒋介石拍桌子摔板凳，争个面红耳赤，而胡适却谦和有度，即便与人争吵，也会语留三分。可是，北大校长一职，居然是傅斯年的力荐，而且，在蒋介石要胡适就任国府委员兼考试院长时，也是傅斯年帮其出招解围。可见，两个性格迥异之人，颇为惺惺相惜。足见大师们的胸襟。
　　
　　生活中的胡适，和学术领域的胡适，有不可调和之矛盾。读《容忍与自由》尚且好，读《再造文明》，几度在心里暗笑。胡适最反对女人缠足，自己的妻子却偏偏是小脚。胡适一生反对麻将，妻子江冬秀，却偏偏是个麻将高手，常常在麻将桌上通宵达旦，他们在美滞留期间，胡适还不得不少加奉陪。在《容忍与自由》里，胡适倡导男女之间彼此忠诚，但却解释不了自己和曹佩声之间的情感纠葛。
　　
　　想想，是不是要求别人易，约束自己难？
　　
　　从我个人来讲，我欣赏胡适，不仅欣赏他对新人的不计之提携，更欣赏他为人之正直。始推崇鲁迅而在鲁迅逝世一月之后“反鲁”的苏雪林，曾洋洋洒洒数千言给胡适写信，不想虽胡适一生为鲁迅所敌对，却没有落井下石，回信责备苏雪林的攻击行为，并能中肯平价鲁迅，说“鲁迅自有他的长处”，并未鲁迅的小说研究所背负的“抄袭”盐谷温一事洗刷冤屈。这很是难得。
　　
　　胡适非圣人。唐德刚的胡适读本，颇值得一读。
　　
　　二、胡适的思想
　　
　　作为“新文化运动”领导人之一的胡适，对推动白话文的发展，功不可没，虽然他的白话文新诗，实在不怎么样。
　　
　　在学术领域，胡适主张少空谈，多实干。多提实际问题，并逐个去想办法解决，而不是空谈这个“主义”，那个“理论“。
　　
　　对学术领域的研究，胡适提出了非常切合实际也极为可行的方法：索引是整理，和结账式整理。我尤觉新鲜与实事求是。对于专史的研究，他不赞成笼统为之，提倡“子母的研究是专史修正的唯一源头，也是通史修正的唯一源头”“治国学的人应该各就”性之所尽而力之所能勉者，用历史的方法与眼光去担任一部分的研究”。想一口吃成个胖子，是行不通的，想胡子眉毛一把抓，也是不现实的，要挑选你喜欢的，感兴趣的，并且你的学识能够驾驭的一部分深入下去，挖到底部，而不是肤浅一层，流于表面。
　　
　　胡适一生崇尚自由与民主之思想，并以此为毕生的奋斗理想。对东西方的文明论述，胡适有一言：“东方文明的最大特色是知足，西洋的近代文明的最大特色是不知足”。中国文明深受儒道两家学说的影响，必然有些消极的因素，诸如：知足常乐，安贫乐道，等等，在胡适那里都是行不通的，对当时军阀混战，封建余霾阴魂不散，科学文化大大落后于西方的中国现状，胡适深恶痛绝,恨其不争。据鲁迅先生言，那时国内连一些像样的科学文化普及的书都是没有的。被西方文明洗礼过的胡适，讲究“格一物有一物的愉快，革新一器有一器的满足，改良一种制度，今日不能成功的，明日明年可以成功，前任失败的，后人可以继续助成。尽一分力便有一分的满意，无穷的进境上，步步都可以给努力的人充分的愉快。”这种孜孜而不倦不断追求新事物，新科学，改良不合理制度的精神，在好大喜功的当今看来，依然是指路明灯。
　　
　　在胡适的主张里，宽容大于自由。这也很合蔡元培先生当时领军的北大学术氛围。提倡各种不同的学术思想与主张包容并存，认为如此，才能实现中华民族之复兴。
　　
　　我很不明白，何以胡适之思想会被解放后的大陆视为洪水猛兽。胡适与之思想得以重归大陆，得感谢时代的逐渐宽容，否则对他太不公平。实际上，他并没有偏袒过国民党，除了当过几年被至今许多人认为是国民党政府的“过河卒子”的“驻美大使”，一直以学术而论学术，似无多少政治的参与，何况，对国民党政权的一些污垢，胡适和傅斯年一样，同样做过批判。他与鲁迅先生同为无党派人士，但在共产党和国民党中，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不同待遇，以及如今似有对胡适的“平反”之境迹象，而鲁迅先生，整正慢慢走下“神坛”，这种现象，值得未来的历史学家们作为课题深入研究。还有胡适与陈独秀之间的关系，也可理一理。作为共产主义在中国的创始人之一的陈独秀先生，从监牢里出来之后，对民主政治的见解，竟与胡适先生的自由民主之思想异曲同工，不谋而合。
　　
　　三、读本之导引
　　
　　《容忍与自由》一书在卷末，说了这样一句话作为囊括：“本书以胡适的思想关怀为主体，分三卷：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文明，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自由，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社会。精选当年具有广泛印象的原作十九篇，以当年文章回应当今时代主题。”
　　
　　我非政治中人，也从不做学术，读书，纯为自娱。能将这本书通读，实为胡适于生存的时代弊病比比皆是，他的“恨铁不成钢”，他所提倡与推崇的“实干“，他对于自由民主之思想的认识、观点与言论，于当今时代，和崔永元为内山完造《我的朋友鲁迅》一书中所写长序《又见鲁迅》中言：“关于鲁迅如何痛心疾首地鞭挞时代之顽疾，已印在书本上，不必再表，只是那些时代病不断传染给新时代，花样翻新，层出不穷，唯独缺了一个鲁迅。。”其实，也缺了一个胡适，缺了民国那一代学者们的风范与师表。
　　
　　写作中的胡适，永远是向上的，他说过一句话：“自己不信神，要争取自己不信神的自由，但同时也得承认别人真心信神，当然有他信神的自由。”除了自由民主之思想主张外，胡适一生，都宽于待人，正如他说：容忍，比自由更重要。虽然，这里有一个有待学者们深入研究的悖论。
　　
　　而且，我还从这本书里，读到了一种乐观向上，永不服输的精神。中国文明的儒道两家文化，固然有其精华，但糟粕也不少，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其实，是整个民族需要面对的问题。
　　
　　仅此。搁笔。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3-4-16 15:59 编辑 ]

冷晰子

一篇读书小记，写于年前。
因见夏冰老师之《关于自由的天马行空》，忽然想到胡适的《容忍与自由》贴来，与友人们一乐。

柳藏

哇，晰子笔头好快。读书前是打字员吖？
江天有人狠喜欢梁思成，你不妨再和一曲？

冷晰子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4-16 15:58 发表
哇，晰子笔头好快。读书前是打字员吖？
江天有人狠喜欢梁思成，你不妨再和一曲？

欧啦。
谁？

冷晰子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4-16 15:58 发表
哇，晰子笔头好快。读书前是打字员吖？
江天有人狠喜欢梁思成，你不妨再和一曲？

俺这可是年前写好的，随手发来的，不是现卖的，现炒现卖的本事，还需修炼。

柳藏

原帖由 冷晰子 于 2013-4-16 15:59 发表

欧啦。
谁？

你写了，自然会有人跳出来。狠喜欢的呀

银公子

朱学勤曾在一篇文里说，“现在知识界用以平衡鲁迅的是梁实秋，是林语堂，是周作人。而我以为，真正能够平衡鲁迅，在鲁迅之外树立另一价值坐标，同时也不辱没鲁迅的是胡适。”

一修

原帖由 银公子 于 2013-4-16 16:32 发表
朱学勤曾在一篇文里说，“现在知识界用以平衡鲁迅的是梁实秋，是林语堂，是周作人。而我以为，真正能够平衡鲁迅，在鲁迅之外树立另一价值坐标，同时也不辱没鲁迅的是胡适。”

非常好的一个文题，附议楼上公子所说。这文章要认真读进去，才为学习。

时光安然

胡适不喜欢小脚，却与一个小脚女人伴陪终生。
鲁迅也不喜欢小脚，婚后决绝地跟小脚女人告别。
这就是两个文学巨头，做人与处世方式如此不同。
到底他们谁做对了？偶不知道。

吴墨

唽子才思敏捷啊。江天有你们真是幸事，活跃了气氛，提高了品位，增强了友情……可喜可贺。“中国文明的儒道两家文化，固然有其精华，但糟粕也不少，如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其实，是整个民族需要面对的问题。”这句话说的极是，极为赞同。

夏冰

晰子，认识你是幸事。这文，熬夜看也值。

李兴文

胡适关于新文化运动的“八项主张”，至今不过时。
胡适务学一生且成就斐然，他的学术与作品以漂洋过海的方式影响大量读者；本应该与胡适有同等命运的老舍，情况就不令人乐观，文学诺将差不多要到手了，却死于非命，甚为悲惨！

摇曳风铃

晰子，来过，读过，开始思过。

冷晰子

原帖由 柳藏 于 2013-4-16 16:03 发表
你写了，自然会有人跳出来。狠喜欢的呀

不会是你吧？

冷晰子

原帖由 银公子 于 2013-4-16 16:32 发表
朱学勤曾在一篇文里说，“现在知识界用以平衡鲁迅的是梁实秋，是林语堂，是周作人。而我以为，真正能够平衡鲁迅，在鲁迅之外树立另一价值坐标，同时也不辱没鲁迅的是胡适。”

附议公子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