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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瓜裂枣（散文）
■文/于文华
模样周正的，乖巧好看的，谁不喜欢？
无论事物，抑或人类自身。
优胜劣汰，是天经地义的生存法则。适者生存，胜者为王，颠扑不破的真理。无论承认也吧，不承认也吧，无可厚非的事实，地球人都知道。
于是，那些歪瓜裂枣，那些身形有缺陷者，总被上不了台面，入不了法眼；总被推三阻四，打入另册——冷眼冷语是好点的遭遇。嘲讽挖苦在所难免。就怕，被非难，遭白眼，受到种种不公正待遇。更怕，被强势势力并吞，消亡的无声无息。
同样的星空下，同样的生存环境里，结局却大相径庭：大多“修成正果”，造化成，人神共享的美物。唯有少数个别，先天不足，后天努力不够，成为残次品——可，上天既然赋予了他们生命，既然给予了他们生存的权利，就须，众生平等。和谐共处。
《圣经.马太福音》里耶稣说：“有一个撒种的出去撒种，撒的时候，有的种子落在路旁，飞鸟来吃尽了。有的种子落在土浅的石头地上，土既不深，发苗最快；然而日头出来一晒，因为没有根，就枯干了；又有落在荆棘里的，荆棘长出来，把他挤住了；又有落在好土里的，就结出了果实，有一百倍的，有五十倍的，有三十倍的……”同样的种子，落在不同的土地里，会结出不同的果实：有好，有赖，有高，有矮，有美丽，有丑陋……它们的境地、遭遇与命运，上帝没有说，只说众生平等。要善待众生。
瓜农，顶着毒日头，冒着风和雨，精心侍弄秧苗：及时拔去杂草，掐去骚秧（多余的），施肥。杀虫。浇水。谁个心里，不企盼个个长得滚圆、收看，可，晴朗的阳光下，有爆裂开口的。和风细雨里，有病病殃殃的。尽心尽意照料中，有品相差强人意的。都是血汗抚育。都花费了精力。没有一个瓜农，会扔弃、抛开它们不管。仍然费心费力侍弄。并且，腾出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功夫，来照顾他们——不是为了变卖。仅仅，为自家人的口腹。瓜熟蒂落了，好的，俊的，人眼的，都出售。赖的，差的，坏的，削一削，照样，吃的人心满意足。枣农，打枣落枝后，仔仔细细，一粒，一粒，淘选，洗摘，红润的，饱满的，会被装入各种器皿，运送到各地。裂口的，有蛆虫的，打入另册。再挑选，能吃的，洗净，晾干，自家吃。实在无法入口的，只能当垃圾处理——既然造化与命运，给了它们如此下场，又有什么可埋怨？毕竟，谁让自己，不争强好胜，未抢的先机，成为人人羡慕，个个争抢的“宠儿”……
据说，香蕉，高于，或低于15摄氏度，自会腐烂变质。还据说，香蕉在产出地摘下时，绿绿的，生生的，被小心包裹，衬了塑料及薄膜，还要加上一种叫乙烯利的化学溶液。运到批发商那儿，再搁置两三天，就成了人们眼中标准的香蕉模样——即使如此，放上三两天，也会浑身出现像黑芝麻一样的麻点。买香蕉的人会说：这是芝麻蕉，吃起来倍儿甜。其实，香蕉到此时，才真正成熟。由青涩少女，变成楚楚动人的少妇。绵，甜，爽。不收看，但好吃。可，如此模样，谁会瞧得上眼呢？人们素常的做法，大多是宁可要外观收看，摸起来硬硬的货色。
出自南方，水灵，鲜嫩的油桃。在夏天，三十多度的天气里，摆在水果摊位上，风吹，伞的庇护下，慢慢会变色，变质。先是尖尖的顶部，稍稍有些腐烂。倘不注意，苍蝇，蚊虫，专找烂处下嘴。且，会感染，影响其他。一坏一片。若及时发现，挑出来，洗干净，削去坏处，吃起来，照样，一点也不逊色于好的。这样的成色，往往，大多是熟透了，味道绝佳。只是外观不佳，不大入眼。同样来自鱼米之乡的荔枝。在热天的光照下，会悄没声息地，一个个裂开口子。一旦如此，只能扔弃。除非，隔一阵，拿水淋一会。让水的清凉，沐浴荔枝鲜嫩的身心。荔枝好吃，难侍弄。就这般殷勤照料，保不准，还会有个别的，裂开口子。
人见人爱的杏子，从树上，一个一个摘，太慢。适于贪嘴的孩童，爬到树上。一手一个。专挑黄澄澄、红艳艳的，一嘴一个香。大面积成熟了，不及时摘了，来一场狂风，会大多摇落在地。唯在将熟未熟时，上到树杈间，手持长杆子，敲。太熟的，滚落在地，会碰的“鼻青脸肿”——成为自家人，邻居，或是乡下亲戚家的美味。半生不熟的，拉运到各地。即或是看似青涩的，绿皮的，过不上三五天，自会慢慢变黄。
一种叫银蒂的白兰瓜。初看就不是歪瓜。是那种品相好，味道美的瓜——差的，赖的，早被淘汰，被吞吃。被仔细挑选，走进水果摊位、超市柜台的，都是一等一的。即便如此，时间一长，也会韶华不再，水分尽逝。有一种产自西北，叫人参果的水果。情形，也概莫能外——时间一久，虽有伞时时遮出光照，无孔不入的风，一次次的抚摸，一回回的影响，水分一点点消逝，面目干瘪，出现黑斑。焉头。耷脑。一看，就是淘汰的。其实，以前物资匮乏，只要有口吃的，谁管吃的长得咋样？况且瓜无滚圆，人无十全，再圆润的茄子，你能吃出苹果味来？地瓜长得再规范，吃到嘴里还是地瓜味。
百度上说，“歪瓜裂枣”指那些虽不中看，外表丑陋，却口味香甜、味道独特的瓜果。
民间有谚：“虫桃烂李味道无比，歪瓜裂枣滋味更好”。受温度反常、环境污染、水分亏缺、低温、高温、植物激素、强光等物理逆境影响，以及盐碱、杂草、病虫害等各种因素，会导致瓜果畸形。而有些畸形瓜果，反而比正常水果早熟，更具独特口味。县城里有些超市，每到下午，会对一些品相不佳、稍有残损的水果及蔬菜，削价处理。一些市民，摸准规律，花不多的钱，照样让口腹和味蕾，享受美味带来的实惠。
无论你厌恶也罢，冷漠也罢。歪瓜裂枣，也是一种生存状态，一种处世态度。
凡存在，便有价值。
凡存活与世的，便有理由。
世界不是单一的世界。
天生的歪瓜裂枣，以卓然不凡的姿态，醇香悠长的滋味，填补生命的多样性空缺，映衬出：凡矢志努力，凡坚持不懈，凡持之以恒，凡锲而不舍，必能被接纳、被认可。
欧洲人爱吃水果。欧盟曾对水果的个头大小、长度及外貌等，有不少近似苛刻的规定。近日却正式废除长达20多年的农产品禁令，对蔬果大小、长度、弯曲度不做具体规定，意味在某一具体领域结束了整齐划一的标准化时代。现在，个虽小，味不差的“歪瓜裂枣”，丰富了人们的多样化选择，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规避过度标准化带来的益处。
那天，做饭取东西时，猛地，从商铺里间墙角，跳下一流浪猫:烂眼，瘸腿，毛色暗淡，吓了一跳。想，不知何时，钻进来，当成了温暖的窝。但，商铺里有大量熟食：糕点，饼干，鸡腿，火腿肠……要是被胡乱，啃，咬，不说自己看不过眼，“上帝”挑剔、投诉，不小心被工商查到，说不定，会成为“严重事件”。赶紧驱赶。惊慌失措的猫，急匆匆逃进外间。“刺溜”一下，从墙角，爬到屋顶。货架上，白酒，葡萄酒，琳琅满目。柜下，啤酒，箱装的，瓶装的。要是被撞碎，少则数十块，多则几十，上百块，损失不小。心惊胆战地，嘴里喊叫，手中驱赶。它上蹿下跳，钻入柜底，再也不肯出来。铁棍子使劲捣。跺脚。呼叫。任你急的跺脚，它硬是不出。媳妇说：干脆，弄死算了。爹不亲，娘不爱的流浪猫，谁会顾惜它的死活。我说：再怎么说，大小都是一条性命，咋会弄死？我挪开东西，有意设置了一条逃生通道。左右驱赶，连喊叫，带棍击，总算张皇失措地逃离出走。谁知，它又钻进了隔壁商铺，再也找寻不着。
县城的街道上，常会碰见一“黑人”——脸是黑的，手是黑的。衣服是黑色的，就像从煤窑里走出，除了眼仁是白色的，牙齿是白的。听说，是个智障者，被一处销煤炭的瞅上，领到一个简易泥皮小房里，白使唤了十多年。供吃喝，住处，以及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度。起初，很听话，吩咐干啥，就干啥。加之年轻，有用不完的力气。跟随着卖主，将过完秤的煤炭，拉运到所需的地方。渐渐地，开始耍懒，手到，脚不到。唯恐，生场病，有个三差两错，或什么闪失，还得一副棺材。要是他的亲戚，或是什么人找上门，算赔偿，惹一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官司。于是，便推搡出门，让其流浪街头。饿了，捞吃垃圾桶的面条。空乏了，疲累了，瞌睡了，不知，像那个流浪猫似的，钻在何处，苟且偷生……
常常，在街上，在人行道，看到缺胳膊少腿者，面前放一瓷缸，或是破盆子，让人望里面丢“爱心”。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隔些日子，会拄着双拐，席地而坐，乞讨几个生活费。碰见这样的情形，总会摸出几个零钞，不为博得感激涕零。仅仅，为内心的安定。单位里有位同事，耳背，再大声说话，也听不到。你说话，借助口型、语气和声频，他会猜个八九不离十。你要是骂他，会恼怒，生气半天。县城里，有个大号叫张元福的残疾人。数年不见踪影了，不知还是否苟活于世？他可是县城居民的活宝。他来至县城，追随者往往有几个。有智障者，眼瞎者。自发组合成一个自娱自乐的小团体。吹笛子、拉二胡、唱贤孝，以及流行歌曲。有段时间，他的屁股后面，跟了两个女子。一个年岁大些，一个相比年轻些。有人就羡慕地说：你看人家张瞎瞎，过的多潇洒自在，吃喝不愁，无忧无虑，还两个老婆。大冬天的，他仅穿一件单衣单衫，露出红红的肚皮。也不见他伤风感冒。据说，一位女性跟随者，给他生育了个男娃。亲见到人家要玩具、要奶瓶、要奶粉，以及小孩衣服。有人要抱养，他舍不得送。《圣经》里也有这样劝解世人的话语：“不可咒骂聋子，也不可阻碍瞎子的路，使他跌倒。”
上中学时，课本上有一篇贾平凹的散文《丑石》，说：“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纳爱斯的残缺，更是一种美。只是，歪瓜裂枣与美无关，与境遇有关，与最后的出路，和结局有关。
我不知道，世间，有多少其貌不扬者。照样，坦然笑迎阳光，潇洒拥吻风雨——心活在阳光里，世界便生机勃发！
我不知道，人间，有多少身有残疾者——他们，或她们，有些，生活的比健全人，还阳光，还自信，还滋润。
我只知道，有些植物，有些瓜果，越是逆境，越是坎坷，越是奋进，越是努力，由此获得的光照和肥料更为丰富，其结果往往出人意料。
我只知道，正是有了歪瓜裂枣的存在，才使得这个世界，更加丰富多彩，更加姹紫嫣丽！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3-6-18 08:24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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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7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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