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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胥和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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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原创] 中篇言情小说《正式工作》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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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楼主| 发表于 2005-7-3 21:25 | 只看该作者
谢谢木版的夸,我真的不好意思。
32#
 楼主| 发表于 2005-7-11 21:22 | 只看该作者

[原创] 中篇言情小说《正式工作》之八

             八

  这天下课的时候,我走去操场外,看到一个周玉祥班上的学生在爬树,想吼他快下来,但又怕吓坏了他,掉下去。就走进自己的教室,教育起我的学生来,叫他们要注意安全。陈方兵就走到我的教室门口,笑笑地对我说,喂,孔老师,你来稀奇客了。我扭转身,愣了一刻,心想:有谁能来呢?于是就叫学生好好自习,不要打闹,便匆匆往办公室走去。到门口一看:天!郑玉兰来了,她怎么来了?身着一件小圆领的米色短尼大衣,颈上系一根白色的纱巾,脚上一双高跟的白皮鞋,一根乌黑的独辫子,走一步,动一下,在腰上来回地钟摆着;白胖胖的冬瓜脸上,水灵灵的眼睛特大,那对眼皮,像特制的皱纹纸镶在眼帘上,在伴随着眼睛的开启,显出活活灵气。她坐到我的办公桌前,笑盈盈地在和秦老师说着话。我一阵高兴,说了声你来了?郑玉兰一笑,并没有答。随及,陈方兵和周玉祥也纷纷走进办公室,我就向郑玉兰一一作了介绍。陈方兵相比起来和我最好,一看这情况,遂把我拍到门外,对我耳语着说,喂,你喊人家进你寝室去嘛,这里我叫两个学生就去割肉,也顺便叫刘根两口子上来帮着煮一下饭,叫他们也带点菜上来。我犹豫了片刻,觉得这是郑玉兰,又不是郑芬芳,到时刘根给郑芬芳讲了,岂不闹矛盾么?但又觉得行,反正今天正好玉兰来了,好当面谈谈,因为我爸妈合计好了。虽说玉兰有“正式工作”,但家庭“根基不好”,还是不行。母亲说,结坏一门亲,要坏九代根的。我不忍心伤母亲的心,就当尽份孝心吧。

  陈方兵去安排了学生自习,便去厨房准备洗锅烧火。一舀水,只听水瓢触击缸底磕的一声;一看灶后,一堆尘土,像个沙丘,并没有柴禾。陈方兵就跑去教室,安排了四个大点的学生,快去山下挑水,轮换着挑;另安排了其余学生把书收起来,快去山林中找干柴,愈多愈好,到时给找得多的上光荣榜。学生一听,找柴也会上光荣榜,于是都像小老虎一般,跑出了教室,纷纷钻进山林。只听枯枝折得嚓嚓响,败叶捞得响嚓嚓。一会儿,刘根夫妇带了泡姜、泡海椒、土豆、竽头和豆豉上山来了。见过郑玉兰。柳花当时很吃惊,一双眼睛直直地盯住了我。我没有作声。只管给柳花作介绍,说玉兰是芬芳的堂姐,今天芬芳有事,没有来,堂姐特地来看看。柳花这才缓了一口气,也依着芬芳叫玉兰为堂妹,虽是头次见面,却表现得格外亲热,妹妹前妹妹后地叫。随后刘根去烧火,柳花去洗锅、淘米、切菜,忙得不亦乐乎。

  我坐在寝室办公桌前的藤椅里,玉兰坐在床边,我们说着话。我说玉兰,听说你爸对我有点意见是吗?我故意这么说。玉兰望我一眼,一个抿笑,你说呢?

  喂!孔老师,快拿钱去买喜糖哟,还有今晚的闹房茶。隔壁厨房的刘根就在高声嚷着。办公室的周玉祥也嚷起来,孔老师,快把钱拿出来,我去跑路!

  玉兰手里拿着一点粉笔,就在桌上笃笃地点着,斜了我一眼脸红红的。我昂起头大声说可以,明天就给!厨房的刘根又说,喂!孔老师,你先宰后奏啊!——他故意把那“啊”字音拖得很长很长,连办公室的秦、周、陈三位老师都扑哧一声笑了。柳花举起菜刀,狠狠瞪着刘根沉声说,莫乱讲,玉兰是芬芳的堂姐,人家是有事,来耍的,开玩笑不要开出格了,到时把你那屁股脸打成猪尿包,看你还敢不敢说?

  刘根马上捂了嘴,头一缩,望柳花白一眼,噤若寒蝉。

  办公室、寝室和厨房都是过去寺庙的上殿改装成的半装壁,不能隔音。屋里谈话外边人也一样听得清清楚楚,很不方便。我想到自己还有重要事情给玉兰讲,就对玉兰做了个往外走的手势。

  往哪儿走呢?到处都是学生。于是我们走去学校外的崖下的一个石塘口,那里清静。我搬块石头,让玉兰坐了。

  我看着玉兰那块方方正正白皙如玉的脸,想到麻衣相法上说这种女子对人忠诚、老实、心底无瑕,是作为终身伴侣的最佳选择。事实上郑玉兰也确是忠心赤胆的美人儿,她第一次上我家的门,就直端端把自己父亲的隐私说出,俗语道:家丑不可外扬,但她却扬了!由此可以看出她已认为我就不是外人了,但单纯可爱的玉兰做梦也没想到,这样恰恰引起了我妈的极大愤慨,冒出个“根基不好”来。

  之蜂哥,你有啥心事吗?如果是为我俩的事,你有难度,就不妨说出来,憋在心里是不好受的。玉兰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了,可怜兮兮地这样说着。想到玉兰的命真苦啊!我的眼泪就快包不住了,便抬头望天一声不吱。

  哥,如若我们今生今世无缘的话,就算了,我是不会怪你的。我一听这“缘”字,瞟她一眼,心头更是一酸。谁知这一酸,泪水就再也包不住,很不争气流了出来。

  我一下倒进了玉兰的怀里,抽泣起来。

  突然玉兰神经质地将我一推。同时我也听见了崖上有咕咕的笑声。

  我仰头一望,天,后面崖壁顶上不知什么时候聚了一大堆学生,都在呆呆地鸟瞰着我们。我正想骂,陈方兵的头也一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鹤立鸡群地站起来,狡谲地俯视着我们笑嘻嘻地说,喂,孔老师,上来吃饭罗!

  我马上去水池里洗了脸,掏出圆镜一照,糟了,双眼是红的,怎么办?旁边的玉兰反而笑了说,尊敬的人民教师,等会儿学生问你,孔老师,怎么你的眼泡是红的,你怎么回答?

  我说,我为了教你们造一个“泪流满面”的句子。

  玉兰在我肩上一拍,喂,你真鬼耶。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33#
发表于 2005-7-15 16:34 | 只看该作者
胥先生好,为便于大家整体阅读,现将你的这部合于一贴。请在此继续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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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6 20:14 | 只看该作者
               九

  陈方兵风风火火跑去山下的代销店秤花生、打酒;厨房里刘根夫妇手忙脚乱;周玉祥负责搬弄桌凳和碗筷。秦编钟看着要吃饭了,也无心再改本子,插上红笔,帮助端菜。玉兰从外边进来仍坐在了我寝室的床边,双手有意无意地在拨弄桌上的收音机开关,并一边在低头倾听着我的悄悄话。一群学生,爬上牛肋木窗,露出一张张好奇的小脸。我一吼,一个个猴儿,手一松,滑了下去。可是一会儿又嘻皮笑脸地爬上来,一对对小眼,把窗台壁缝堵塞满了。
突然一位瘦老头儿和一位白头发的老太婆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孔之蜂在吗?瘦老头儿进门就问。秦编钟喊,孔老师 ,有人找!我从藤椅里扭过身,视线从门口射出去,一看是郑伯和胡姨来了。当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郑治赤已冲进我的寝室。我说郑伯早。郑治赤黑透了脸并没有答应我,只听啪地一声。我站起来说,伯伯,你怎么?——

  郑伯把我一掀,我打我的人,你管不着?

  玉兰捂了脸从我的背面跑出去了,跑出办公室,掏出手巾捂住了鼻子。鼻血还是流了出来,滴在了那雪白的纱巾上,红了一团,像朵荷花。郑治赤跟上去,在礼堂里又一把揪住玉兰的后背大衣,一拳一拳地揍。揍一下,玉兰一个趔趄,揍一下一个趔趄。把玉兰押赴刑场一般推出了礼堂,推出操场,往下山的那条来路押下山去了,……

  我牙帮骨咬得格格发响,拳头捏出了水,一直追去了操场外的大土边,直看见玉兰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才失魂落魄地转身回来,如霜打的茄子蔫纠纠的。郑伯的形象,一下子在我的脑子里扭曲了,几乎把那年我家修房缺粮他对我们的“无偿援助”也一下代换成了我母亲的说法,“你以为他对我们真有这样慷慨吗?他是在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因为他读书的时候,全是我们孔家把他供给出来的。因为那时我们家是大地主,他家穷得吃了上顿无下顿,拜你祖父为干爹,就赖着不走了,在我们家吃住和读书,一直长大。”
我头痛欲裂了。感觉天就要下雨,池里的小鱼和虫子都浮出了水面,在大口大口地吸着水;山林中扑出来的蜻蜓像群魔乱舞,在操场上,礼堂里,横冲直撞,无法无天,有时还嘣的一声,碰在了我的额头上。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口笛一吹,集合全校学生,说,今天中午大家看到的这种情况,你们千万不要拿出去张扬!如果传了,我非叫你们站办公室写检讨不可!

  然后我就气鼓鼓地去站在礼堂的大柱边,不哼声了。秦编钟看到这情况,大大咧咧地接着说,同学们!你们今天看到的这种情况,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们看到的那位姑娘,是孔老师的表妹,因为她没有请假就跑出来玩耍了,于是领导就给她记了旷工,要扣工资,还要给她处分,所以她的爸爸妈妈生气就跑来打了她。周玉祥听秦编钟说完了又接着补充道,你们想,这就像你们上学一样,不是星期天,也不给老师请假,就私自跑出去玩耍,你们说,这种人该不该遭打?

  同学们个个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最后异口同声地回答,该打!——该打!——

  我轻轻一笑,似泄了气的皮球,蹲到地上,双手抱住了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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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6 20:23 | 只看该作者
            十

  柳花喜欢在阶檐上做手工活儿。这天,她不是在钩织被套,而是在织毛衣。她见我往她的院子走去了,放下了手工,进屋去对刘根说,喂,有开水没有?孔老师下来了。

  刘根跑到阶檐上一看,果然见我去了,便去寝室提了水瓶摇荡,水瓶是空的,茶叶也没有。于是飞跑去邻居,要了点茶叶。

  那天我是穿的西装,下装是西服尼长裤,黑皮鞋,头梳一匹瓦,里面是帅哥钢板衬衣。我以为她没有看见我,走近院坝的时候,故意干咳一声。柳花这才抬起头来对我笑笑,说孔老师,你早哟。

  我说还早,太阳都快下山了。我一看左右,见没人又说,柳花姐,你那天说的,请我来吃健美肉(重庆人特指的是青蛙肉)呀,根哥去捉没?

  柳花的双腿颤动了一下,抛个媚眼,脸自红了,扭转身去叫刘根,快端凳子出来,孔老师来了。刘根真的端了凳子,笑着出来说,喂,早呀。我说不早?

  刘根把凳子放在了柳花跟前,说,坐吧。我并没有及时坐下,而是手插在裤兜里,一看房上的烟囱就说,柳姐,你们煮夜饭了?太阳还那么高。柳花说,你说太阳都下山了,还不煮夜饭?

  柳花见我不好落坐,就顺手把凳子端在了我面前说,我们正要煮的,看见你来了,就不打算煮了。我觉得柳花也是个人精,说话也总是那么尖牙利齿的,就噗哧一笑,我今天家访学生,就吃学生,我把夜饭也吃进肚子了,你们不煮也正好,不然我还受不了。

  柳花看着我,脸又撇一边去吃吃笑过不停。

  我还是没有坐,觉得在此与她呆久了别人看见不好,又怕刘根吃醋,径直进屋,直奔厨房。刘根把杯子拿在灶面上,揭开锅盖舀开水。我说喂,有茶叶么?

  刘根说有,是看见你来了,才在上头院子去要的。我一看茶叶是劣等的,就说我来泡,泡茶叶的开水是有讲究的,应先把适量的茶叶放进杯子,倒少许一点开水,把茶叶淹没,等一会儿,才渗更多的开水,这样味儿才会出来。

  刘根说,还不知道泡茶叶也有这样多的讲究,我们当工人的尽是些毛手毛脚的,倒下开水就喝,哪管这样多呢。

  我把开水端去了堂屋的桌上,在高凳上坐了。柳花一看,就把翻板椅收了,也忙进屋来,拿碟子抓了胡豆、花生和米花糖,冒冒一碟,放在了桌上。我说你怎么不说请呢?柳花说,你就不吃嘛。她话音刚落,我就伸手去抓了。她就咕咕地笑起来,非常灿烂。随后柳花坐在了大门的里边依然织着毛线。我说柳姐,一心不可二用,我看你二用起来,如此得心应手,给我织一件如何?柳花说,你是老师人家,看得起我——织的?我说你织的毛衣跟你一样漂亮。我怎么看不起?看得起,看得起的。柳花的手一颤,签子戳在笋苔似的指尖上了。线团也掉到了地上,向我的凳子脚滚了过来。我低头去拾,缠了数圈,递给她。谁知柳花趁我递线的时候,一下把我的整个手紧紧地捏了一把,然后才从我手中抠走线团。我浑身如电麻了一下,站起来,抬头去望墙上的画报,盯住了陈冲不转眼地微笑。

  柳花叫刘根快去看对门刘二娃昨晚捉有青蛙没有?如果没有青蛙,有泥鳅黄鳝也行,你又是猪脑壳一个?

  刘根说秤多少?

  柳花说你想想有好多人嘛。

  我就一边掏钱一边说今晚我作东,掏出拾元递给刘根。刘根高矮不收,跑去灶屋,抓了个尼龙袋就从猪圈屋开门出去了。我没有追上,踅回身来将钱递给柳花。柳花一挡,钞票落在了地上。柳花放开毛线捡起钞票站起来,就给我追来。我跑到堂屋的左上方。那上方有一个大红漆柜子,我跑到柜子边,站住了。柳花把钱往我西服的口袋里一塞。我一扭身,没塞进兜,感觉柳花的手又故意捏了我腰一把,给个白多黑少的恨眼儿。我浑身又一次电麻,后退一步用手去挡住她拿钱的手,触到了她那柔软的玉峰。柳花就没再让了,嘴巴紧闭,眼皮子也低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儿。我扑去饿狼一般,噙了那鲜嫩发亮的樱嘴儿就开狂吻,舌头伸进去,活活绞动,身子磨了起来,气也粗了,两人越箍越紧。把门一关,我就把妇人抱上了里面的床。柳花说,你稳不住了吗?我并没有答,只是牙齿在磕磕地发响,身子也颤抖了,哎呀呀,哎呀呀,柳儿呢,你……之后我站直起来,快收拾,刘根可能要回来了。于是我就手忙脚乱地帮助柳花穿上衣服,把被盖也叠成原样。在窗台边踮起脚一看,发现刘根正提着尼龙袋兴冲冲地过正龙田埂了。但这时我感到害怕,心慌得厉害。为了尽快稳定情绪,我马上把后门打开逃出去,叫柳花快插上门。我爬到屋后的坡上,心头还咚咚地跳,一看刘根,已走到当门了。我就装着逛旷无事的样子,抽支烟,双手插入裤兜,溜边溜边儿走动起来,问,根哥?买到啥?

  刘根说,泥鳅!

  多少?

  两斤多。

  屋里传出柳花银铃般的声音,孔老师,后坡有啥看的?干脆回来帮忙弄一下。

  我暗暗笑了,深吸一口烟,仰脖望天吐出去,头上立刻出现了滚动着的一个烟圈,然后吐一根丝出去,把那一个圈儿一线穿了。

(待续)
36#
 楼主| 发表于 2005-7-20 19:55 | 只看该作者
            十一

  郑芬芳根本不知我与郑玉兰有那段生活浪花,再次去请叔叔郑治赤给我父母做工作的时候,不料郑治赤却坚决反对了,说孔家忘恩负义,不可联姻。郑芬芳就觉得怪了:说孔之蜂是书香门第之子,以后有昌盛顺达的一天;现在又说人家薄情寡义,始乱终弃坏透了顶。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了头脑,便私下跑来天台寺,找我问过究竟。

  芬芳到的时候,天已黑了。当时我去狮子山的尾上吹了山风回庙,走进礼堂一听,风吹在古庙的房檐上,呜呜的鸣叫。夜鹰在天空里,也哇——哇——地啼叫,我又感到了凄厉苍凉。于是又想起了前日的自己,放荡不羁,色胆包天,十分后怕了。觉得一是对不起刘根;二是这样下去,必有暴露的一天。一旦暴露了……独立山风吹鬓急,烟村脚底千丈低。愁眼别院学童散,古庙云鹰入暮嘶。

  我不敢想了。去解手,没有去厕所,就站在办公室的门前,掏出来就朝天井里撒。之后拿电筒一照,发现礼堂外边居然站着了一个人,把我吓了一跳。哎呀!原来是芬芳来了。我高兴极了,马上叫她快进屋来。一进屋就问寒问暖。问她怎么一下想到这来了。芬芳说了前面的情况,又说今天她没从窟窿镇过,怕碰上我的父母,一直徒步到石龙镇,又一直问路才到了这里。我曲指一算,天啦!走了近八十里路。看她那疲惫的样子,我感动得不得了。马上把寝室的藤椅端了出来,让她坐上躺一躺。芬芳一躺,她的双眼就闭了。我说,喂,你的皮鞋破了?她闭着眼说,就是在下面的河边,我看不清路了,又怕,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鞋子就破了。我说,唉,你该早点写封信来的,我好去接你。假如我今天不在这庙上看你来了怎么办?芬芳说,我都是现想起的,听了叔叔的话,我气坏了,一赌气来了。如果你不在,我可以下去找我表哥,不会找不到住处的。

  我赶紧去烧水,让她好好烫了个脚。去倒水的时候,听见风吹着纸屑在礼堂的地上翻滚,沙沙地响。电筒光照到房上,发现了房檐边上居然站有一只鸽子,眼睛发亮,头还转动着在看檐下。我一阵高兴,嘿,给老爷送菜来了!我迅速搬来了一张课桌,再加一根独凳,叫芬芳帮我扶住,就蹑手蹑脚站上去,一把抓住了鸽子。那鸽子挣扎着乱蹬,乱啄,锋利的爪抓我的手,针扎似的疼痛难忍。我使劲一摔,扔到了石板地上。鸽子扑腾着翅膀,旋了几圈,最后双脚猛蹬,身子一挺,就一命呜呼了。用开水烫了,拔去毛,开膛破肚后斫碎,用油炒一下和豆瓣海椒一煮,就和芬芳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芬芳说,野味儿真香啊。我说,你这么辛苦走来不都是为了这口野味儿吗?她说好哇,你坏,你坏。调转筷头就给我打来……她连骨头也咀嚼着吃了。

  山风吹灭了油灯,我用票夹拔出灯芯,又拿书围了一圈,灯还是要被吹熄。于是只好睡觉。芬芳在床边坐着,我拿手电照着她的脸。她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我,说上几句,还是上唇故意一缩,吹口气,那额上的刘海还是那样的闪动。我伸手去抚摸她的额头,并把那妹儿头往上拢去。她一下倒进了我的怀里,嗲声嗲气地说,蜂哥,你可能觉得我今天的举动有点荒唐吧。我说,怎么这样讲呢,俗话说,要想得子,大家动嘛。她瞪大着眼不可思议似的望着我,哎呀,你怎么这样坏嘛?你坏,你坏,我打你,我打你!

  她打着我的左手,突然一下停止了,一下坐起来说,你的手表呢?

  我当时很想撒个谎,说放在家里,但我于心不忍,就把上次我妈打我的情况说了,手表丢在水田的泥巴里,再也找不着了。

  她闷了好一阵,叹口气说,唉——摔都摔了,摔了就算了,我以后还给你买一块的,比“宝石花”更好那种,好好把你武装起来,走出去像个人的样子。我听到这一句,简直让我太感动了,我一下控制不住吻了她一口。她一下顺手就把我颈项箍住了。我顺势一倒,就躺在了床上。有了对柳花的经验,我可不再是那个毛手毛脚,啥也不懂的毛头小子了,手蛇一样熟练地去了该去的地方。芬芳抱住胸膛,双脚使劲乱蹬……之后我罩着煤油灯拍不及待地去看床上。床上殷殷的,红红的,毯子上还新印了一朵我一直牵挂的花。我悬在空中的石头着地了,我很想疯跑出去站在山门外对山下所有的人高喊——我孔之蜂的堂客没有偷人!!

  芬芳太累了,沉沉地睡着。我欣赏着她细腻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胴体。脑海里突然又浮现出柳花的玉体,一股莫名的恐惧袭来了。

  外边的风似乎大了。这古庙已经有百年了,山门旁边的空坪里,还有三座浮屠石塔。秦编钟说,那都是公德无量的老僧之墓;“文革”的武斗期间,这山上打死的人不少,礼堂里也活活缢死过人,现在那梁上还有一米多长的绳呢。想到这里,我的背就有点麻了,汗毛也一下立了起来。外边好像有嚓嚓的脚步声,我立刻想到了鬼。竖起耳朵听,从走廊的小门进来了。我拿着电筒,并没有开,也不想开,轻轻下床,在壁缝一瞅,晃过一个人影儿,那影儿一下就靠在壁头边了。尽管有芬芳在床上睡着,但我浑身上下的皮肉还是乱跳,牙齿打战。是鬼吗?还是贼呢?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蹑手蹑脚进办公室,站在门背后,听一阵,没有动静了。摸去厨房,拿了一根板凳脚,慢慢打开办公室门,电筒一照礼堂,没有什么,又从天井到走廊,去小门外,照一遍。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馨香,电筒一照,一个人影顺着墙壁向我扑了来。我手里拿着的板凳脚落地了,天啦!柳儿呢,你把我吓坏了。柳花说,真的呀!哎呀,真对不起。她捏一把我的腰,下边一掏:咦——人民教师,好不正经呢!站起来干啥?我食指一竖,放在嘴上,轻轻嘘一声,小声点,你表妹来了。柳花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她来干啥?你们不是……我说,你先回去,我明天来找你。她说不嘛,人家不嘛……我说听话,如果让芬芳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柳花蛇一样缠着我,吹气如兰,幽幽地说,有了新欢,就不理旧人了。我一下绕了话题,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一人都敢上山来?柳花说,我怎么不敢,今下午,我就打算来的,走到正龙田坎上,看到你和陈老师坐在山门口,我一直等呀,等得我毛焦火辣的,看见陈老师还没走,心想干脆吃了夜饭才来。所以我这时就来了。我说,你憋不住了么?柳花嗔怪地又在我的腰际掐一把。我说,刘根呢?柳花说,你问他干啥?你怕他么?我说,不是怕,我想你怎么如此色胆包天。柳花说,去你的,七龙村一家嫁姑娘的请他去了。我说,人家嫁姑娘,请他去干啥呀?柳花说,你还不知道吗?刘根是学过“陪哭”的呀。啥叫“陪哭”哟?柳花说,你连“陪哭”都不懂吗?就是有些人家婚丧嫁娶时,请一些替人诉说离别之情,表达哀伤之意的人。当然是用唱的。这些人便叫“陪哭”。一次收几十百十块钱,现在时兴这个。刘根就是其中一个,现在是他的第二职业。我一下感到吃惊了,来这么久了,居然还不知刘根还有这种绝活儿,就说,他今晚会回来吗?柳花说,不会的,人家姑娘是廿八的正期,今天才廿五。

  要哭这么几天吗?

  柳花说,一般亲戚宽,哭的时间就长。

  我被撩拨得再也忍不住了,心一横,为她蹬个马步,一下把柳花横腰搂进怀里抱起便走,放去了周玉祥的床上。柳花故意捏紧皮带,说,哎,人民教师哟,怎么脱人家女同志的裤子呢?……我笑了。柳花望我也一笑,哎呀,不扯了,我自己来。我脱得最迅速,三两下扒得赤条条的,如果有脱衣比赛的话,我起码是前三名的水平。正要上床,柳花红着脸,欣赏着面前的一丝不挂的我,痴了。我看到柳花的样子,就故意做个广播操的扩胸和下蹲给她看,之后又立正,还特把那“小”一边拍一下给她看,说,这回儿要争气呵!莫像上回儿见花就谢了。柳花在床上捂着嘴咕咕地笑得滚,就说,孔老师,你好调皮呀,把我肚子都笑痛了。

  柳花脱了罩衣外裤,打开被子就窝着躺下了。我正要发起冲锋,她却一指对面的墙壁说,你看。我踅身一看,哎呀!对面壁上到处是酒杯大的眼。我赤着身,拿了电筒轻轻走去办公室,贴耳去听,鼾声不断,芬芳睡得香极了。我暗自高兴得拿了数个学生的作业本,捏成团,去塞那一个个的眼儿。柳花就用手作成手枪状,眯了一只眼,瞄准我的屁股说,啵、啵、啵、啵!我说,你啵啥?柳花说,啵人民教师。教师好坏的。我说,你不能说人民教师坏,只能说我有点儿坏。

(待续)
37#
 楼主| 发表于 2005-7-20 20:02 | 只看该作者
主版先生?我从第六章开始发贴,次次成功,但却老是现不出来,请问是什么原因?麻烦给弄一下好吗?
38#
发表于 2005-7-25 16:15 | 只看该作者
胥先生好,你确实都发贴成功了,你看上面的跟贴中,第六章你贴了三遍。

这是以跟贴形式出来的,不显示在列表页面中,你要打开你跟贴的主题才能看到自己的跟贴。
39#
 楼主| 发表于 2005-7-26 00:23 | 只看该作者
谢谢汪老师指点,我弄好了。
40#
 楼主| 发表于 2006-4-14 21:59 | 只看该作者
 十二
  
  第二天下午,放了晚学,我把芬芳带下山去了柳花家。柳花把刘根也叫了回来,因事主那里,要晚上才哭。柳花的意思是叫他回来,一是与表妹见见面;二是回家来帮助弄菜煮饭。当然主要是叫他回来弄菜煮饭。柳花仍叫刘根去秤了泥鳅,因为表妹来家里作客又没有什么新鲜菜,隔街远。刘根拿剪刀划破泥鳅的肚子,我就用手抠去内脏。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开始吃饭了,桌上除了红烧泥鳅之外,又煮有一碗腊肉,两碗粉条,一碟炒鸡蛋,还有一碗土豆丝。柳花叫刘根倒酒来。刘根故意说你以前说过的,不管哪个天王老子来我们家,都不准吃酒,今天你怎么又收鬼放鬼了?柳花说今天是表妹到我们家,我们该喜庆喜庆呀。
  
  芬芳望我一个抿笑,说吃这么好,我以后不来就亏了。
  
  刘根乐滋滋地去里屋找酒,柳花就去拿酒杯。刘根翻了一阵,又跑回来,站在柳花跟前一碰她腰。柳花乜眼看他一下说,你碰啥?
  
  刘根用手一指她裤兜。柳花才恍然大悟,嘿嘿一笑,你摸啥。刘根手一插进口袋,故意掏一圈。柳花哎哟一声,拿筷子头朝刘根额上敲去。我和芬芳看得真真切切都抿笑起来,互相递个眼神,觉得他俩也还像一家人。
  
  提来酒,柳花自个儿拿杯酌了,看着我,含情一笑说,孔老师,我真是有幸认识了你,以后还望你多多帮忙。
  
  我会意地接过酒杯,哧哧一笑说,既是我们认识了,以后就不要称老师徒弟什么的了,都是弟兄姊妹,何必呢,芬芳,你说是吗?芬芳微笑着,默默点了头。
  
  刘根看着妇人舀了酒,伸手去端酒碗。柳花就说等一下,等孔老师吃点菜,再酌酒。
  
  我马上就笑起来说嗨,说了不准称师道弟的,该奖励酒了。
  
  柳花噗哧一声又笑了说我们称你是老师,是应该的,你本来就是老师嘛。我举筷夹了一条泥鳅说,柳姐,你说错了话,我给你一次——性奖励。一下就把泥鳅拈进了柳花的碗里。柳花看着我,妩媚地一笑,故意惊讶地说,咦,这么大一条啊。芬芳扫一眼,竭力夸讲了一番刘根兄的手艺不错。刘根得了夸讲,自是高兴。刘根接着说嘿,要是这泥鳅,在起锅的时候,还有点儿香叶,切碎撒上,就又多一个味道了。我看着柳花说,就像你们这些女同志,本来漂亮,再撒点香水,也是一样多个味儿了。芬芳手肘一碰,望着我说,你哪有这样可恶嘛。
  
  柳花直盯盯望着我,想起了昨晚的事,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儿。柳花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扭过脸去,看着刘根,补充说莫看我们这炊事员不中用,办点菜,在队上还是要个人来赶的。
  
  刘根笑嘻嘻地看一眼柳花,就说我这个家呀,不瞒你们说,我们把位置弄颠倒了。孔老师,凭你说,煮饭这些家务,论说是女人的事,结果,屋里屋外都成了我的。表妹你说她对不对?芬芳说,表哥,你也是多年在外的人,见的多,现在有许多男娃儿,都会操持家务和带孩子了。刘根一下望着我说,孔老师,你看,她们女同志都是一伙的,注意哟,看以后我表妹也会收拾你的。我哈哈地大笑起来说,以后“三八”节可能要放长假了。大家又笑起来。
  
  柳花马上大夹了几条泥鳅塞在刘根碗里说把嘴塞上吧,人家孔老师又不是来给你断道理的,你以前说,只要娶了我,啥都不让我做嘛,怎么就闹意见了?
  
  我听着只是笑。学着柳花的样,也给芬芳拈了泥鳅,又另拈了两筷炒蛋。芬芳看着我还要拈的架势说,哎呀!手就罩了碗。柳花甜蜜蜜地看着我,趁我没有注意,拈了一挟泥鳅,按在了我的碗里。我一看这气氛,就将一条泥鳅拈给了柳花。柳花看我一眼,脸就红了,就把那条泥鳅含在了嘴里,脑袋点动,慢慢噙咂,嘴外的那截还在摆来摆去。
  
  刘根还要敬我的酒,我却说我实在不行了。
  
  最后柳花对刘根说孔老师不喝就算了,不要再劝,酒喝多了,是伤身的不好。我最后把酒倒成了四杯,说我们一起碰了,碰了就吃饭。
  
  大家就真的碰了。
  
  天已黑了。我在柳花家洗了脚,问芬芳怎么办?柳花就诡秘地笑起来说,你们都在我家住好了,我家有两张床,等会儿把那张床的毯子铺上就是了。芬芳说随便。芬芳说了随便之后,就洗脚去了,再也没有出声。柳花又再次说,都不走,就在我家住,刘根是不回家的。
  
  我两手插在裤兜里,走去院坝,看着天上的星星,稀稀拉拉的,发出了冷静静的光。柳花出来了,站到了黑影的地方。我走去对她说,芬芳今夜就在你家住好了,我还是打算上去。柳花小声说,身子招架不住了吗?我说是呀。她说,不嘛,我要你今夜就在我家住。说罢就又伸手在我腰间捏一把,嗲声嗲气地再次说,我要你嘛。她说了要我之后,便扑来箍紧了我,我不准你走。
  
  当时我一下紧张起来,赶紧推开了她。芬芳正在屋里洗脚,要是出来碰上了,怎么得了?
  
  我和芬芳还是上山去了。一直走到了天台寺的半山腰,我回头去看柳花的房子,她还在用电筒光对着我走的方向还在夜空里画着圆圈。这时我叫芬芳把电筒给我,回转身狠心肠地用电筒光在柳花画的圈上打了个大大的×。柳花的电筒光戛然熄了。
  
  十三
  
  事先我和芬芳上天台寺的时候,走的那一段小径——走了一弯,过一嘴,相隔农家院又远。一路虫唱墓草,月照丘坟。芬芳双手吊住我肩膀,说蜂哥,我好害怕。我说你怕,怎么昨晚你还一人来了,不是也走了这些地方?
  
  她说昨晚那是赌起气了。我说这些坟地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真要是怕呀,还要数我们上头的庙呢,里面死的……
  
  哎呀哎呀,你不要说了。芬芳直捶我的背。你这样来骇我,我下回还敢来吗?
  
  说实话,我就是不希望她来了,一是再来怕她看出我和柳花的破绽;二是万一我母亲知道了那还了得。她老人家不跑到学校来揍我才怪。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怕这样长期和芬芳粘上,分散了她的精力,久考不上,到时生米成了熟饭,怎么着?猫儿抓糍巴脱不了爪爪。
  
  我们就这样手挽着手爬上山顶的寺庙打开寝室。我叫她脱鞋上床去,我打算看一阵书,可是满屋子漏风,煤油灯照亮又被吹熄了,在灯的四周用书翻开做成屏障来挡,一股风来还是熄了,而且弄得整个屋子煤油烟熏熏的擤吧鼻涕都是黑的。
  
  芬芳在床上脱了外套,穿着件背心靠在床头,拱着被子望我笑着说,哎呀,莫做样子了,上床吧。
  
  在床上我们亲热一回,悄悄说了一阵又亲热一回。后来芬芳问我那次被母亲打惨没有,打到哪里。我说打惨说不上,只是屁股上挨了一扁担。芬芳笑着就要看我屁股。我不让看,她偏要看,两个在床上疯了一阵,她说她以后考上就好了,再给我买一块比“宝石花”还好的手表。我说这样疯下去,你一辈子都考不上。她住了手,望着我愣了,只听那屋檐边的吊檐被风吹脱拍打在檐边上,啪啪地响。
  
  后来芬芳说,我回去要努大力了,到时只要一考上,你就有理由写申请调走了。
  
  我便借机和芬芳定了个约法三章,从现在起她不能再来天台寺了,一心在家复习功课,必须两年内考上招聘干部。我呢,从现在起马上去报考函授,争取三年内把中师文凭拿到手。我们拉了勾。
  
  芬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说,难道这期间我们连信都不通吗?
  
  我说信是可以通,只是通过邮寄,我可能收不到,一是乡里的邮递员由于工资太低,他们都不肯下乡,一般是找人带,或者是定点逢场天自己去取。逢场天一般我们都在上课,星期天又很少遇上逢场。再有我母亲为阻止我和芬芳的通信,老早就给我们乡的邮递员打过招呼,有信不许找人家带,由她上街亲自去取,这是我早就知道的。
  
  还好,我有个修理电器的一个生产队的朋友名叫朱老九。朱老九仍然修收音机、电视机,天天赶场,也赶郑芬芳的云登镇。我就给芬芳说,你以后的信就直接交给朱老九好了。
  
  事情谈妥以后,同周的星期六我回家就给朱老九说了。朱老九说这办法好,慢慢淡化对方。考上了,就和她成亲;考不上,拖上她一两年不见人,到那时你看上了有“正式工作”的要甩她,她也不会去寻死寻活的。
  
  当时朱老九跟我讲了一段埋藏在他心底的爱情故事,说他在中熬镇住家的时候,家庭成分不好,队上有个不愿军婚的姑娘看上了他。那时违犯军婚是要判刑的,朱老九就把姑娘偷偷带去了河南安家。大约半年后,他有事回了趟四川,一个星期后重回河南时,他爱人就说,这地方怎么这样?你一走,队里的单身汉夜晚就来敲门,白天干活就来疯疯打打的,骂也骂不开,脸皮厚得很。朱老九说,你和他们那个了?
  
  他爱人说,你说些啥,我怕是猪狗?
  
  朱老九知道她不是那种人的,觉得逗起好玩,就说,哎呀,这有啥,用了还在的,我又不会怪你。
  
  她的爱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怀疑我?……不依不饶就找他扯皮,扭着他要说出自己不清白的事来。朱老九再三解释,说我是开玩笑的。由于对方没文化,解释不通,朱老九被弄烦了,就冲口说了句,咦!你气那样子,怕要去上吊呢。
  
  朱老九说了之后就去厨房准备下点面条来吃。开水还没有烧开就听那头卧室呼呼地有什么在响。朱老九突然有点心慌,跑过去一看。他爱人的头搭拉在床边,口吐着沫,床下已有一大滩。一股浓烈的农药气味。天啦!他喊了一声,背起爱人就跑,没到街,就断气了。
  
  朱老九说给我听的目的是,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感情的事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出事。
  
  我当时听得吓出了一身冷汗。
  
  十四
  
  接下来我又实施慢慢冷却柳花的计划。办法还是朱老九给我想出对付芬芳的那一套——躲。躲到一定程度让对方失去信心然后一刀两断。但和芬芳相比,柳花就难办得多,因为我们相隔的距离太近,容易碰面。我时常担心这事如果不及时解决,有朝一日暴露出去,不光有“正式工作”的姑娘一听我的名字就感到恶心,不光有父母亲的打骂,更重要的是别人会说我是乱搞男女关系,说不准要挨处分甚至被开除工职,一想起这些常常夜里睡不着老做噩梦。因为我的工作来得太不容易了。当时父母不让妹妹孔之平顶班,无非是想到女生外相。让我顶替再找个有“正式工作”的人进来,家中就多一个吃皇粮的了。至今孔之平不说,心头却是有气的。悔不该当时的一时冲动。
  
  不久刘根去医院查出晚期肝癌。周玉祥说,刘根对我们学校老师个个都好,帮忙不少,现在人家得癌症了,我们还是凑点钱买点东西去看人家。他这样一说,大家都积极响应,一个凑十块钱一共四十元,叫学生跑去街上买了水果芝麻糊和奶粉等物,放了晚学我们都去了。刘根就不准我们走,非留吃晚饭不可。吃了晚饭周玉祥他们就各自回家了,而我则回到天台寺。当夜柳花就到山上来了。她很焦虑,说家里没有钱,刘根的单位也没钱,而且说自行负责。柳花还说刘根病痛得也可怜。当时我收到学生交来的学费二百元,都给了柳花。
  
  大约三个月后,刘根死了。
  
  一天村支书柳扬上山来找我谈话,他蹲在地上没说几句就单刀直入地给我做媒谈他堂妹柳花。我说我已耍女友了。他说你们没有结婚啥。我说相隔不远了,只要她一考上招聘干部我们就去办手续了。
  
  柳扬皮笑肉不笑地说,听我妹说,你和她早就耍上了,而且她现在已经怀上你的孩子了。我大吃一惊,说没有的事!柳扬强硬地说,你莫装蒜了,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你也是聪明人,……哎呀,不谈了,我们都是弟弟兄兄的了。
  
  这显然是威胁。柳扬是当过兵的,在部队上是军医,转业后当了村上的支书。学校自从八二年开始搞普六普九起,从行政管理上就属村办村管了,再说一个村支书虽是不领国家工资,但在镇委书记和镇长的眼里却比中心校的校长说话还管用。再说,我才去天台寺的时候,听秦编钟陈方兵他们说了柳扬有多厉害,镇上惟一的一家大型企业——冰冻厂,当时有十多人去竞争厂长职务,包括镇长的哥哥在内,都没有竞争赢他。现在的柳扬是越来越红,冻厂的规模比原来大一倍多了。年年是出席市的人大代表,民营企业家。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时我只好说,这事我得给我父母通报一声吧。柳扬一拍大腿,好!我就等你这个信。
  
  天!这事怎么可能给我父母说呢?说了非打扁我不可,尚是小事,依我母亲的性格非弄出人命不可!
  
  我回家又找到朱老九,哭丧着脸又打烟又说好话的希望他能给我出出主意。朱老九笑着说,嘿嘿,看不出你小子还偷人呢?要是你妈知道了非气死不可的。光打素桩不行要打荤桩。我说你莫捉弄我了,人家都愁死了,还拿我开心。他说办法倒是有了,只是……我看他那付乘火打劫的横样,只好说,好好好,走,上街。
  
  我把他叫去一家农民食店炒了两个荤菜烧了一个汤,喝了几瓶啤酒,我说这下你总该说了?他掏出裆里的“小”一边撒尿,一边打着酒饱嗝儿抿笑着说,你这事不好办了。
  
  我说爬哟你,故意在玩我?
  
  他说,不好办就因为你有个“正式工作”,一切调动都得清清楚楚讲究手续。要是像我这种人就好办,惹了祸大不了——跑,十年八年不见人,看她嫁不嫁。可你们就不行了,端了国家的碗就要服国家管。后来我几乎是以绝望的口气说,请你好好想想,真是没有办法了?朱老九在屋里踱来踱去地走着,我又塞包烟给他,最后他停止了脚步,一拍脑袋说,有了。
  
  我说,啥?
  
  他说,一个办法是,你目前对柳花好一点,哄她说这个孩子的质量不高,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优生优育,应该打掉;再说没结婚就有了孩子社会影响不好,要注意形象。只要打掉了孩子就好办了,给她拖时间,到时找到有“正式工作”的了,嘣地一下调走了,让她去跳河吧,她自己跳的,管你屁事;二个办法是,给笔钱,反正大家都知道她过去是嫁过人的,让她怀着孩子另找人家,正常。
  
  万一两种办法都用了,她还是不依?
  
  那就找人做你父母的工作争取不出事好了。
  
  我恨自己啊,恨不得一刀把“小”劈了,免得生出这么多烦事。但我还是决定要去试一试。于是我匆匆回家对母亲说,我们辅导区有个老教师明天星期一满五十岁生日,因为大家要上课,今晚上他邀了我们几个耍得好的去他家聚一聚。
  
  母亲这天很豁达,她说,你挑缸水就去吧。并叮嘱我不要多喝酒,喝多了伤身的。
  
  于是我先到学校,怕人看见,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黑,一直到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的时候我才心事重重地下山去了。从柳花房子的对面下正冲,然后过正龙又上来,若碰上人,我就说去石龙镇赶了集转来准备去柳花的家要个火上山去。
  
  还好,一路没有碰上人,只是路过山坳刘根的坟前时,我浑身的汗毛立了起来,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刘根就轻轻地走在我身后,我不时回头去看,真怕他拍我的肩头。
  
  走到柳花的竹林边没经意踩响了一张笋壳叶,嚓地一声,她家猪圈边拴着的小黄狗就扑来扑去地狂吠着。屋里没有灯,整个房子静悄悄的。我估计最多只有九点钟吧,要是以往的话,她家这阵准是灯火通明的还在做事。转眼之间,缺了一人,这幢房子就变得冷冷清清了无生机了。
  
  我蹑手蹑脚走上阶檐,靠近窗台边本想扔一团泥巴进去吓她一跳,想到人家才死了丈夫,孤单一人,已经够怕的了。没忍心将泥团出手,就对了窗口轻轻地叫了一声柳花姐。
  
  床上没人答应,隐约听到有当当的两声菜刀响,是拍在左边的柜子上的。我不禁吓了一大跳,知道平时柳花睡的是床右边,刘根睡左边,左边挨着柜子。难道刘根一死,柳花就睡刘根的位置了?
  
  于是耳朵贴了墙细听,想听个明白。床右边有鼾声,千真万确;一会儿床左边又有人翻身,又是千真万确。我本想再喊的,不喊了,也不敢喊了。怕到时人家问我这深更半夜的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我还说赶了集走这里路过来要个火吗,要火为什么不去其他院子,偏来这寡妇的门下?
  
  我轻脚轻手地走出了院子。来到外边的大路上,天上的月亮有三竿高了,整个大冲也烟雾蒙蒙地像披上了一层白白的纱。柳花床上那是谁呢?刘根还在她都敢于偷我,刘根死了她就不可以偷人家?……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庙子,瘫在床上,瞪着双眼,前尘往事,无数的念头纷至沓来……天亮时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朦胧中见到芬芳开着一辆小车上山来了,一下车就向我扑来,蜂哥,我考上了!……
  
    
  2005年6月8日晚于石桌家中修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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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5 00:00 | 只看该作者
写得好啊,老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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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7-25 20:49 | 只看该作者
谢谢照直说的夸,向大家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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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6 19:52 | 只看该作者
小说不错,邱天看了一些,有时间再认真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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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6 21:33 | 只看该作者
谢谢邱版的看好,不知看完没有,敬请多多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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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7 00:08 | 只看该作者
您辛苦了。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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