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熊荟蓉 于 2015-12-24 18:50 编辑
翡翠莲花簪 文/熊荟蓉 我家公子姓喻,单名一个谦字。 在我们永隆街,就三间旺铺。喻德隆杂货。冷长天布行。潘瑞祥木材。 除了冷家就一位嫣然小姐外,喻家和潘家,都是公子。 那嫣然小姐面若素月,眸如清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不喜披金戴银,唯爱一绾青丝上别一支翡翠莲花簪。 两位公子皆长身玉立,仪表堂堂,且情趣高雅,文武兼修。喻潘两家是世交,俩公子素以兄弟相称。喻谦公子,是喻哥。潘让公子,是潘弟。 每天大清早,我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公子磨墨。 公子练习书法,有时是抄录唐宋诗词,有时是即兴涂鸦。 早膳后,我们总是奔潘家而去。 潘家东靠广场。广场多垂柳芳草,平时冷清,是喻公子和潘公子切磋剑法的场所。逢年过节,舞狮子、耍龙灯、扭秧歌、打擂台……热闹非凡。 喻公子爱穿白衫,潘公子偏好黑衣。比武打擂,他俩的出场总是山呼海啸。 他俩的轻功都十分了得。忽而云中徐行,忽而草间疾掠,忽而比翼翱翔林间,宛若一黑一白两只矫燕。 他们还各有一件神器。喻公子是一管横笛。潘公子是一把折扇。 那横笛伸缩自如,凌空劈下有千钧之力,笛声悠悠可使纤歌凝白云遏。 那折扇含赤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旋转起来如万花筒,闪得人眼花缭乱。 观众如醉如痴。不知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为他们神魂颠倒。我和阿康亦手舞足蹈。阿康是潘公子的书童。因为主人的关系亲如兄弟,我俩也亲如兄弟。 说起自家主人,我俩都引以为傲,至于俩公子的武艺孰高孰低,却不知晓。他俩对付街头地痞流氓,皆同仇敌忾,但相互比试,总是你谦我让,点到为止。 近来,我感觉很不对劲。我们已有半月没去潘家了。我偶尔向喻公子提起,他缄口不谈。然后整天整天,他就神情郁悒地写诗,写一张扔一张。 我一边给他铺纸、研墨,一边寻思,到底喻公子与潘公子有何过节。 我的目光无意间落在狼藉满地的废纸上,看到了“残夜莲花落,玉簪月影微”的诗句,忽然想起了半月以前的一件事来。 那天我们去潘家广场习武完毕,潘公子和阿康随我们回喻家码头玩耍。途经冷家布行路段时,发现了一支遗落在地的翡翠莲花簪。 说时迟那时快,喻公子弯腰,潘公子出手,他们几乎同时抓住了玉簪的两端。然后,就见潘公子用力一拽,喻公子不意失手。两人脸上都赧赧的。 细想起来,那天在码头上就玩得有些尴尬,之后,我们就再没去过潘家了。 难道两位公子会为一支簪子闹别扭?不会,两家堆金积玉,不缺这根玉簪! 某天早上,我发现公子在书房里对着某物发呆。细看那物,是那支翡翠莲花簪。而公子脸上,竟有伤痕。 我不敢造次,抽空跑到潘家,找阿康问个究竟。阿康对我却仇敌似地连推带搡,还骂骂咧咧。潘公子的眼色,戾气颇重。 我家公子也性情大变,提起潘公子就发咒语,一副不共戴天的神气。 很快,两家公子的不合就路人皆知了。两位老爷不明就里,多次为他们劝和,却越劝越不和。终于,趁两位老爷外出参加商贸活动之机,俩公子展开了决斗。 码头。微雨。三三两两过渡人。 潘公子一上场就眼放寒光。抱拳才毕,即举剑朝喻公子当头劈来。未待喻公子闪身落定,又转动七色扇,趁对方眼盲之际,当胸一箭刺来。 喻公子的横笛忽然化身为杠杆,轻轻一点,人已飞至半空。那横笛又以迅雷之速,直取潘公子咽喉。 潘公子倏然委地,若灵蛇游走,之后又如黑烟冲天。随着猎猎风声,暗器飞至,喻公子的横笛应声而落。一柄闪着异光的折扇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喻公子头一偏,顺手抓住折扇内角,两人腕力相拼,脸色都涨得青紫。 看客越聚越多,都不敢出声。 正在难分难舍之际,忽闻锣鼓喧闹,东边黑压压过来一大队人马。 人群中有人高喊:“冷家小姐出阁,好大的排场……” 还有人说:“听说冷家姑爷是福星街的余大少爷,家世显赫得很……” 啊——两位公子同时瘫倒。折扇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和阿康赶紧过去搀扶,见他俩都没受伤,只目光呆滞地望向娶亲的队伍。 过码头时,那花轿偶一颠簸,帘子半开,随即合上。我没有看清新娘子的脸,只看见她盘起的青丝上,斜插着一支翡翠莲花簪。 突然,喻公子从我怀里一跃而起,白光一闪,落于码头。只听得他对潘公子大喊:“潘弟,我来拦截,你快断后!” 人群一阵骚乱。 花轿停。珠帘开。莲足下。嫣然小姐凤冠霞帔,眉眼间有凛然之气。 只见喻公子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支翡翠莲花簪。 他双手捧簪,举至嫣然小姐面前,朗声相问:“请问这玉簪,可是小姐旧物?” 未等嫣然小姐作答,那胸佩红花的余大少爷已面如土灰,从白马上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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