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碣石清风 于 2016-1-15 14:14 编辑
从饭店里吃了晚饭出来,远远地我看见天桥上面那个刚摆好音箱的小伙子微躬着身子对着麦克风弹着吉它唱着:……但愿那海风再起,只为那浪花的手,恰似你的温柔。一首老掉牙了的旧歌,让人听了就难以忘掉。至少,对我而言,它已深入记忆。
记忆,是个莫名其妙的匣子,犹如无形的密码箱,记不起事儿的时候,等于忘了密码,那就怎么也打不开箱子的了!记得起来的时候,却根本就搞不清密码到底是啥?是六位数还是十八位数?只知道豁然之间,一些类似于“破碎的脸”的往昔影像,展开了断断续续的皮影戏,而我已经无法将“破碎的脸”拼凑为完整的。
例如,她,只要听到蔡琴或邓丽君唱的《恰似你的温柔》就会让我想起的她。柳眉、凤眼、樱唇以及两个酒窝的脸颊。眉上有心事,眼中有相思,酒窝没酒,她的嘴唇总是牵动我的耳朵。那么,她的鼻子是啥样的?下巴和额头呢?我想了又想,真的,真的,记不起来了。
可是,一旦见面,立即就认得出来。她的酒窝卷起旋涡般绽开的笑容,袅袅婷婷的走过来,对我的肩膀擂一拳。挨打了,我笑得更欢,压根儿没有还手的心思,嘴巴张了又张,嗫嚅着冲她躬了躬身子,算是含糊地发出了中间有所停顿的五个字音:小师妹,你好。
她的脸色、表情顿时变得夸张,声音尖尖脆脆地问我:师父都已没了,还有师妹吗?
我想起了那场葬礼,她跪在师父墓前,对着刚刚安放稳当的墓碑哭得十分哽咽。我送她回家,方才知道她已经结婚。在她家那个社区的街道口,她挥挥手。我记住了十八个字音:你个木瓜,下辈子趁早求爱,免得我嫁给别人!
在此之前,至少三到五年之前,家乡不远处的沙滩上,我用手指给她梳头。她问我:浪花是手吗?你说,海浪有手吗?师兄。我正哼着《恰似你的温柔》。我的头发跟浪花太像了,师兄你给我梳一梳吧……嗯,这才是温柔的浪花的手!
据说,上海的漂亮女孩是不会自己洗头甚至梳头的。乌溜溜的乱蓬蓬,其实,很自然。
去年,我到了跟家乡隔着两个省的异乡,是个只有山水没有海的地方。她知道了,开始每天给我发个短信,过了半个月,改为半夜三更的打电话。我很纳闷:你打电话方便吗。她说她早已和老公分房而睡,不过,女儿跟她同床,她睡不着了,进卫生间给我打电话。
那年年底,她忽然的大白天打来电话:大师兄,后天,我要去杭州开会。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是个很值得一去的地方!那就去呗,况且,有她在那。买了火车票,我给她发短信:下午的火车,明天上午到杭州。她在一分钟内回复了三条短信:我有点顾虑,你是为了跟我见面、开房,你别来了。
我来不及回应。手机的铃声响起,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们都老了,皱纹满脸,我恨你,在那个沙滩上,难道我只让你梳头吗?你个傻瓜、木瓜、白痴,白活了二十多岁!现在你我都是奔五的人了,还能咋的!
从此,电话没了,短信也没了。我的耳边,只剩着那首旧歌: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地来/让它好好地去/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但愿那海风再起/只为那浪花的手/恰似你的温柔 [/copyrigh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