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文有约】姐姐，今生我因你挥毫

阳光笑靥

一

　　  伊是我毕业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她长得玲珑小巧，皓齿明眸，性格甜美浪漫。她也喜欢读书，偶尔也码字，但仅限于自由挥洒，纪录自己的心事或情绪。不似我这般张扬，会将其昭示于世，恨不得所有人来阅读。因为共同的兴趣，我们会经常交换读物，畅谈感悟，每次见面都话语不停，聊得淋漓欢畅。我们很玩得来，逛街，去远足，疯起来也会忘乎所以。生命中有了这样的朋友，真的是我今生的一大幸事。只是后来，我们分别调到了不同的单位，见面的次数自然也大打了折扣。
　　　　
　　那是在我们相识了二十余年，分开工作十几年后的一个周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的伊，突然约我见面。电话里听上去期期艾艾的，满腹心事的样子。我来到了伊预约好的小广场，见到伊已经先于我一步到了，低头坐在长椅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直到我走至跟前才抬起眼睛来。坐下后简单寒暄几句，就见伊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沓信纸来，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封信。看看信的抬头和落款处，原来是她大姐写给她的，应该是很私密的东西。我抬起头以狐疑的眼神望向她，她对着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读下去。伊的姐姐我也见到过两回，个头比伊高，和伊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长得尤为美丽端庄、文雅大方，很有气场的一个女人。
　　　　
　　既然伊要我读，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认真地从第一页开始往下读，信很长。只见上面写道：
　　　　
　　妹妹，在你们的眼中和心里，姐姐一定活得很风光、很幸福、很洒脱吧？可是妹妹啊，你们所见到的只是姐姐的表面，是刻意表现给你们看的。这些年，姐姐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本来我是承载着家人的希望，考上省里重点高中，准备读大学的。可是一场动乱却将我和所有同龄人的梦想彻底毁灭，并裹挟着我到农村吃了六、七年的苦。
　　　　
　　吃苦我不怕，因为咱们姐妹也是在苦水里泡大的。可是最令人讨厌的是身边的那些烂桃花。本来我已经与你们的姐夫定下了终身，可有一个追求我很久而未得到我的人，却以爱我的名义，用暴力在我丝毫没有警觉的情况下，达到了占有我的目的。我哀莫大过于心死，几天几夜不吃饭，直至染上了肺病，延续了许多年后才彻底痊愈。
　　　　
　　当时还是我男友的你姐夫，在得知了真相后狠狠打了那男生一顿。本来不想谅解我，可看到我病得气息奄奄的，又软下心来，细心地照顾我到病好。那时候实行晚婚，男人在有了心仪的女人后，又都会变成经常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样在乡下的这段时间我就做了三次手术，身心都严重地受到了摧残。
　　　　
　　等我从阴影里一点一点地走出来后，回城结了婚，有了孩子，过上了虽然贫困，但也算温馨的生活。你姐夫对我很好，知疼知热，生炉子和做饭菜等家务活全包，我的身心也渐渐地平稳了下来，一心一意地和你姐夫过起了小日子。可怎知好景不长。在我工作近十年的时候，一个平时本来相处很好，对我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极其亲热的男同事，竟然也对我怀有觊觎之心。在一次顺路回家的时候，把我连拉带扯地拽进家门，旧事又在我身上重演。
　　　　
　　我从他家走出来，迈着踉跄的脚步，走上市中心过路天桥，望着下面的车流，真想跳下去一死了之。可想着年幼的孩子，还有年迈的父母，我又无法狠下心来。心想回家去将一切都坦白了吧，你知道姐姐是一个坦荡诚信的人，我不会向你姐夫隐瞒的。他愿打愿骂都行，即使离婚我也认了，就是死我也不怕，谁让自己的命运这样不济呢。
　　　　
　　我擦干泪水回到家里。你姐夫问我怎么了，我一五一十地如实回答，心里还暗暗抱着一线希望，但愿他能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理解原谅我。哪知道从那天起家里就再未安生过。你姐夫除了当时给了我两个嘴巴子外，每天想起来就眨着冒着绿光的小眼睛怒视着我，常常挥舞着菜刀要杀要砍的，离婚他还不同意。如果没有婆婆和孩子的拦阻，或许现在我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那该有多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在外面胡搞乱搞。而我们女人被欺负了还得替冒犯我们的人买单。你心想着要胸怀坦荡，明明白白地做人，但生活和命运就是不想饶过你。
　　　　
　　我本来不想让咱家人知道这些的，可我这些年实在是感到每天生活得力不从心，甚至感到生不如死。你是咱兄弟姐妹中心地最柔软善良，最善解人意的，我知道你了解了实情也不会嘲笑我，反而会千方百计地温暖我，才想起写这封信的。好在如今你姐夫已经想开了许多，知道错不在我，对我已经基本上恢复从前的温度了。但心灵上的创伤，又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抹平的？我每天真的是犹如走在漆黑的小路上，看不到光亮在哪里……
　　　　
　　信纸上有许多被泪水浸透的痕迹，也有许多字迹已经模糊，勉强能看得明白。我读着读着，不由得悲从心起，为伊的姐姐，也为所有不幸的女人。伊更是早已经泣不成声，我们两个抱在一起默默地流泪，一直到很晚很晚。分手时伊说，和你这么说说，发泄发泄，我心里真的好受多了。不然都快把我憋死了，我又不能和父母姐妹说，让他们也跟着担心。
　　　　
　　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从伊姐姐的人生，不由得也想起了我的大姐，思绪也不由得沉浸在对姐姐的回忆之中——
　　　　

　　　　二

　　　　
　　“窗透初晓日照西桥云自摇，想你当年荷风微摆的衣角。木雕流金，岁月涟漪，七年前封笔，因为我今生挥毫只为你……”
　　　　
　　这是许嵩演唱的《清明雨上》的歌词。每当想起姐姐，这首歌曲就会在我的心中回荡。每一次都不觉满满的辛酸和心伤。
　　　　
　　我记事比较晚，或者说是因为有些憨傻吧。但第一个刻进我记忆的，真的不是爸妈，而是大我九岁的长姐。大概是因为我自小就是在姐姐的背上摇晃，育有九个子女的父母，根本无暇顾及我的关系吧。我并没有求证过这件事，但二姐仅大我五岁，只会淘气惹我，还时常把我的头发当成她理发生涯的试验田。三姐大我两岁，根本也还是个孩子。自然是大姐做我人生的保姆了。而更令我对大姐无法忘怀的，则是大姐是我人生的第一位启蒙者，是大姐将我带进了书籍的奇妙世界，在一个乡下小女孩的面前，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奇异路径，在我苍白弱小的生命中，烙下了文学的印迹。
　　　　
　　是的，我的姐姐，是你牵着我的小手，一步一步地把我领进了书的殿堂，读过了许多的中外名著，进而后来又爱上了码字。你的小四妹今天的小有成绩，小有名气，视读书写字为人生第一趣事，第一有意义的事情，都根源于你，都归功于你。说姐姐你是我人生的引路人一点儿也不过分。
　　　　
　　九岁，是我人生从混沌未明到略知人事的分水岭。是从那一年起，我知道了有一样事情比起跳绳、抓口袋、踢毽子、拍皮球、欻嘎拉哈、玩纸飞机来得更加有意思、有趣味，那就是早点儿多认识字，好读书。那一年我的姐姐十八岁，正在读初三。前面的三个兄长为了早些赚钱，都选择了读二年制的大专、中专。上面的毕业了负责供下面的读书和养家。到了三哥毕业赚钱了，哥三个就一致决定让大妹妹读高中，将其送进大学的殿堂，完成他们的大学梦。
　　　　
　　我的大姐性格温婉如玉，容貌美丽大方，为人善良谦逊，做人诚信质朴。在学校是学生会干部，班花、校花，学霸，是令许多人羡慕的邻家女孩。大姐也不负众望，一举考取了地区重点高中，真是为学校为家人增了光。大姐走出了山村，在放假回来时已经完全脱胎换骨，更加亭亭玉立，气质芬芳。大姐不仅带回来了一缕山外的清新，更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还有一本本大部头的中外书籍。当然之前三个兄长也是读书的，但是当时我还没有出生，抑或出生了也小啊，没有深刻的印象。而姐姐喜欢读书，带回来有形体的书却是我亲眼目睹的。
　　　　
　   姐姐在我们的缠磨下，经常给我们讲外面的事情，而我更喜欢听书里的故事。看着姐姐边看边读边讲，我眼睛里会冒出羡慕的光彩来。姐姐那鸟鸣般婉转清脆的读书声，口中吐出的书里面迷人的故事，就那么突然地煞到了我，唤醒了我童年的意识，让我义无反顾地、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书，喜欢上了书中的每一个字，每一段话，每一个故事，每一位人物。我耳朵聆听着姐姐的讲述，双手爱抚着一本本发出淡淡墨香的书籍，饥渴地看着，翻着，第一次恨自己是个小睁眼瞎，不能自己用眼睛阅读。
　　　　
　　我记住的第一本书就是姐姐带回来的《雁飞塞北》，写的是第一代开垦北大荒的年轻人的创业事迹，还有爱情生活故事。原始的北大荒，绿油油的水草，一群群的飞禽，还有一窝窝热乎乎的水鸭蛋，就这样种植在了我的记忆里，一生都不会忘怀。而且他们也成为了我人生的标杆，奠定了我一生向上的人生基调。等到我读小学二年级时，就已经能够磕磕巴巴，连捋带顺地完整阅读一本本故事书了，当然别的书也会觊觎几眼的。可我还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地，盼望姐姐放寒暑假归家。等到寒暑假临近，我就会让略微有一点儿异能的五叔，帮助掐算姐姐回来的日期。五叔会眯缝着眼睛，像模像样地掐着左右手的几个关节，倒也算个八九不离十。
　　　　
　　姐姐回家的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幸福最开心的日子。姐姐还很会朗读，唱歌。她朗诵的郭小川《春天的后面不是秋》，以及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等诗歌在我一生中都记忆深刻。姐姐喜欢唱苏联歌曲，唱《五朵金花》和《冰山上来客》中的插曲，还有《敖包相会》等经典歌曲。姐姐的嗓音不是那种高亢的，而是抒情动人的，音色很准，不似我，五音少了三音。
　　　　
　　我美丽善良、温文尔雅、端庄大方的姐姐啊，命运虽然给了你青少年时期的卓尔不群，但也让你享受了后半生的多重不幸。像伊的大姐一样受到了命运不同程度的捉弄。大学梦因为一场动乱而破灭，成了一名普通的女工。美丽的身躯也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觊觎过。还有来自于姐夫的不谅解，家庭中一度的兵荒马乱。后来因为生活和命运的多舛，而造成了你身体全部零件的毁坏。由于姐姐你的讳药忌医，致使你患上了糖尿病综合症。先是心梗，然后心衰，走路都非常困难。
　　　　
　　可是姐姐你却坚强有如寒梅，迎风搏雪，傲然挺立，不向命运低头。你和姐夫省吃俭用，买菜都是收市成堆搂的，又黄又老又小，可你却将省出的钱帮扶父母和兄弟姐妹。你已经走路一步一喘了，却还是忘不了生你养你的故乡，及父老乡亲和家人，每年都竭尽全身力气回去探望。在姐姐所在城市求学四年，姐姐每有好吃的好穿的，都会让给我，而她自己一件绿外衣整整穿了二十多年。
　　　　
　　忘不了七年前的秋天，与疾病抗争了四、五年的你，到底随着第一片黄叶的翻飞，而归于沉寂。我如母亲一样的大姐啊，我真的是好想你，每天，每年。我经常在睡梦中和你见面，你依然当年青春的模样。今夜万籁俱寂，我打开电脑，很想给你写一封信，一封承载着我万般思念、千般怀恋，还有所有感情与心声的信。但我却不知如何下笔，也不知道寄往何方。只有反复听着那首《清明雨上》，让歌声诉说着我的哀思。然后再一缕缕一声声一字字地上达天庭，响至你的耳边——
　　　　
　　“我在人间彷徨，寻不到你的天堂。……雨打湿了眼眶，年年倚井盼归堂，最怕不觉泪已拆两行。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最爱的歌来轻轻唱……”





　　　　
　　　　

云馨

先坐姐大家沙发了

云馨

姐大的同题终于出炉了，赞一个

云馨

不喜欢手机读文，等吃过了再上来细读吧

阳光笑靥

云馨 发表于 2019-10-26 19:18
姐大的同题终于出炉了，赞一个

看到这个命题，手也痒痒了。就当练笔吧，反正也是闲着

阳光笑靥

云馨 发表于 2019-10-26 19:18
不喜欢手机读文，等吃过了再上来细读吧

咱俩正好相反，我喜欢手机阅读
不着急啊，我有时候几天不上来，都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你也随意就是;P

幸福小草

当女人的坦诚成为男人貌似自尊，用来伤害人的把柄，悲哀也从此开始。女人啊，为何就不压下这种屈辱，而要把自己的隐私暴露给他。太傻。
由闺蜜的姐遭遇，延伸到自己的姐，这种过度，让长姐比母的形象丰满了起来。人生何处为长情，此情更珍贵。

幸福小草

其实一路走来，该感激的人太多，人这一生都是在别人的帮扶上过活。对于亲人的爱，我们享受得理所当然，等待某一天，当亲人不在了回头，才发现，亲情是此生最温暖的阳光。珍惜是最好的安慰。
阿门，后天又是上坟日，用一沓纸钱告慰他们她们，我们活得挺好。安息吧!

云馨

从伊姐姐的人生，联想到自己的大姐，曾经的过往，岁月中难以沫去的那些伤痛，一切仿佛是昨天般记忆犹新，再次提起却是五味杂呈了。姐大此篇写得情深意切，感人至深。愿天堂的亲人安好，生者好好活着，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言默然

好看，喜欢，点赞，问好，祝福

文字闪耀生活

红颜薄命，这柔弱的词语发生在谁身上都是一辈子抹不去的痛。二位苦命的姐姐，让人悲痛。字里行间的姐妹深情让读者泪涌。

夜莺

这篇文章，无论语言还是情感，谋篇布局。都非常好！大赞一个！

月牙

阳光你是张扬的吗？我怎么觉得，你有一种内敛的温雅
两位姐姐的故事，让我想起《诗经》名篇《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千幻烟

拜读学习欣赏。问候阳光老师。

沈盼盼

看了姐大的这篇文字，不得不说：女人啊，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当然，这保护有很多种，比如青春，家庭，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