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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夫人之子，语出《论语》：“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这是孔子说的，意在责怪子路“你这不是祸害人孩子嘛！”
孔子责怪子路的背景是，子路时任鲁国季孙氏家的总管，季孙氏是什么人？是凌驾于公室之上，掌握鲁国实权的大人物，子路作为他的大管家，其位无异于鲁国的宰相。位高权重，子路自然是不会忘记同门小师弟的，于是派子羔去季氏家的领地费县做县官。子羔名叫高柴，比孔子小30岁，比子路小21岁，子路派他去做“费宰”时，也就20多岁，就算他是天才也还乳臭未干，更何况这个身高“不盈五尺”的小个子当初拜师孔子时，孔子只说了三个字：“柴也愚！”——子羔太愚笨了。所以当孔子听到子路使子羔为费宰时，才破口大骂子路“贼夫人之子！”一个小破孩儿，连起码的学问还没搞清楚，就派他去做官，这不是害他呢吗？
孔子骂得对吗？当然对！这事放到今天，骂得也对。世事艰辛，错综复杂，健康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尚未形成，就急匆匆地当官，而且还是处级干部，凭什么本事履职？尚未涉世就处理世事，恐怕只能靠纸上的“学问”了，最终如果能落得全尸，而不是像赵括那样在长平之战中被乱箭射死，也算万幸。
事情并没有结束。一向以敢顶撞孔子而著称的子路接下来又拿孔子开怼：“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猛一听，这话很有道理，有人民可供学习，有国家可供修身，何必拘泥于书本？实践出真知！子路的潜台词是，您老人家不是常教导我们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嘛，我这是按照您的教导在做而已。可能孔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以至于恼羞成怒地骂一句“是故恶夫佞者”结束了谈话——所以我讨厌你这种能说会道的人！
可以想见50多岁的孔老先生当时的尴尬，以他的学识，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子路怼回去，因为他也常常教导弟子“学而优则仕”，他应该是被子路气懵了。好在1600年后，孔子的忠实信徒朱熹为老先生翻了案：“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词穷，而取辩于口以御人耳。”
由于理亏而无话可说却强说，归于狡辩。既是狡辩，当然不难驳斥。
其实孔子稍微冷静一下，就能让子路更加“理屈词穷”。子路所言，分明是拿江山社稷、拿芸芸众生当他练手的工具嘛。向群众学习、通过世事提高自己没有错，但你不能通过施政来检验自己的对错，那是要流血牺牲的，无异于上演一出文官的“一将成名万骨枯”，只不过武者阳刚，流血毁城清晰可见，文官阴柔，杀人于无形，毁国于无影。也许当时的政治生态是百姓如蝼蚁，江山是别人家的，才不会把百姓的安危、国家的兴衰太当回事，只要练好自身的本事，什么都可以牺牲。孔子所言“贼夫人之子”，也只是站在子羔的角度说的，全然忘了“害人害国”。但即便如此，当时的社会也具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萌芽，百姓和江山是一个人生存和发展的基础，百姓让你搞没了，江山让你搞垮了，你练就了本事又有什么用？再说赵括， 45万将士被秦白起坑杀，赵国从此衰落，即便那个纸上谈兵的赵括没死，在战争中学到了战争，也一定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这是极其自私的表现，本质是变态，是反人类的。
孔子所讲“学而优则仕”的“优”，不单是治理国家的方略之优，更重要的，是修身养性的德性之优——《论语》通篇就这一个字：德。德高方可出仕，否则害人害己。修德不是速成班，需要在世事的拍打中养蓄浩然浑厚的气魄，需要在磨砺的生活中汲取悲天悯人的情怀，需要在生死的炙烤中提炼舍生取义的信念，需要在名利的熏染中陶冶廓然大公的心胸，是倾尽一生练就的功夫。当然，这不是说未成高德，不能出仕，而是应该讲究德要配位，有多大德性做多大事，德不配位，遗患无穷，而且权位越高，祸害越大。
事实证明，同在卫国为官的子羔和子路，面对生死，选择了不同的方向。卫国蒯聩之乱，子羔害怕祸及自己，撒腿就逃，而且还劝子路逃。但子路却选择了逆行，为了救孔悝而被剁成肉酱。孔子悲痛欲绝：“嗟乎！柴也其来乎？由也其死矣。”——子羔你怎么就活着回来了？子路肯定死了！一个老人还能再说什么呢？唯一声长叹而已。德性不够，子羔果然在生死面前选择了自私。虽然子羔后来做官做得风生水起，甚至得到孔子的夸赞“善为吏者树德，不善为吏者树怨。公行之也，其子羔之谓欤”，但他在大是大非面前的表现，我们也只能把他归为投机者——当官的投机者，真实的面目露出一次就够了。世事难料，没有永远的一帆风顺，所以无论统治者还是百姓，谁都希望为官者衰世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盛世时先天下之忧而忧、时刻准备扶大厦之将倾，而不是盛世时沽名钓誉、衰世时明哲保身。
现在不同了，国家是人民的，人民是至上的，我们决不允许拿“民人和社稷”当有些人的试验品，更不需要靠沾满鲜血练就的“贤达”。我不是反对“年轻化”，而是反对为年轻化而年轻化，你敢提拔一个毛头小子当县长，我就敢委任一个黄花闺女做厅官，百姓忧心忡忡，担心卖爵鬻官。抛开腐败不说，纸上谈兵的赵括和德不配位的子羔重现，才更让人不放心，何论老幼？何况，德性的提高并不是与年龄的增长正相关的，德不备，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当官，当官害人，一害一大片。到时候，我们不但要痛骂“贼夫人之子”，还要在心里给你定一个“贼民人及民人之国”的大罪恶！惟愿有省察克治干部职能者慎之、再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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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15 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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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6-15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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