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楼记》有什么用? 说起来,中国人大概没有不知道《岳阳楼记》的——当然,这话太绝对了。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总会自以为是的以为“应该如此”,但实际情况却往往“并非如此”。 比如《岳阳楼记》,这篇文章实在太有名了。当然,有名的原因不是由于它写得有多好,而是因为它是中学语文课本中的“精讲”篇目,是必背篇目,是中考试题中出现频率极高的篇目——如此重要,作为一个中国人,怎么可能不会?怎么可能不学?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且慢,我们似乎又犯了先入为主、自以为是的毛病。就如纪检监察部门每日干的就是把违法乱纪者揪出来的工作,我们想当然地就会以为他们“应该”最知道违法违纪的严重后果,所以也“应该”最不可能知法犯法。然而事实上,“灯下黑”的情况在屡见不鲜,“反腐者沦为腐败者”已成为当前一种独特社会现象。 依照《义务教育法》,每个中国人都应该接受九年义务教育。而依照中学教材,每个读过中学的人都该学过《岳阳楼记》——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不过这世上不“按理”的情况比比皆是。不要说现实中还存在着相当数量没有读完中学的,就算真的读完,也得到一张初中毕业证的,也未必都知道《岳阳楼记》;而且就算知道《岳阳楼记》的,也大多只知道个名字,未必能全篇背诵,更未必能体会到行文之美和立意之深;就算能体会得到文中立意的,也未必会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付诸实践……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有这么多的“未必”,那么学习《岳阳楼记》还有什么用? 不要回答什么“必考内容”之类的屁话,因为当考试成为某种知识的唯一用途时,也就确定除此之外它真的没什么用了。比如《四书五经》,本来讲的大都是“修齐治平”的道理,宋朝赵普甚至自称能以“半部论语治天下”。然而到了明清两朝,作为科举考试的“必考科目”,却只能成为读书人入仕的敲门砖,只能培养出大批不学无术、不修德行的“国贼禄蠹”之流。 当然,学习如《岳阳楼记》绝不会只为考试那么简单,还有其他关于思想、艺术、文化、历史……等等方面的因素。关于这些,不妨查看随便哪个版本的《教师教学用书》(俗称“参考书”),或任何一本《参考教案》,其中的“教学目标”一项总会有几条相应的内容,限于篇幅,恕不引用。 总而言之,即使不为考试,《岳阳楼记》也是有用的,因为该文承载了那么多诸如思想、艺术、文化、历史……等等的知识。当然,具有同样功能的不止《岳阳楼记》,还有《滕王阁序》,还有《出师表》,还有《赤壁赋》,还有《捕蛇者说》……等等一大串如雷震耳的名字。然而问题是,即便它们中的每一篇全都承载了诸如思想、艺术、文化、历史……等等的知识,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处呢? 比如说,我的亲友大都是地道的农民,他们除了年纪稍大者外,也大多是读过初中的。但我从来不敢和他们探讨诸如《岳阳楼记》的问题,一是他们基本上都不大懂,二是因为我懂一些,所以怕被认为故意在他们面前装屁。而我也相信,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非但不懂,甚至根本就记不得其中哪怕一词一句,更遑论什么思想、艺术、文化、历史……?但即使如此,却丝毫也不影响他们每日的劳动、生活、休闲、娱乐……尽管他们大多不会《岳阳楼记》,但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却比我过得要富裕,更有绝大部分人活得比我快乐。一句话,会不会《岳阳楼记》与怎么过日子以及日子过得怎么样毫无关系。 不要说诸如《岳阳楼记》《出师表》之类的经典古文,就连被孔子视为“行为指南”的《诗经》《礼记》,我们没有学过,甚至都没有读过又有何妨?孔子曾说“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可是不要说两三千年后的今天,即使在孔子的时代,真正能够有机会接受教育,能够既“学诗”又“学礼”的又有几人?可是人们一代又一代,不还是都活得好好的?(这里“好好的”要打上引号,因为纵观历史,实际上人们真正活得“好好的”日子并不多,但显然与学不学“诗”、学不学“礼”没有什么关系。) 教育的终极目的,不过是要培养能够适应社会、能够独立生存的个体;在此基础上,再培养能够为整个社会发展服务的高端人才。显然,《岳阳楼记》对于前者基本上毫无用处,而只适用于后者中的很少一部分。 事实上,不要说诸如《岳阳楼记》这样立意深刻、言辞优美且篇幅较长的古文,即使短得只有二十几字的古诗,在大多数人手里,也起不到任何诸如“教学目标”中罗列的某某功用。若说它们还算有些作用的话,也只是给某些人提供一些诸如“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飞流直下三泡屎”之类恶搞的乐趣罢了。 语文教育的根本目的,不过是要培养学生掌握熟练运用语言文字的能力,简而言之,也就是培养听说读写的能力。然而实现情况却是,我们培养的学子们往往多拐了两个拐就描述不清行走的路线,除了漫画、网络小说和杂志上的鸡汤文根本就读不懂语义稍深一点儿的人文著作,离了玫瑰花巧克力甚至写不出一篇语言通顺的情书……如此,别说什么《岳阳楼记》《出师表》,就算把《古文观止》都倒背如流又有何用? 《岳阳楼记》究竟有什么用?至少在笔者看来,若只以文论文,远没有写出一篇合格的策划、方案、报告、总结……等更有用处。若不以文论,甚至还没有学会美容、厨艺、装潢、开挖掘机……等更有用处。因为学不学得会《岳阳楼记》无关紧要,但若学不会一样吃饭的本事,生存可是要成问题的。 时至今日,我们应用的是白话文,说的是普通话,《宪法》《教育法》《义务教育法》《通用语言文字法》都有明文规定“推广普通话”,难不成古文中的那些“之乎者也”也属于普通话不成?事实上,古文中的词汇、语法乃至用字,由于时代的原因,大都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与我们的现实生活渐行渐远。对于绝大多数人面言,都只宜做一些简单的了解,除非那些能够以此换钱糊口者(如有关专家、教授、考古、科研人员等),以及对此真正喜爱者(个人爱好,值得提倡,别人亦无权干涉)。 鲁迅曾说:“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尽管我们早已实现了“解决广大人民群众的温饱问题”这一“伟大目标”,但当今社会,生存压力之大人所共知;而且无论何时,似乎只有“发展才是硬道理”。所以尽管迅翁“温饱”一词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把“生存”与“发展”视为主要目标却是万古不变的真理。对此,鲁迅曾说:“苟有阻碍这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 《三坟》《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图、 金人玉佛、祖传丸散、秘制膏丹……全都踏倒他。”可见其怨之重,恨之深。那么,在在白话文推行已近百年的今日,我们的语文教材非但不是减少,而是大幅度增加古诗文的数量,其与国民的“生存”与“发展”不知到底有何促进作用?此举究竟是教育的进步还是历史的倒退,我们真的应该好好思量思量,好好讨论讨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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