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灯芯草 于 2017-7-15 21:39 编辑
臭臭走了
臭臭今天走了,在它刚刚满月的这一天被送去了外地。
夫开车送我们去,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天上飘着细雨,这是个黄梅时节,雨就这么一直断断续续地下,有时半个月里也难见一丝阳光。想好了在臭臭满月的时候一定要给它好好洗个澡,让它香香美美地去别人家讨个欢喜,夫说狗狗还小,又是连续的雨天,怕是会着凉生病,去别人家反而添了麻烦,会遭人嫌弃。
听了夫的劝,昨晚没给臭洗澡,没用上一次臭臭妈用过的洗毛香波,就这样带着三十天前出生时的体味被我抱在怀里上了车。
臭臭没有兄弟姐妹,臭臭妈只生了它这么一个。
臭臭的妈也算是件爱情信物,儿子在外地工作的时候谈了女友,臭臭的妈是女友送给儿子的生日礼物,也是刚满月不久就来到了儿子身边,打针、办证一气儿折腾,它成了儿子在外地寂寞时最贴心的陪伴。
臭臭妈六个月大小的时候来到了我们家,儿子从外地调回到南京本地工作。
我不喜欢养宠物,一是对动物天生的惧怕,二是觉得阿猫阿狗很不卫生。之前儿子也有过想要饲养宠物的念头,几次三番都被我断然回绝,甚至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狠话来表达我的决心:如果不听劝阻一意孤行,除非你不再出门,否则别想再看到一根毫毛。
儿子这次先斩后奏,搭乘朋友的汽车把他的爱情信物直接带回了家,看着它那陌生又胆怯的眼神、乞怜又可爱的小模样,我表面仍极力反对,但内心已有了几分松动。
原先的爱情成了异地之恋,没能逃过远隔他乡的魔咒,儿子的爱情不了了之。然而他们爱的信物却在我们家一天天长大,成了家人宠爱的开心果,尤其不苟言笑的夫君,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整日里眉开眼笑,有次交谈中说到谁还没有吃饭,夫一言听岔:它吃过了啊,我刚才喂过呢。我装作嗔怒地打断他的话语:说我呢,我没吃呢!夫转而若无其事:哦,是你没吃啊?我以为说谁呢。那口气,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
还没有臭臭的时候,我们常带臭臭妈去屋后的花园散步,花园很大,风景也美,有树有草有花,有潭有塔有雀。我们十分小心地守护着臭臭妈娇美的身躯,唯恐它受到来历不明的侵害,我实在不想家里再无端地降临几个小生命来,虽是开心,却也多出许多伺弄的烦人心事。
百密一疏,尽管做了十分的防备,我们仍然察觉到了臭臭妈的异样,它一天比一天精神萎靡、食欲不振。肚子一天天隆了起来,小咪咪也粉嫩地鼓起了小包,我们不得不分头询问亲朋,看是否有人愿意收养。
听说狗狗也会难产,这让我十分诧异,还听说狗狗难产去医院手术的费用绝不亚于人类,这更让我不知所措,白天家人都要忙于工作而无人在家看守,因而我们都惶惶不可终日。
臭臭妈像是懂得了我的忐忑,周五的时候刚刚买来一个长方形够母子睡卧的狗窝,周六我休息的时候就发现它有些躁动不安。原先我给它买过一个五彩的中间嵌着铃铛的小球,它却偏爱网球对它从不靠近,从这一天起它便时时刻刻叼着这个五彩的小球,心神不宁地到处躲藏。
终于,在我的一片惊呼中臭臭降生了,黑黑的一团,纹丝不动。我赶紧打电话给尚在加班的丈夫,丈夫说你不用管它,只看着就好。
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打扫完战场的臭臭妈精疲力尽,幸运地是它没再生出第二、第三只或者更多,它只生了臭臭这么一只,一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臭臭的名字也便由此而来。
由于是仅有的一只,臭臭妈的奶水十分充足,全心全力只喂养臭臭一个,这臭臭便肥嘟嘟胖墩墩,十分招人喜爱。我每天一睁眼便来到它的小窝旁:臭啊!你醒了吗?小臭啊,眼睛咋还没睁开呢?
上网一查,小狗狗要在出生后的十三天以后才会开眼,听力更迟,原来我每天“臭臭、臭臭”地唤它,它是一句也不曾听见,但它是有嗅觉的,小鼻子在周围不停地闻嗅,更多的时候是埋在臭臭妈的肚皮底下贪婪地吸允,吃饱就呼呼大睡,五彩的球始终不离近旁。
睁眼以后的臭臭几乎每天都会给你一份惊喜,会误以为你的小手指是妈妈的乳头,吸允两三下便知道是上了当;会用刚冒出的乳牙试着撕扯你的裤脚;会像小马驹那样屁颠地蹦跶几下学着迈步。
当它会走上两步的时候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平衡,圆滚滚的身体常一歪就滚成了一个黑色的绒球,再费尽力气地翻转过来。它的四肢也渐渐有了颜色的分化,黄色的斑纹像穿了四只毛靴,眼睛上还分别有两个黄色的圆点,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四眼狗了吧?
我常常把它放在自己并齐的大腿上,面向上看着它干净的眼睛,像对婴儿一样给它挠着痒痒,拉着它毛绒绒的前臂一张一合地与它说话:臭啊,你长牙了啊,能看见你妈妈了吧,妈妈的奶奶香不香啊。臭臭小小的嘴呵呵地张着,像极了开心的笑脸。
臭臭虽是日渐可爱,但由于环境的不允许,还因为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打完各种预防针,臭臭必须得在满月时送人。经四处打听,终于有亲戚愿意收养。
早上起来,我装好了一大袋尚好的狗粮,尽管臭臭还没到可以吃狗粮的阶段,但我还是希望它在可以吃狗粮的时候用上。带上为它买的小小塑料奶瓶,从今天起就要离开它的妈妈,再也吸允不到妈妈那香香甜甜的乳汁了,它还没有断奶,还没学会吃饭,还没在我家尝到过肉肉的滋味。
抱着臭臭,我把它的脑袋对着它妈妈的脑袋:来!亲亲你妈妈,跟你妈妈说再见吧,我们要走了。两只狗狗颈项依偎、耳鬓厮磨。臭臭妈并不明所以,它不晓得这是生离死别,每次出门只要跟它说我是去上班或者去买菜,它总是蹲在门口目送着你,它晓得它不能跟去。
臭臭在车上很乖,趴在我膝盖上一点儿也不吵闹。
亲戚家住在六楼,是个老式的小区,在楼下靠围墙的地方各家都建有一个小小的简易房,堆放着杂物或者养几只小鸡。
亲戚见我们到来很是欢喜,迎我们进屋。我把狗粮交与亲戚,又嘱咐她事项种种,跟她说什么时候打针,每隔多少时间打第二针,现在它还没学会吃饭,刚离开妈妈要给它喂点牛奶,我带了小奶瓶来了,不能喂食人吃的咸物,
亲戚一听这么复杂便面露难色:哪有这么多讲究啊?以后我还得买狗粮啊?我可没那么多闲钱呢,残羹剩饭饿不着它就行。我不过是要来看护我喂的鸡仔的,前些天我的鸡又给他妈的黄鼠狼叼去了一只,过几天这狗稍微大一点我就让它睡楼下鸡笼旁边,看这死不掉的黄鼠狼还敢来祸害我家鸡不?
我哑口无言。是啊,臭臭是送人的,也是别人给了臭臭一个安身之处,再说又是亲戚,我又能说些什么?
夫跟我使了个眼色,我们便要告退出门。或许是这一个月的相处有了些许情感,又或许是我身上有它熟悉的妈妈的气味,臭臭胖胖小小的身体跟着我转悠不肯离开一步,我忍住内心的那股忧伤,蹲下来举起它的两条前臂,它干净的眼睛也定定地看着我:我们走了啊,臭臭要听话啊!
放下臭臭,亲戚用腿夹住臭臭不停晃动着想要跟来的小身子,示意我们快点离开,恕不远送。
我还没给臭臭洗过一次澡,它身上还带着它妈妈舔舐过的气味,就这样离开了我们家。夫安慰我说,那或许就是狗儿本身最适合的生活呢。
回到家,臭臭妈躺在没有了臭臭的狗窝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欢腾地迎接我回来,我蹲下身,用手抚摸着臭臭妈低垂无力的脑袋,已无法控制自己的忧伤:臭臭呢?臭臭怎么不见了啊?
它阴郁的眼神看看我,又回头望一下臭臭曾四仰八叉躺过的地方,用嘴把那个五彩的带着铃铛的小球刨到身下,用颈项盖住,蜷缩起来。
(写给今天被送人的臭臭,愿它好好长大。2017--07--08文)
臭臭,你来过,我会记得你。2017.7.15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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