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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遥望岭南那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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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2 08:2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19-11-2 19:28 编辑

遥望岭南那颗星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唐·王维《相思》

1
      房间里的安静和窗外面的繁华到底有什么区别,像我这种每天24小时不说一句话的人没有区别。已经过了一年多这种生活的我本来是爱说话的,时间观念也是极其强烈的,现在却过成了今夕不知是何夕。昨天若不是一位文友发信息问我怎么给我杭州的哥过生日,我一定会像前天一样的过过去。

      知道了昨天是农历十月初一,十月初二我必须记住,并要表示。因为这一天对我来说跟十月初一一样重要,我曾发过毒誓,就算以后失去了所有记忆,这两天是不会忘记的。

      记住十月初一是五年前,那时我在广州落难到绝望,写了一首诗发在网上被一位在杭州的陌生人看见后留言救了一命,之后他把我叫到了杭州。他大我三岁,因此我管他叫哥。这情同手足的兄弟一直维持到今天不曾有丝毫的淡化。我在认识他那年他生日来临前写给他诗:“……//你说,只要我好好活着/什么都不要我还//让我还你一份亲情吧/让彼此的温暖靠得再近一些/让我叫你一声哥/这辈子/就这样一直叫下去”。

      记住十月初二比记住十月初一早十二年。2002年我19岁,在广州漂泊了两年多,抑郁症比较严重。刚从恐怖的工厂里出来后,去到中山大学马路对面跟一群人做“走鬼”(违法摆地摊跟城管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生意。一个晚上刚“走完鬼”后,摆在我旁边的是两个跟我年龄相仿的男孩儿,他们卖的是瓶瓶罐罐仿冒古董。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儿长相俊秀,浓浓的书生气。我看见他跟客人交流,无论是气质、语言、表情,还是肢体动作,都与这条马路上摆摊的人不一样。我很欣赏他,很想同他搭讪,可自尊又自卑的心搅和的我没有勇气张嘴。

      就这样错过。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看见他,但他的形象早已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像掉魂儿似的每天晚上在熙攘的人群中搜索着这个人影。

      再次见到他是一个星期后。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走鬼”回来抢占地方,他摆在了离我不远处,这让我很惊喜。可那一晚城管管得严,大家的神经崩得都很紧,他收摊比我早,就这样再次错过了跟他搭话。

      第二天他又来了,晚上十点后他摆在了我旁边的旁边。此时路上的行人很少了,生意淡了许多,摊主们都站在自己的摊位前发呆。

      我使了很大的劲儿仍没有勇气跟他搭讪,我观察到他也在有意无意的观察我。最后我战胜了他,他主动跟我搭话了。这一搭就搭成了十七年的友谊,至今保持着当初的纯粹。

2

      三哥在他的《缘缘如水》一文开篇写到:这一扯,恐怕扯得比汀江水还长。汀江水长六百里,而我所扯的人事横贯南北,南起福建,北至哈尔滨,香港及上海如双飞燕,往返曲折,何止万里。

      现在我也在扯,我扯的人事横贯范围没有三哥这么长,仅仅只有我跟他两个人的故事。但这支笔提起来思绪就绵延的怎么都收不住了,此原文我写了四天近20000字,发现离收尾还遥遥无望,这已经不是三哥说的汀江水长六百里,而是珠江+蓬江+长江+黄河+钱塘江之长的总和。这不符合散文随笔写法,所以,我停了下来删繁就简二次重写。

3
       时隔十七年,今天回忆起那晚他的开场白仍记忆犹新。他走过来用广州话问我今晚生意如何,卖了多少,一双真诚的眼睛看着我等我回答。

      我的一只眼睛因出生后不久看电灯泡时间太长有些斜视,被恶意的人经常喊我瞟眼。家人、尤其是母亲看不惯我的时候,就用军人的面孔政治家的口吻训我:你这只眼睛能不能不要这样看人?我对你有仇吗?你以为你是老几呀。说的我立即低下头来,以后不管什么人跟我说话,我都不敢抬头直视对方,现在还是这样。

      我低着头轻声且含糊的用不标准的广州话说了一声没有卖多少。他没听清,把嘴靠近我的耳边说了声“啊”?这时我抬起了头,但眼睛没有看他的脸,望着别处改用普通话说:生意很差,没卖多少。紧接着我问他卖了多少。

      他见我说普通话,知道我不是广东或广西人,就改口用普通话回答:生意不行,一个晚上只卖出去了两个罐。

      这种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搭话在这群摆摊人中间每天都在互相问,接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而我们两个人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话题继续进行着。我记得他问我是不是中山大学学生。这一问问出了我的伤心,也问出了我的好奇。我问他为什么说我是中山大学学生。他说看你像大学生。

      他的面容依旧真诚,目光温和如水的看着我等我回答。我看他没有讽刺我的意思,就苦笑的对他说,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大学生,也没有什么文化,因为家穷上不起学,但我很喜欢读书,喜欢文学。

      或许是听我说喜欢文学的原因吧,他更愿意跟我交流了。他告诉我他叫李景雄,八一年生,广东茂名人,现在轻工技术学院读大三,计算机专业。出来摆摊是体验社会生活,也是勤工俭学,周一到周五要上课,只能周六同周日晚上出来摆一下。他问我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多少岁。那时我身份证上的名字还不叫高骏森,但我很讨厌之前那个名字,就告诉他我叫高骏森,湖北远安人,83年生。他问我远安是市吗?我说是县,属宜昌市管。他说宜昌是伟大诗人屈原的故乡,你将会成为第二个伟大的诗人。

      友谊就从这里拉开序幕。

      当他得知我住在康乐村中约时更是欢喜的不得了,他说他的校区就在我住的附近。当晚我们一起收摊同路回去,一路上肩靠着肩,嘴里有说不完的话。我突然发现这几年我的抑郁症突然好了。到路口分开时,他硬是要先把我送回去了再回学校。

      我住的那条巷子环境相当差,逼仄、阴湿、漆黑,房间里一年四季不管晴天还是雨天,都见不到一丝太阳一缕清风,一进门必须开灯,否则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窗,有窗也没有任何用。我担心他看了我的住房后会不再理我,就找各种理由拒绝,可他是铁了心要送。执拗不过,只好顺了他。

      把我送回去后他没有进房间,但记下了门牌号,说明天晚上他不能出去摆摊,但十点会出去见我。

      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放在心上,只当成是一句对我说的礼貌客气话。但我还是很开心,近半个月的苦相思,终于跟他搭上了话,而且还很谈得来。我不奢求天长地久,能暂时拥有就知足了。

      没想到他说话很算话,第二天晚上十点准时来了,还把他宿舍里的电话写在一张纸条上给了我。在我有生意客人用广州话咨询时,他主动替代了我的身份。没有客人的时候,我俩他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旁边的人对我说,认识你一年多了,从来没有见你说过多话,怎么跟这个靓仔在一起变得这么能说呢?李景雄笑着替我玩笑回答:我俩是知音。

      就这样,只要我出来摆摊,每个晚上十点他都准时出来陪我,然后送我回到住处。俩人的话是永远都说不完。在我们不摆摊他又没课的时候,我俩几乎是黏在一起。那时我们聊了些什么,现在回忆不起来了,但都是比较高雅的话题。

      他对我的好和信任一般人很难想象得到。那时他还是学生,非常穷的大学生,他之所以出来马路边跟我们这群人摆地摊,就是因为那时是他家庭最困难的时候。除了这一点他没有告诉我外,其他的什么都对我说,班上或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今天课堂上学的是什么,自己感觉如何、今天中午和晚上食堂里做的什么菜,自己吃的是什么这些都讲给我听,包括感情。

      那段时间我俩在一起吃过多次饭,都是在他校园大门外小餐馆或是大排档。尽管这样,每次吃饭他都会找一家干净看起来顺眼的才进去。吃完饭付账,都是他强硬付钱(我不知道那时候他比我更穷),就算我抢先付了,他也强迫着要老板把钱退还给我。我俩吃饭点的菜最多3个,一荤一素一汤,有时候没有要汤,就两个荤素菜。每次吃饭,他都把那盘荤菜四分之三让给我吃,而且是强硬态度,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理由是我太瘦,必须补身子,快点壮起来。若是吃面,他守在师傅旁边看着他做,要他将我碗里多放一点儿肉,师傅不愿放的话,他就自己丢进去。

      我的个头比他高一点儿,两个人在路上走,遇上下雨天路上有积水或碰上修路有坑洼的地方,他从不顾虑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容分说的将我抱起来走过去后才放下来。这让我很不好意思,多次让他别这样,路上这么多人看见了难为情。他却一脸严肃又不失可爱的说,我是哥哥你是弟,弟弟就得听哥哥的话,你这么瘦,自己又不会照顾自己,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这话说的我感动不已。

       他的学校不同中山大学,校外的人能随便出入,必须要出示出入证才行。他每次带我进去对门卫都称我是他亲弟弟。他领着我在校园里到处观光、对我一一讲解这里是哪里,那里是哪里,这是干什么的,那是干什么的。晚上天气好时,我俩在他校园里一起看月亮,聊他毕业后的梦想、对我的期望。他对我说:“我不求我的家人和朋友大富大贵,我只求他们这一生和和睦睦、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他也送给我一些他认为有用的书叫我读。

      临近年底时他对我说,最近有不少企业来校园招聘,一家江门私企老板看上了他,想聘他春节后去上班。他说他看了他们企业简介,感觉不错,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胜任,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你的事情你自己拿捏,这方面我经验不足。他说他的困惑是如果选择去了,最后的半年课程就要放弃,这半年的课程是三年学制中非常重要的半年。如果不去,担心错过了这个村就很难再遇到那个店了。纠结来矛盾去总是找不到到底该如何选择,才出来问我。

      他对我的信任让我真的很感动。我考了很久,也不知道怎样选择,我告诉他我母亲很能干,她肯定有办法帮你解惑,我把你的困惑带给她,明天晚上我将她的答案带给你。

      后来他选择去了江门公司,在里面做得非常好,他让我让代他谢谢我母亲。后来我母亲跟我二姨去江门看我表弟跟我,吃住都是李景雄安排的。

      年底时,他告诉我学校放假的具体时间,送给了我好几份礼物。其中一份礼物让我特别感动,他在外面找雕刻的人用竹子做了三小块匾,其中两块正反面刻着我们两个人的姓名,另一块正面刻着我俩的姓名,反面刻的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我最近的一首诗《山居秋暝,与王维书》里的第二节:“王维,你在南国手植的红豆丰收了/是我采撷的/第一颗上刻着我俩的名字/第一百颗上刻着你的相思”,灵感来源就是这三块竹匾。这首诗是我写给王维的,其实也是写给李景雄的。我之所以把王维当成是我的知音,就是因为当年李景雄在与我离别时赠送给我的这三块竹匾,让我第一时间想到了王维的《相思》。这是一首大过爱情的友情诗,是王维送给李龟年的。红豆生南国,广州在中国版图上属南方,南国就是南方,李景雄是广东人。

      我对李景雄说,我没有亲哥,也没有堂哥、表哥。你比我大,对我又这么好,好到我长这么大没有遇到过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你对你们校园门卫都称我是你亲弟弟,我就认你为亲哥吧,喊你哥。

      他坚决反对。说真正的友谊不是称兄道弟,称兄道弟江湖野味太浓了,你是从文的人,我不从文,但也是一个读书人,所以,我们都是文人,文人不同江湖人喜好称兄道弟,直接称呼对方名字最有温度。我俩的友谊天地作证,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我喊你骏森,你管我叫景雄,一辈子这样喊下去,友情也一辈子这样纯粹下去。

4
      2003年春节后景雄去了江门市那家公司上班,给我写来信留了公司前台电话(那时我们都没有手机)。没过多久全球就发生了非典型肺炎,广州是发病重点城市,人人戴着几层厚的口罩还是诚惶诚恐,许多人都撤离了广州去了乡下避难。一个星期我只卖了五毛钱,生意没法再做下去。四月,我也回了老家。

      我的家庭矛盾太复杂激烈,2003年全球人都在躲避非典,只有我是因家庭战争,每天像跑警报一样逃命,白天跑派出所求助,晚上不敢归家,也不敢去别人家,只能睡在山林里、坟墓旁,在猪圈里跟猪也睡过。就是这样,还是不安全,得时时刻刻得提防,随时准备爬起来再跑。

      2004年我21岁,在郑州漂了一整年,那一年的辛酸不忍回眸,我写过长篇《流浪泪》,记述的就是在郑州漂泊的日子。那一年我三次死里逃生,一次是险些饿死,三整天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第二次是险些病死;第三次是遇到土匪差点被一刀捅死,好在最后都化险为夷。那一年也是我成长最快,懂得如何独立处事的一年。

      偌大的郑州城我举目无亲,也没有一个知心朋友,生活总是动荡不安,无数次的走投无路,寂寞无助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广东的朋友李景雄。多次拿着他的电话想打给他,但十次有九次拨了一半数字又挂掉了,路途太遥远,我不能把痛苦告诉朋友,让他为我担心。我对自己说,难受了就忍着,找一个清静没人的地方蹲下来,既扮演自己又扮演景雄,假装同他说话,心里就会舒服一些。

       那一年每当遇到有过不了的坎儿难受的时候,我都是这样做的。景雄两个字,支起了我那一年的天空。

       只有一次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就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他接到电话听见是我的声音后,问我在哪里,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跟他联系,噼里啪啦抱怨了一番。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才好。忍了忍,我只告诉他我在郑州,一个人,过的不是很好,因为一直没有稳定的落脚点,所以不敢跟你联系。他找我要地址给我汇点钱,我自尊心作祟,好这个字到了嘴边又吞了回来,对他说不用,我有钱。

       2005年我又回了广州,在广州郊区叫钟落潭的小镇纸箱厂工作了一年。工作稳定下来后,我才再给他电话。那时他有了手机,电话打过去后,他在老家茂名,正准备回江门。得知我回了广州,立即买票去佛山,把他佛山的一个朋友硬拉着同他来到广州,到广州后发现时间来不及,竟大出血花了400多元钱打出租车来到我处看我。

      两年未见,他一下车就将我抱住,嘴里除了说我怎么比之前更瘦了呢?其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佛山的那个朋友站在旁边呆呆的看着我俩,惊讶我俩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儿的友情。

      因为时间紧,他们都要赶回去上班,见面不到半个小时就告别了。走时,他硬塞给我钱,我没要。把他们送到路口看着他们上了公交车,景雄在窗口向我挥手。此时是夕阳西下,晚风清凉。他走了,我感觉自己是断肠人在天涯。那一刻,眼泪没有忍住,飙的就流了出来。

5
       一年半后我去了江门,在未找到工作的日子里,所有开支都是他,每天下班后都陪着我,甚至为了帮我找工还旷工。在我找到工作后,得知必须穿职业装,有一天见我上身穿着衬衣打着领带,脚上穿了一双布鞋,他委婉的批评我不能这样穿,并教我如何搭配。发现我的背伸的不是很直,就把我弄在超市电梯门口旁边的墙壁,让我站着,像教官一样训练我。

      为了让我增多识广,趁休息时间,他用摩托车载我差不多走遍了江门市的所有高档地方,去这些地方多数不是消费,是让我学习,知道里面的东西叫什么名字,什么用途,让我观察里面的人怎样穿衣说话。

      工作后的他虽然比在学校时要好一些,但毕竟是普通打工者,也好不了多少,他没有忘记自己最初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带我出去吃饭除了让我体验一下高档地方的模式外,都是找的普通实惠平民化消费的地方。他让我点菜,点再多都无所谓,前提是必须吃完,吃不完就要我买单,还不允许打包带走。

      那时我亲表弟也在江门,他俩见过几次面,表弟管他叫雄哥。有一次我临时出现经济短缺急需1200元钱,想这一笔钱不是小数目,找表弟开口容易些,他是通讯公司大经理,工资比景雄高几倍,这点儿钱对他不成问题。没想到我去找他说明情况后,他的苦楚比一个流浪汉还可怜,气得我没脾气。但他还是给了我300元(后来我还他,他不要,我就在他母亲父亲身上花掉了,并告知他我已经还了)。

      从表弟处出来后,我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就硬着头皮打景雄的电话,二十分钟后他开车来了,问清了我要钱的目的后,得知不是去做传销、不是被骗,就给了我1000块,他说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问我够不够,不够再去取。我说够了,900就够了,两个月后还给你。他说这100你拿着,身上不能一分钱都没有,不用急着还钱,等手头宽裕了再说。

       两个月后我打电话说还他钱,他说他在外地出差。后来我又打了几次,他总是找借口说没空。半年后他来看我,我将钱给他,他不要。我火了,说,你这样总是不收,以后我无论遇到任何困难了宁愿去死都不会找你帮忙,他才收下。

      后来我离开江门去佛山工作,在去往佛山的车上我给他发信息,他在外地出差,他发来信息祝我一路顺风,说不能亲自送我感到抱歉,并说,过去后好好工作,无论最后结果怎样,要记住一定要努力做出点成绩出来,要像在江门一样,留下自己值得骄傲的脚印才行。

       2008年元宵节第二天是我25岁生日,他让我回江门聚聚。那一天江门的天气特别好,明月又大又圆,清风徐徐,他在我曾经工作过的北郊附近一家餐厅订了个露天餐,特别挑了一个比较安静又能看见月亮的位子,点了四个普通的菜,每人一小瓶糊涂仙和百年糊涂白酒,边吃边喝边聊到大半夜。他跟我在一起从不劝酒,随我意,能喝多少喝多少,不能喝或不想喝就不能勉强。

6
       2009上半年于我于他都不顺,我所在的公司经营不善倒闭,四个月的工资老板只给了我们每个人500元。我人的一生如同卢梭评价瓦朗夫人的话:“她怀才不遇,她若身处高位,这些才能本可以使他名扬天下,却因她实际的生活环境而使他一败涂地。在她所处的那些事情中,她总是把计划想得很大,把目标定得很高。因此,她采用的一切手段与想法符合,但达不到应有的力度,由于别人的过错,便以失败告终。计划未能成功,她自己毁了,别人却几乎毫无损伤。这种事业心给她带来了很多痛苦。”离开公司后我没地方可去,就又回了广州。他是因为能力太强被老板整天霸占着,公司其他人妒忌太深都远离他。无论他怎么靠近他们都无济于事,他痛苦不堪,就辞职了。

      我比他先回广州,在天河区棠下村租了一间比认识他时租在他学校附近的那间阴暗黑屋环境还要差。他来广州后跟我在那个房子里住了一段时间,直到找到工作后才搬走,走时候给我留了200元钱。

      后来他的工作太忙,经常全国出差,我也忙,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但电话始终没有断过,尤其是我的生日,无论他在哪里,不管多忙,都会在晚上打来电话祝福,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五年前我来到了杭州后没有再回过广州,我俩就没有再见过面,各自都在忙各自的,联系的就更少了。但每到我的生日,他都会打电话来,有一次他在境外澳门,刚好那天是我的生日,打回大陆的电话相当昂贵,但他也打了,而且还说了很长时间。他说,再贵这个电话也要打,我在其他地方多节省出来是一样的。

      我这人性格怪癖,每年他的生日我电话打的不多,大多数都是发短信问候。他也不计较。最近两三年无论是我自己本人,还是家庭,发生了太多让我喘不过起来的烦心事,他前年的生日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去年也只发了一句简单不过的问候就没再理了,今年若不是文友提醒我杭州哥的生日,我肯定又会忘记。

      想当初自己曾经发过的毒誓,现在是越来越不守承诺,我问自己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还是不是人?

7
      这次无论是我杭州哥的生日,还是景雄的生日,我都只是发了一条短信祝他俩生日快乐,外加说了一些其他的话。发完后我就开始提笔一边回忆一边写这篇流水文章。

      第二天晚上景雄给我回信息,他说:“骏森,谢谢你的祝福!昨晚看到你发来的祝福,那么长,心想总不能简单随便地回复应付一下吧,当时在和老丈他们吃饭聊天,想等闲下来再好好回你信息,哪知放下就到现在才有空了,在此说声抱歉了!”接着他又说,本想直接给你打电话的,结果语音里说是空号。他问我电话是不是换了,问我是不是还在杭州,工作、身体怎样。

       我回答他我还在杭州,杭州号扣费太猛,三个月前停机没用了,现在又恢复了广州号。我叫他今晚就别打电话了,我在写我俩这十七年来的回忆文章。他说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像水一样冲散一切,重生一切,让原来的东西模糊,让人身不由己。有机会了还可以再聚的。我说,我恨不得现在就跑过来跟你聚。反正吧,今年不来广州和江门,明年肯定会来的。去广州,我要去轻工学院我们待过的地方去走一走  江门,那是来找你。

8
       20000多字的文章离收尾都遥遥无望,现在7000多字我就打算收尾了,删去了好多我不忍心删除的内容,还有很多想写的也没有写进来,但只能省掉了,把没写的接着写进长文里留给我俩自己看,不管是50000字还是100000字,我都写。

       在网络上我是写诗被众多人知道的,我给很多人写过诗,但给景雄写的很少,仅两首,都是最早期的作品,根本不叫诗。一首《谢罪》,记得是刚认识他那年底写的,用圆珠笔写在一张中山大学的信纸上。那首诗我写的很卖力,但也很失败。那时候我完全还不懂怎样写诗,底稿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现在是一句都不记得写的是什么,不知道他那里还有没有收藏。另一首是用电脑写的,发在早已经倒闭的文学网站上,题目叫《写给李景雄》,后来网上看见有免费出书的,我印了一本,把这首诗收录在里面,几年后再翻出来读,病句多的没法形容,尴尬脸红的再也不敢读了。之后就再没有为他写过一首诗,文章除这篇外,也从来没有写过。

      这次我还是不给他写诗,因为想说的话太多,我把他当年从学校去江门前送给我的唯一一张照片放在桌前,看着他,思绪泛滥成河,用凝练的竖排句子难以表达出我和他这十七年的友情。如果哪一天我回了广州,站在当年我们初识的地方起步,把当年一起到过的地方重新走一遍,我会咏出王维的《少年行》: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新丰酒肯定是喝不了的,但我们湖北荆州有一名酒叫白云边,名字来自李白一诗中的一句将船买酒白云边,广告词写的很文艺,很有怀旧味道:往事越千年,陈酿白云边。我买两瓶,无论是在广州珠江边,还是江门蓬江畔,就着岭南月色,像多年前在江门北郊他给我过25岁生日那样边喝边聊,悠悠往事,那年那月,那场青春,那场聚;那人那我,那场友谊,那场忆。

9
      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
      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什么。

      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
      终有梦,终有你, 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 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
      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10
      是夜,我坐在江南一房间四楼的窗口望向窗外的天空,一片灰红色,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一颗星星。我站起来把目光拉长,朝岭南方向望去,寻找一颗最亮的星,那是我青春苦难漂泊在穗城遇见的晶亮的一颗红豆。

      郑小琼说:“青春丢失在哪里,哪里就是他最深的记忆”。

      萧红说:“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了冰冷和憎恶外,还有温暖和爱,所以我就向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

       而我,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活着,除了一个人的孤独和苦难外,还有着常人没有的幸福、温馨、美好,至真至善至纯的友情回忆,那是两个人的故事,是一个人跟一群人的故事,是一个人和一群人跟一个时代的故事。

      今夜微风轻送,把我的心吹动。多少尘封的往日情,重回到我心中。

11
      想了想,还是朗诵一首诗吧,欧阳江河的《星星变奏曲》。

      如果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着光明
      谁还需要星星,谁还会
      在夜里凝望
      寻找遥远的安慰

      2019.10.29—11.1初稿   杭州下沙
      2019.11.1晚  二稿(精简版) 杭州下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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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 08:2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19-11-2 08:49 编辑

我发了一篇不是城的城。我这城比围城好看比围城美    当然,前面是不能标注“佳文有约”的。

关于写人物的,我就归到书话这里吧。虽然就是一篇流水账,但感觉自己是说的真心话。用艺术的语言来写,这篇文章我写不好。
在此,特别感谢三哥的六百里汀江
3#
发表于 2019-11-2 14:24 | 只看该作者
从此不说尘世凉薄,一直向上,向前。
问候骏森小友
4#
发表于 2019-11-2 19:13 | 只看该作者
我读得仔细,读了两遍。先捉了一个小虫再说话
第一段最后一句多了个“过”字
5#
发表于 2019-11-2 19:44 | 只看该作者
一提广州,我这心里也是五味陈杂,话也就止不住了
我也是2002年去的广州。弟弟文章里那些熟悉的地方,还有那些惊心动魄的“走鬼”事件……我仿佛又回到当年。那时候,我妈妈为贪便宜经常去买“走鬼”的菜,吃饭的时候总会讲那些走鬼被打或是被城管撵得到处逃窜的可怜时她还会掉下泪来……我弟弟就叫妈妈买他们的菜时不要讲价钱,要多买等等。
        这薄凉如水的尘世,还是有那么多的人在深情地活着。就像骏森、景雄、我、以及我弟弟……在人生的账簿上,苦难是一笔财富,是无形资产,是化了妆的祝福。
      感动这份情深似海的友谊,祝福弟弟人生中遇见知音。
      岭南那颗星会越来越亮,照亮每一天晦涩的日子。一句话:相信明天会更好

点评

这个时代的评判者!!!  发表于 2019-11-3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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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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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 19:4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19-11-2 20:04 编辑
月牙 发表于 2019-11-2 14:24
从此不说尘世凉薄,一直向上,向前。
问候骏森小友

月牙老师好!在中财,遇见很多知心的文友,陪我走了这么多年。很感谢!
认识月牙老师时间不长,但你给我的成长很大,这是实话。你敢对我说真话,让我能及时发现自己哪里做的对继续努力,哪里做的不对应去改正。
认识你,我是幸运并快乐的!
7#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 19:5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19-11-2 20:05 编辑
蒲彩荣 发表于 2019-11-2 19:13
我读得仔细,读了两遍。先捉了一个小虫再说话
第一段最后一句多了个“过”字

哈,姐姐,辛苦了啊。8000多字读2遍,很累的。
这篇语言很平实,没有艺术色彩,有点清汤寡味的。就是记的一篇流水账。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写景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估计是感情太深血浓于水了吧。
这次因为他的生日,突然伤感起来了,性起,就写了,结果一写,就没法控制住。
那些年,有疼有苦有泪有痛有彷徨有无助有挣扎……
但也有爱有暖有幸福。这就是人生,这就足够知足!

这里的两个过没有多,姐姐,你再读读就知道了

倒是后面有几处小问题,可文章太长了,我又要重头读,我不想再读,走马观花又找不到。留着慢慢找吧。
8#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 20:0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19-11-2 20:14 编辑
蒲彩荣 发表于 2019-11-2 19:44
一提广州,我这心里也是五味陈杂,话也就止不住了
我也是2002年去的广州。弟弟文章里那些熟悉的地方,还有 ...

我2000年正月到的广州,在中山八路西郊煤厂待了2天就去了中山市小榄镇进了一家灯饰厂,在里面做了四天流水线,上了88个小时的班,差点猝死。
后来回广州待了一个多月就回家了,然后8月再出来。然后就在那个什么五峰呀,从康乐去瑞宝的那条路上一家洗水厂干苦工,长途流浪就正式开始了,故事是说不完的说不完。
在中大走鬼摆摊算我命大,很多人翻栏杆过马路被车撞死撞残,我也是几次差点被车撞死,都有惊无险。
我走了3年多鬼,生意只有亏没有赚,货物经常被城管抢走,又经常收到假钱。我身上到现在还有疤痕,都是那时被城管打的,那时候身上到处是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对城管最没有好印象。
买走鬼人的东西价还是要讲的,不讲不行,因为都是冒着风险摆摊,所以能赚到就赚到,一般开价相对都有些高,能还三分之一下来,还二分之一也能买到,但摊主就赚的很少。那时候叫薄利多销,只要有的赚,就卖,不然一旦运气不好被城管抢走了,就是损失好几百,货物多的高达几千。
中大的城管那是比疯狗还疯狗,打起人来是把你往死里打的,连70、80岁的老太太都打,砸东西都是拿铁锤砸的。

点评

不写年代,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社会!苦难的人们!!  发表于 2019-11-3 23:22

评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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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9-11-2 20:07 | 只看该作者
高骏森 发表于 2019-11-2 19:54
哈,姐姐,辛苦了啊。8000多字读2遍,很累的。
这篇语言很平实,没有艺术色彩,有点清汤寡味的。就是记 ...

呵呵,再看一次,确实没有多
10#
发表于 2019-11-2 20:08 | 只看该作者
蒲彩荣 发表于 2019-11-2 20:07
呵呵,再看一次,确实没有多

你天天不说话,我今天把嗓子喊哑了,尽管我一直小声说话

点评

多吃苹果,多喝凉开水。再就是吃点金嗓子或西瓜片。嗓子很重要,要保护好!  发表于 2019-11-4 12:00
11#
发表于 2019-11-3 12:36 | 只看该作者
高骏森 发表于 2019-11-2 20:02
我2000年正月到的广州,在中山八路西郊煤厂待了2天就去了中山市小榄镇进了一家灯饰厂,在里面做了四天流 ...

那些城管就是魔鬼。。。。
12#
发表于 2019-11-3 12:38 | 只看该作者
蒲彩荣 发表于 2019-11-3 12:36
那些城管就是魔鬼。。。。

你从地狱来,要往天堂去,正路过人间。可是人间,有时候也是地狱!
13#
发表于 2019-11-3 12:44 | 只看该作者
先加豆占个位,慢慢来说话。                       
14#
发表于 2019-11-3 12:48 | 只看该作者
中国城管的素质一言难尽。多是一些社会人员。
在城市的整洁和老百姓的生存之间,一直无法平衡,是中国体制社会下的一个瘤。
周华健的歌,我也喜欢。有人情冷暖,那一代的流行歌曲都有温度,不像如今的某些神曲,不知道唱的是什么鬼。
骏森实在是个情深的人,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却并不希望你如此情深。在情感的世界里,大可以宽阔一点,不是不放在心上,只是大可洒脱一点。
感情从来都是相互的给予,他给予你很多的温暖,其实在某些方面,是因为你也带给了他某些情感上的安慰。
忘记不代表不记得,记得,也不代表你从不忘记。
15#
发表于 2019-11-3 19:40 | 只看该作者
这几天追书、追剧上瘾,没来这里、
先加分记号,等待追完了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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