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vhq018 于 2022-3-6 12:00 编辑
最近，随着俄乌战争的爆发，网上网下突然热闹起来，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男女老少几乎齐刷刷地加入了一场大论战，亲俄的、亲乌的、中立的，还有由此演绎出的亲美的、反美的、亲欧的、反欧的……可谓五花八门，各显神通，有站在国家利益阐述的，有拿出历史类比的，有用丛林法则呼号的，有以人类命运怒吼的等等，令人眼花缭乱，不知所措。每个人（包括我，不然我也不会写这个东西）都像吃了一斤巴豆又喝了二斤凉水，那股气不撒出来是绝然憋不住的。
这是好事。因为许久没听到不同的声音了，差点误以为咱中国人都空前团结了，脑子里都装满了了一致性，现在明白了，我们在认识上，根本就和从前一样，不是四分五裂，而是碎了一地。无论对错，无论肤浅与深刻，更无论学者与平民，都能恣意直舒胸怀，说隔壁老王家的事，不用担心被请去喝茶，还不枉长了一张嘴，何乐而不为？
我不想谈观点——我知道自己谈不清，资料掌握不够，也没有资格解密真实的资料——我想谈谈形成观点的方法，也就是说，用什么样的途径才能形成一个相对可靠的结论。当然，也只是探讨而已，不想就此辩论，理越辩越歪，原因就在这个“辩”字，“辩”论不是讨论，目的是想证明自己正确，讨论则有追求什么是“正确”的意味，温和且有益。
对与错、好与坏、善与恶、正义与邪恶……是由什么决定的？当然是标准。没有标准就下不了结论。你有100美元，我有500人民币，咱俩到底谁更有钱呢？如果你嚷嚷着说，我500人民币能在中国能下10顿饭馆，你100美元在美国只能吃一顿饭，就下结论说，500人民币比100美元更有钱，显然这样的结论是错误的。所以要想得到一个相对可靠的结论，或者，要想把事情探讨清楚，选择一个公共认可的标准是首要前提，就像谁更有钱的问题，选择的标准可以是黄金，把美元和人民币都折合成黄金就不容易产生歧义。值得注意的是，标准的选择必须是公共认可的，而不是你自己认可或制定的，你自己认为如何如何一点儿也不重要，你自己立标，又自己论证，那是自说自话，没意义。跟什么人探讨什么问题，首先要确立的就是大家都认可的标准，否则说不清。比如，我们单纯地探讨“1+1=？”，张三说等于2，李四说等于0，王二麻子说等于10，谁对？都对。张三用的是算数标准，李四用的是逻辑标准（抽屉一开一关恢复了原状），王二麻子用的是二进制标准，都没错。但我也可以说他们都错了——我另外的标准攻击他们。中国人谈中国自己的问题，用我们自己的标准就行，对错、善恶、好坏……都有严格的定义和法律条文，我们只需要按定义和条文判断就行，你若说这个定义或条文有问题，对不起，你可以呼号，这是你的权利，但在定义或法律条文修改以前，你必须遵守，否则，你说的话别人听不懂，严重的，还可能坐牢。同样的，如果跟国际人士谈国际的问题，只能用国际普遍认可的定义或法律条文，比如现在堆积率很高的“纳粹”“侵略”“志愿军”“自卫反击战”等等，都有严格的定义，你只需对号入座就行，由不得任何人做其他解释，海牙国际法庭有标尺。 谈到标准，就不得不提最近的一个热词“双标”。这个“双标”是指面对同一个标准的两种对待方式，而不是用两个标准对待同样的事件。标准随着形势的变化是不断修缮的，所以标准的选择，必须是最新的才有意义。你不能把过时的标准拿过来衡量现在的事。解放前，有德的妇女的其中一个标准是裹小脚，如果用那时的标准衡量现在的妇女有没有德，就会贻笑大方。因此，我们在用或听“双标”这个词时，一定要弄清到底有没有两个标准，或者是不是最新标准。
日常生活中就不用这么严肃。曾经跟同事下象棋，两个人厮杀的难解难分，连午饭都顾不上吃。没想到过来一个象棋高手，看了一眼，笑得都岔气了。原来我们俩人在中线各布了一个炮，互相当了对方的炮架子，早就同归于尽了，还兴致勃勃地在左右两路左突右奔呢！会下象棋的人肯定不会跟我们这样的人过手，但这并不影响我俩在象棋中找到乐趣——我们有共同遵守的规则。的确，与别人无关时，你的标准你做主，一旦跟别人牵连在一起，就得按公共标准做事了。
选取了标准以后，就需要对事件进行辨识（也可以先辨识，再去找相关标准，比如我们把一个事件的事实辨识清楚后，想对事件做定性时，带着问题找标准。）。辨识是能否得到可靠的结论的核心，也是最难的事。辨识，就是要把一个事件尽可能地还原到它本来的样子。说它难，是因为你不但要排除外界的干扰，而且还要排除自身的顽固。
关于外界的干扰，包括其他旁观者的引导和说教，比如一些权威人士或者专家学者的分析评判，这些人最善于循循善诱，也最想把自己的结论推销给别人，往往让人不知不觉就从了他，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解决的方法是，我们只需要把他们说的事实部分摘出来为自己所用就够了；包括媒体的报道。媒体是某种集团的喉舌，是为集团的立场服务的，它推出的东西，都是有利于集团立场的，只是事实的一部分（甚至连一部分都不是），你要是完全跟着走的话，必然会得出跟它想让你得出的结论一样；也包括事件本身的当事人。现代战争，一方面在**实弹地打，一方面也在打舆论战，没有一个不把自己美化成正义的化神，把敌对方丑化成撒旦转世的，这些我们都不能全信，我们只需要看他们干了什么就够了，所谓透过现象看本质，那是说给哲学家听到，常人做不到，做不到就别做，我们能做到透过现象看现象就很了不起了，法律就是这样做的：你杀人了吗？杀了。好，先给你定个杀人罪。至于你杀人的动机，是过失杀人还是故意杀人抑或是正当防卫，那是量刑时要考虑的问题，杀人罪先实锤了再说。
辨识之难，还在于我们总是不能摆正心态。先入之见是大忌。心态是由情感决定的，你带着情感看问题，难免会自动戴上有色眼镜，过滤或摒弃你厌恶的事实，接纳或者认可你喜欢的假象。3月4日的冬残奥会开幕式的插火炬仪式（我只能用“插”，可有些人非要说点火仪式，这就是不顾事实），我看着是有点失误了，一个盲人用超出人们的忍耐时间费尽力气找插火孔，这显然不是设计者的初衷。当时跟朋友讨论这件事，她对整个开幕式充满感情，所以坚持说：这应该是有意设计的，为了体现残疾人的艰辛与坚持。你看，她因为情感而抛弃了事实。我说，失误就是失误，至于观众接纳了这个失误，并且在一片加油声中完成了把坏事变成好事的壮举，那是结果，也就是说，失误可能会产生坏结果，也可能会产生好结果，臭豆腐就是因为失误才发明的，这就是好结果。另一个朋友也是张艺谋的粉丝，她回了一句“我感动得泪流满面”，以示支持，我说“你哭了，只能说明你善良，不能说明你正确”。讨论到此为止，因为夹杂着情感，就讨论不清了。好在3月5日张艺谋在接受采访时坦言：时间确实超出了预期，当时非常紧张。多好！如果都像张艺谋这么坦诚，事实很快都能浮出水面，可惜有人永远不会说出来。
心态的另一种干扰表现是拒绝。拒绝接受事实，又怎么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呢？偏执让这些人进入自己的全套，形成永远正确死循环，具体表现是顾左右而言他，这在现在仍然在发酵的这场大辩论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你跟他百姓灾难，他跟你掰历史：当初伊拉克、南斯拉夫、叙利亚如何如何时，那时候你干啥来？这就怪了，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不行吗？一个人对世界的认识随着阅历的增长是循序渐进的，这才正常，假如一个人从小到大都秉持一个观念，那么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神，要么是傻；你跟他谈事实，他跟你谈道德：都那样了，你还那么冷静，你还是人吗？好像不打鸡血就不配做人似的；你跟他谈观点，他跟你谈立场：你怎么帮助XX说话呢？你就是XX的狗！其实他骂了别人，也同时骂了自己——既然赞同XX就是XX的狗，那他又是谁的狗呢？这不是讨论的节奏，而是打架的腔调，他不可能得到公正的结论；你跟他谈人格，他用锹挖祖坟：戏子就是戏子，小丑一个！压根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动物界决定，要将一切带尾巴的动物全部斩首，青蛙痛哭。有人问它，你又没尾巴，怕啥？青蛙哭得更厉害了：我小时候是蝌蚪呀！
辨识之难，更在于经历、阅历、思维模式等对辨识程度的影响。这就是说，即使你真心想探究事实，也并不一定真能完全了解事实。首先是环境、条件、认知手段等的限制，让人竭尽所能也只能了解到事实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事实，盲人摸象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我曾开玩笑对朋友说，事实是客观存在，而真相只是“真的相片”，它是事实的一部分，我们追寻真相的过程，就是无限接近事实的过程，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事物进行判断，类推原理就给我们提供了以部分事实作出判断的依据，真相是事实的碎片，当我们了解并掌握了一定数量的真相后，就可以拼出事实的轮廓，进而以这个轮廓判断出事实本身，它也许仍然不准确，但这一定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法。假象也是可以用来作出反向判断的，彩虹是假象，人们利用这个假象发现了光的组成。
经历、阅历、思维模式等对辨识程度的影响还表现在我们对辨识逻辑的选择上。从现在的战争辩论情况看，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用“二元论”，非是即非，非好即坏，非善即恶，非友即敌……小学生这样考虑问题可以，因为社会需要让他们要尽快树立适合的人生观。但当我们发现，这么多成年人居然还按照二元论的逻辑思考问题，就不难理解咱中国人为什么凡事都喜欢一窝蜂了。世界是多元的，事情是多面的，世界除了有两极，大部分是处于灰色地带的，立体的事情除了有正反面，还有一堆侧面。战争辩论场上流行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显然是掉进二元思维逻辑的套子里了，有点自作多情。你村的地主是你的仇人，土匪为了抢劫杀了他，土匪是你的朋友吗？当然不是，你怎么可能跟土匪交朋友呢？而且土匪也不会答应，他要是跟你交朋友，下一步他抢谁去？二元论不是用来阐述观点的（事实上，观点或者说结论，可以有无数个），而是用来表明立场的。但即使表明立场，也不是二元的，因为还有一个“中立”，俄乌战争，中国选择中立，并没有非此即彼。
盲从只是可怜，我没有判断的能力，跟着高人走，少一些失误，这没什么可耻的；罔顾事实的人就是可恨了，因为他们有两个撒手锏：一个是绝对的道德，一个是绝对的爱国，这两个大帽子屡试不爽，吓得人们噤若寒蝉，把一个清清纯纯的世界搞得混混沌沌（这些人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道德”“爱国”的标准是什么，但并不影响他们拿来当屎盆子用），孔子都拿他们没办法，只能用“乡愿”两个字表达切肤之恨。探究事实的人可贵，因为他们想把脑子长在自己身上。
好的辨识方法是系统论方法，它能避免挂一漏万，虽然也会出现挂万漏一的情况，但毕竟比东一榔头西一斧头好得多，而且更全面。
有了标准，作出了相对可靠的辨识，接下来就是对标。对标并不复杂，它只是验证符合性的过程。你手里有一桶茶，你已经辨识出这桶茶叶的基本要素，只需把这些要素跟《红茶国家标准》（GB/13738-2008）去对标，如果从外形（颗粒、色泽、形状等）、内质（香气、滋味、汤色、叶底等）和理化指标（水分、总灰分、粉末质量、水浸出物质量、水溶性灰分质量和碱分质量、酸不溶性灰分质量、纤维质量等）都符合，你很容易就可以得出结论，这是红茶。这样做，即便有些要素你无法获取到，也能根据符合度得到比较可靠的结论，就像对“铁链女”的DNA鉴定一样，它只是一个大概率符合，也可以下结论。当然，日常生活中，并不需要这么复杂，很多人凭经验一眼就判断出一个茶的品种，没有什么不对。但对严肃的事下严肃的结论，就不能想当然。遇上严肃的事（比如战争），你一没经验，二没辨识，三没对标，然后信口开河，那就属于扰乱视听了，自己想想没什么不对，随便说说也无所谓，但号召别人听你的，就不是负责任的态度了。
最后是结论。经过对标，结论是水到渠成的事。当然，那种有意下反向结论的除外，事实明摆着，非要胡搅蛮缠，这叫“罔顾事实”，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是我们选择闭嘴。你把结论留给自己享用就好。不要试图要教育或引导任何人，老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网络有网爆，现实有两季人的拳头，火药味还是蛮足的，还是把善良首先留给自己吧。
辩论不是理论，演讲不是真理，凡遇大事，既需要热血者，也需要冷静的人，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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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6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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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3-6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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