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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中篇连载《无法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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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16-1-15 21: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1-15 21:17 编辑

无法言说

牧歌


    这是个初冬雨后的早晨,天空中还飘忽着朦胧雾气。我在楼上阳台的跑步机上一边运动一边远远地欣赏着小区围墙上的“山水长卷”。

    由于近几天的气温回暖,围墙上,百叶凋零的蔷薇的藤蔓上又绽放出稚嫩的新叶,呈现出一些浮翠,远远望去,恰似国画大师铁线勾勒后的淡墨皴染;朦胧雾幛中,愈显其空灵及撼人气势。

    “群山万壑赴荆门”。我的脑海里忽然扑闪出这样一句古诗。

    恰在这时,围墙的外边传来“天-津-麻-花!——”的叫卖声。声音饱满、圆润,高亢、嘹唳,一如高原上的阳光。

    自打搬进威尔森小区以来,这声音一直报晓的雄鸡一样准时。每天早晨,小区里的人几乎是在这样的叫卖声中醒来,为此,大家便给这位叫卖者起了个“天津麻花”的称号。

    我急忙关掉跑步机电源,冲进浴室收拾一下自己,然后出门去买天津麻花。

    在小区围墙的外边来回转悠了两圈儿,几位遛弯儿晨练的老太太告诉我说,今天早上根本就没有看见天津麻花的影子。

    这也就奇了。难道是我自己产生的幻觉?

    好在小区附近还有其它早点可供选购,我顾不上多想,就拎着一包小笼蒸包回到家里。

    我把早餐一一摆上餐桌。

    “又是老三样。”妻子一脸不悦地皱起眉头。

    我白了她一眼,刚要坐下,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话筒里是电台女记者方媛媛清脆悦耳的女高音,“楚老师,枫树湾这儿发现了个案子,你来现场吗?我让车去接你?”

    方媛媛是位文学爱好者,她知道我目前正在写一部侦探小说,需要现场感觉。自从开展“严厉打击各种刑事犯罪活动”以来,他们宣传部门一直在配合着公安局行动。

    枫树湾位于城区的西北角,紧挨着护城河,里面遍植着枫树,枫树的下面遍布着形态各异的卧牛石,是个开放式公园。经过一夜凉风冷雨的清洗,清晨的枫树湾显得异常清新与妖娆。枫树上,经过寒潮浸染风雨梳理寥落的枫叶,亮亮的,泛着酽酽的醉红色,与下面青幽闪亮的卧牛石构成一幅幅颇具巴比松风格的油画。

    当我从新闻采访车上下来的时候,警察刚好勘察完现场,几个便衣正准备将尸体抬向停在一旁的殡仪车。

    那是一具女尸。由于雨水的浸泡,女尸的脸部轮廓和身体线条都有些扭曲和变形,湿淋淋的头发水草一样,有几缕还粘贴在惨白膨胀的脸上。

    就在最后那一瞥的瞬间,我的心微微一震,莫非是——

    这念头仅仅一闪,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下去,方媛媛便走了过来,淡淡说:“警察根据尸检和现场勘察情况,已经基本确定是自杀,只是死者用来割腕的刀片暂时还没有找到。”

    语气中,已全然没有了刚才电话里的激情。她大概为不是一桩谋杀(或凶杀)案,为自己白白忙活了一早上,却没有捣鼓出具有轰动效应的新闻而失落。

    我默默地注视着行进中的一切,心里头却不时地在打着问号。
有位便衣拿着文件夹让那个发现女尸的举报者在笔录上按下手印,然后,所有的警察便都撤回到了警务车里,这就基本上宣告了这件案子的结束。


                                                                                                                                                                                              未完待续
2#
发表于 2016-1-16 07:34 | 只看该作者
真好,待续!
后续就跟在这个主题帖后面!谢谢!
3#
 楼主| 发表于 2016-1-18 10:16 | 只看该作者
邱天 发表于 2016-1-16 07:34
真好,待续!
后续就跟在这个主题帖后面!谢谢!

邱版真是惜字如金啊,等着您赐教呢,您下完批改评语偶好再接着发啊
问好
4#
发表于 2016-1-18 13:46 | 只看该作者
牧歌 发表于 2016-1-18 10:16
邱版真是惜字如金啊,等着您赐教呢,您下完批改评语偶好再接着发啊
问好

别,邱天半桶水,不敢荡。
5#
 楼主| 发表于 2016-1-20 22:2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1-20 22:34 编辑

                                                                                                

        第二天,我刚走进办公室,创作室的小王——王瑞雪就送过来一个邮件。

       “楚老师当心啊!可别里边有炭疽热。”小王一边将邮件放到我桌子上一边玩笑说。

       小王新来文联不久,不但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很开朗。她的到来使我们这些老气横秋的家伙眼前一亮。整日里死气沉沉,清一色和尚的创作室似乎陡地增添了一股生气和活力,一抹亮色。不仅我们创作室,整个文联大院好像亮起了一道美丽风景。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小王似乎对我曾经对她的鄙薄不仅没有心怀忌恨,还表现出一种虔诚笃信的崇敬,每每相逢,总是热情招呼,笑脸相迎。倒使我心里头疙疙瘩瘩的,感觉自己对她有愧似的。想当初,在她和一个叫叶风荷的谁进文联创作室的问题上,我是一直力主后者的。

       不过在当时,由于叶风荷的实力、才气以及创作成就和在文学圈内的影响,文联党组会上曾经全体一致的同意;并且叶风荷的请调报告也已经报送了市人事局。没承想,半路上却杀出了个王瑞雪。事情的结局不仅我,整个文联除主席以外的任何人都感到意外。当我了解到导致事情发生逆转的真正原因时,便在一次文联办公会上怒不可遏地拍了桌子。

      事后,文联主席老曹在一次酒桌上拍着我的肩膀说:

      “老楚,自打我认识你,还从没发现你对谁这么热心过。你这么想把叶风荷弄到你身边来,是不是这里边还有什么隐情啊?说出来我也好帮助你嘛。”
  
      说得我怔怔地盯着这张猪脸半晌,差一点儿在那上面留下我拳头的印记。

       身为作协主席,本着对创作队伍负责的责任感,我本想为叶风荷进入创作室的事继续奔走下去的。然而,妻子的一席话却让我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天我刚一回到家里,妻子冷不丁的搂头就问:

       “你又在帮那个女人?”

       而且眼神里满含着嘲讽和轻蔑。

       我悚然一惊。半晌才想起妻子所说的“那个女人”指的是谁。我想向她解释,她是怎样年轻,怎样有才华,又是怎样屡遭生活不幸——下岗失业、生活困窘。可是妻子不给我时机。

       妻子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像严厉的老师对待一个犯下错误的小学生,更像是一位冷酷的领导面对她的下属。妻子原来在织袜厂当挡车工那会儿,我们是人人羡慕的一对儿郎才女貌。可是自从她调到市卫生局担任副局长以后,便不知不觉颐指气使起来。即使在家里,也官架子端得高高的,致使我这堂堂一表、凛凛一躯在她面前矮了三分,不由自主地变成她的保姆兼秘书;就这,她还纡贵屈尊似的,动辄抱怨自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你也许没想到吧?早有人打电话把什么都跟我说了。”妻子冷静而又严肃地盯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好像我的脸上写着什么文章,而她要找的问题的答案就在这文章里头。

      “你说,她把这一切都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争风吃醋啊?”

      “因为她年轻,而且也很漂亮是吗?”

       我忍耐的极限,最终还是被她的再三挑衅给突破了。霎时间,我只感到胸膛里“腾”的一下,一腔烈火直往上蹿,以至于头脑一阵眩晕。我攥紧双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笑了笑说:

        “哼,你放心好了。我既没有你同学那样的能力,当然也就不具备你同学那样的魅力了。”

        妻子的脸倏地红了一下。

        “况且,”我自嘲似的耸了耸肩膀,然后又紧盯着她那躲躲闪闪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也不是任何帮者与被帮者之间都有勾当的。请不要以自己之腹度他人之为好吗?”

        “哼!”妻子从鼻孔里冒出两股冷气来,“楚天廓,”她玉牙紧咬,一字一顿说:

        “我郑重警告你,除非你想让这个家四分五裂,否则的话,就少和那个狐狸精纠缠。——希望你好自为之!”

        该质问和说这话的应该是我才对。但是我只紧紧攥了攥拳头,绷紧双唇,不让发出一个音节。

        良久,妻子垂下眼睛,以缓和但仍不失阴冷的口气说:

        “我马上要去省委党校学习了,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声音似乎比先前降低了八度。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淡蓝色旅行箱。傻子也会知道,就她这级别,也有资格!但是我不想让自己太痛苦,所以干脆就不去追根究底。然而我却阻止不了潜意识里的思想。

       我的眼光不由定格在旅行箱上,试图透过淡蓝色外壳窥测到里面的内容。身为卫生界的领导,用不着我提醒,旅行箱的某个角落里一定备好了足够量的安全套。和那样一个有能力阅人无数的人亲密接触,还是应该保持高度警惕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无耻地联想到那晕白而富有弹性的小腹和浑圆乳房在一具肥胖躯体下可能呈现的模样。难道这就是她为保持青春美貌而每年一次去美容院动刀子的原因?

       这时候,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接着有门铃声“叮咚”响起。司机小赵进来取走了旅行箱。

       “我再警告你一次啊楚天廓,如果你不想毁了我们的儿子和这个家的话,就请多自重一些。”

       妻子掷地有声地撂下这句话,抓起她身旁的手提包。就在一团乌云飘出去的瞬间,我的耳朵和心脏被炸雷一样的声音给震了一下——是那扇重重的防盗门。紧接着,我听到妻子高跟鞋“得得得”地敲击在楼梯的台阶上。

       唉,她最后的这句话还真的一语中的,点到了我的死穴上。十几年来,儿子一直是我生命的唯一。

       同样是女人,人生观念和价值取向的差异,最终竟导致了截然不同的生活境遇。

       我怕我帮助的结果,也许最终只会使叶风荷的生活雪上加霜,徒增她的烦恼。

       当我见到小王言笑晏晏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时,这段往事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在沉思中过去了一段时间,她大概感觉到了无趣,于是轻声说:

       “楚老师你忙,我走了。”然后像一阵旋风飘到了门外。

       打开邮包。里面是两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黑褐色的封面上印着金色NOTEBOOK样字符。其中的一本里面还夹着一张纸笺,上面写道:

       尊敬的楚老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我感谢您给予过的扶掖和帮助!感谢您曾经为我所作的一切!我今生无以回报,只好期待来世再报答您了。

       我被欺侮,被诬陷,被冤枉,被歪曲……却无处申诉。这大半年来,我每天靠对日记本倾吐来支撑自己。如果说过去写日记是一种习惯和乐趣,而在众叛亲离的今天,则变成了一种宣泄、申辩和呐喊。我精神的世界时刻都在趋向崩溃的边缘。楚老师,我感到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也许我所留下的日记能够帮我洗刷掉附加在身上的罪名。我又多么希望它能成为还我清白的证据啊!

       我努力过,拼搏过,奋斗过,抗争过,挣扎过,可这世界,为什么却独独没有给我的路呢?

       如果您能够(?),请帮助一个泣血的灵魂洗去冤屈吧!

                                                  叶风荷

                                              2004年11月25日

       我心脏一阵痉挛,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

       果然是她。霎时间,眼前的书信和那个枫树湾的早晨连接到了一起。但是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问号。是什么让她如此绝望,以至于走上不归之路?她书信里的问号又喻示着什么呢?

       我的眼前渐渐地浮现出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她是那样的漂亮。线条柔和的鹅蛋形脸上,铺展着两道又弯又长的眉毛,眉毛下面又黑又亮的眼睛清亮清亮的,如同蛋清里漾着的两颗黑色珍珠;陡直、清秀的鼻子,饱满、丰盈、弧线优美的小嘴。整个五官在脸上的分布,就好像是严格按照毕达哥拉斯黄金分割律的比例,那么协调,那么具有美感。

       叶风荷虽然已是三十几岁的年龄,但是韶华似乎厚待她,使她依然保持着年轻女性的美韵和俏丽。她的衣着简约而又合体,包括她服饰的色彩,总是给人以高贵典雅的神韵,和着她那自然卷曲的长发,象牙一般的肤色,以及窈窕秀颀的身材衬托在一起,显得非常迷人。

       和她的相识是在几年前的一次文学讲习班上。我的脑海里至今还保留着那一次的记忆。当时大家正聚精会神地听一个著名作家谈创作体会和经验,一身素衣素裙的叶风荷的突然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员都吞声屏气了十几秒钟。就连那位见过世面的著名作家也未能除外,他半张着嘴,眼睛停留在叶风荷的身上,追随叶风荷至落座以后,方才回过神来。

       此后不久,我开始接手作协和杂志社的工作。

       每每叶风荷来送稿件,当她的高跟鞋叩击在二楼走廊上,传出“笃”“笃”的欢叫声时,我的心便会突突突的狂跳不止……

       最后一次见到叶风荷,大约在一个多月以前,也就是我和文联主席老曹拍桌子,和妻子范小小闹冷战不久。

       当时,我正忙于杂志社拉赞助的事(我兼任着我们文联《清泉文学》的主编)。她就神情疲惫地坐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候着。在我放下电话的间隙,她才用十分恳切的语气跟我说:

       “谢谢您了,楚老师。您为我费了那么多心。事情虽然没有办成,但是在我内心里,我会一辈子感激您的。”

       声音是那样的嘶哑和低沉,我这才注意到,坐在我面前的是一张瘦削、憔悴得令人不忍卒读的脸。

       我很想安抚她几句,可是这该死的电话铃声却又不识时务的骤然响起——叶风荷只好落寞地起身离开了。

       我的眼睛又落在这封遗书和两本日记上。从日记本里不太平整的纸张和漫漶不清的字迹可以看出,她生前曾经怎样的痛苦和悲哀过。



                   未完待续
6#
发表于 2016-1-22 20:57 | 只看该作者
侦探小说,期待后续……
我喜欢阿加莎,也喜欢破案。
7#
发表于 2016-1-23 07:33 | 只看该作者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6-1-22 20:57
侦探小说,期待后续……
我喜欢阿加莎,也喜欢破案。

欢迎木门长子版主来指导!
8#
 楼主| 发表于 2016-1-24 12: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牧歌 于 2016-1-24 12:39 编辑


    “也许我所留下的日记能够帮我洗刷掉附加在身上的罪名。我又多么希望它能成为还我清白的证据啊!”


      好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沉浸在叶风荷的痛苦与悲哀中。她的日记和遗书我一直放在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以便闲暇时解读和倾听字字血声声泪的控诉。


      这天下午,我忙完《清泉文学》的编辑和排版,正埋头于叶风荷的日记中。老墨推门走了进来,说是从卫生局回来路过这儿,顺便来看看。


      当老墨无意地发现了我桌子上摊开的日记本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微微一震,眼神里急遽地闪掠过什么。他大概是怕我窥测到内心的秘密,急忙将脸转向了窗外,给我一个弓形的、冷峻的背。


      我突然想起有人曾经见过他在叶风荷墓前置放鲜花的事。


      老墨是本市一家权威医院的胸外科医生。二十年前,和我一起来到这座城市。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来自同一个城市,而且都经历过三大革命运动的锻炼;属“三铁①”中的两“铁”。


      我尤其敬佩老墨的执著和顽强。


      老墨为追求医术的精湛,夸父逐日般一路拿下了硕士、博士学位,并且,与美、日两国博士合作的《肺癌相关新基因LSCC-3(抑癌基因)克隆技术》研究成果被国内外医学界誉为“开国际先河”。论医术和资历,老墨在本市首屈一指,专家于他应该当之无愧。但是,由于编额的限制,老墨一直没有能晋上高级职称。所以老墨至今还没有当上真正意义的专家。


      我抽出一根大中华扔给老墨,同时也给自己点上一支。


      “我的一个文友,前不久刚刚离开这个世界。”


      老墨没有吱声,一双疑惑的眼睛探寻在我的脸上,似乎在等待着我的下文。他大概是想知道日记本的来龙去脉,可那是费时磨牙也难以解释清楚的事情,而且,关键是我对扑朔迷离的各种版本传言一时也分辨不清,倒不如三缄其口。


      老墨见我不再说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真不可思议。”他狠抽一口烟咽下,“在医院里,我每天都被那些将要走到人生终点的患者的强烈求生欲望折磨得痛苦不堪。那些身患绝症,被恶疾缠身宣判了死刑的人尚且对生命如此的渴望,而一个好端端的健康的人却要自取毁灭。”


      老墨的烟头又猛地红了一下,鼻孔里立时飘出两缕清烟来,并顺着他的鼻子缓缓向上攀升。


      “看来,人光有一个健康的肌体还不够啊。”


      “怎么,你也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你对叶风荷一定很熟悉喽?”


      “嗯。她曾经找过我为她的家人治过病,我曾经读过她的一些作品。就这。我想,你不会比其他人更无聊吧?”


      我脸上一阵臊热。但是意念却还在那“一大捧洁白的马蹄莲”上。


      凭直觉,以老墨这样忙碌的人,平时想找他都不容易。今天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我和老墨又寒暄了一会儿别的,然后便带着他一起到文联对过的好运来餐馆小酌。


      天阴得很重,北风呼呼的,空中飘起了似有似无的叫做霰的东西。过往的行人大都缩起了脑袋,令人不禁想起八大山人笔下的水鸟。约翰逊路上一拨又一拨的人力车流,倦鸟归巢一样急匆匆地赶路。他们吃力地蹬着三轮车,车子上放着水果或蔬菜,或蜂窝煤、生铁炉子……有的还在车的前辕或一边绑着块二尺见方的纤维板,纤维板上用粉笔或墨汁胡乱地写着米线、馄饨、肉夹馍、菜煎饼、烤地瓜之类蟹爪样的文字。


       在好运来餐馆门前,老墨仰着头,望着雄浑刚劲的大幅“好运来”匾额,自言自语道:


      “好-运-来。唉,也不知道这好运什么时候才能降临到我的头上。”说着老墨把脸转向我,


      “哎,我说大文豪,依你看,这‘好运来’是有了好运才来呢,还是来了以后就会有好运呢?”


      “两者都是啊,就看你什么时候来了?不过,”我冲他眨巴一下眼睛,“今天好像应该是前者吧。”


       我们拣了一个僻静的单间坐下,然后点了几个可口的特色小菜和一斤白酒。


       老墨启开瓶盖,斟满酒杯。顿时,满屋子里尽是酒菜混合的香气。


       “来,为老同学的好运当头干杯!”老墨把酒杯高高举起说。


       “嗨,瞎操什么呀!我这辈子还能交上好运?”我不无自谑说。


         咦,你刚才不是说今天是‘好运’吗?”


        “嗳,我指的是你,我估摸着你的高级职称该批下来了吧?”


         我话音刚落,老墨的脸上立时飘来一片阴影。我感觉可能是我的话触到了老墨的痛处,于是赶紧岔开了话题。


        老墨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听着,一双眼睛只在酒杯和盘盏上留连。几杯白酒下肚,我感觉脸上出奇的发烫;老墨的脸和脖子也都变成了猪肝色。这时候,老墨的话渐渐得多了起来,嘴巴上的纸烟也见缝插针地一根紧接着一根燃烧起来。


        却原来,老墨今年的高级职称又没晋升上;而且,不仅高级职称没有晋升上,还在他们医院推行的优胜劣汰竞争上岗中被刷下来了。


       为此,老墨去找他们科主任讨说法,科主任推托院领导;老墨找到院领导,院领导却说是胸外科民主评议的结果,他们不好更改。于是老墨又找到卫生局、市政府,结果大小领导几乎众口一词:现在讲究民主,群众意见不好干预。


        老墨郁闷至极。


        “就连文革时期‘社来社去②’的卫校毕业生,把abc读成阿伯词的都早已是主任医师了,”老墨又狠狠地抽了几口烟,顿时,浓浓的烟雾掩映了他那瘦瘦的、有棱有角的脸。“而且,有的竟然还当上了科室主任,院领导。你说,这到底是优胜劣汰还是劣胜优汰!?”


        说到激愤处,老墨把他那被消毒液腐蚀得又瘦又长的“鹰骨白爪”摔得桌子啪啪响。


我内心十分清楚导致老墨目前状况的原因,但是我害怕老墨再拍着胸脯给我讲什么医德、良知,因此只好连敷衍加劝慰说:


        “你先别急,待我回去问问范小小,看她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老墨不置可否地摆了摆头,端起酒杯向我致意一下,然后又一饮而尽。


         我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再把老墨和自己的杯子满上,接着说:


         “其实九十年代初就有人提出社会关系是第一生产力了,是我们观念和意识滞后,没有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没听古人说过‘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吗?像我们这样既没背景又不善于‘结网’之辈,遇到问题当然没有人帮助解决了。不过,这对你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听说现在南方一些开放城市都在千方百计地引进人才,凭你的能力和技术,说不定是次机遇呢。树挪死,人挪活嘛。”


        “我倒不是没有地方可去,非得在这棵树上吊死不可。只是——嗨,只是这心里头憋气,觉得窝囊。”老墨长长出了口气,一仰脖子,又一杯白酒灌进了肚里。


        “唉,不说这个了。”老墨眼睛通红,整张脸像是燃烧的一团火。


        “我倒是很羡慕你们这些文人,有什么憋闷和不平的时候,可以把它变成文章。既鞭笞了别人,又能释放、消解自己。”


         “,其实我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啊!且不说别的,单凭写文章。你文章的内容积极了,圈子里的人会说你迎合政治;你写得太贴近现实了,又过不了编审那道关,见不了读者的面;撇开社会编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吧,人家又指责你无病呻吟,媚俗。真是‘怎一个难字了得’啊!”


          “管他怎么说呢,只要对得起灵魂工程师这个称谓,对得起自己的良知……”说了半天,老墨还是将话题扯到“道德”“良知”上去了。


         老墨后面的话我没怎么听进去,恍惚中,我好像感觉到他的表情非常激奋。这人的信念到了一定的份儿上,真是不可救药!


        晚上回到家里,我问妻子卫生局对于老墨下岗的意见。妻子冲我一瞪眼睛,“我们怎么说啊?我先提醒你啊,你可千万别给我揽这闲事。我去他们医院了解过了。”


      “结果怎么样?”


        “不怎么样!”妻子一扬眉毛,一脸的庄重,“第一老墨平时太清高,人际关系不好;第二老墨不顾大局和集体利益,令医院损失了不少经济利益;这第三也是他们医院领导最气愤的,老墨竟然怂恿患者状告医院,使医院吃了官司受了损失。你说,他们院长都明确表完态了,老墨群众基础不好,他们对群众意见不好太干预。我们还能说什么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医院一把手的来头,我们虽为主管局也是怵他三分的。”


        我被妻子诘问得口舌打结,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妻子所说的那些情况,我也早有耳闻,然而和他们领导所总结的却南辕北辙。其一是老墨平素只顾钻研学术和业务忽略了人际关系建设,用通俗的话说,叫做没人缘。现在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懂得的“人缘”,老墨却在它上面犯了大忌。其二是老墨不仅对科室收受红包,大量使用“回扣药”有异议,而且还坚决予以抵制。在给患者治病时,净开些国产的低价药和医疗材料,并且患者很快就能痊愈;令他们胸外科及其他相关科室蒙受了“损失”。领导和同事们的奖金受到了影响,嘴上不说,但是嘴里的牙根儿却霍霍的。其三也就是医院领导最痛恨的一条,老墨常常对医院不负责任导致的事故颇有微词,甚至有几次,在政府责成组织的医疗事故鉴定过程中,由于老墨一人的固执己见而致使医院吃了官司,失了钱财,毁了声誉……


        当然,如果细细总结起来,老墨所犯的错误也许不止这三点,但是所有的结果却都汇集到了一点等着他,那就是下岗——尽管错误的出发点是源于道德、良知以及一些灵魂上的东西……


        ——老墨啊老墨,这医德和良知,这灵魂上的东西是你自己一个人所能唤醒的吗?


        我只感觉自己的心像铅块一样向下坠去。不过,老墨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是啊,我为什么不把叶风荷的事情变成一本书,一个故事呢?

             未完待续

9#
发表于 2016-1-24 15:35 | 只看该作者
真的很不错。精华鼓励!
10#
发表于 2016-1-25 19:19 | 只看该作者
写好任何一篇文章,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不少人甚至穷尽毕生的精力。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艰难的路,努力是应该的,但也不能疲于奔命,让自己成天处于身心的疲惫之中......我不想千篇一律说文章上的事,生活中的一些话题,我倒觉得更有必要说一说,如同路遇一个干渴之人,我们不该送上一杯水吗?尽说那些看似交流实则无关主题的话,除了虚伪的感觉,又能给人带来多少向前的力量呢?牧歌老师,在您面前,我没有任何的拘束,却又常常找不着头绪,只能胡乱说了。预祝猴年吉祥,阖家幸福!
11#
发表于 2016-1-26 11:17 | 只看该作者
春秋 发表于 2016-1-25 19:19
写好任何一篇文章,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不少人甚至穷尽毕生的精力。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艰难的路,努力是应 ...

欢迎春秋朋友!
12#
 楼主| 发表于 2016-2-4 14:06 | 只看该作者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16-1-22 20:57
侦探小说,期待后续……
我喜欢阿加莎,也喜欢破案。

感谢木版到访指导!牧歌遥祝新春愉快阖家欢乐!
13#
 楼主| 发表于 2016-2-4 14:08 | 只看该作者
春秋 发表于 2016-1-25 19:19
写好任何一篇文章,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不少人甚至穷尽毕生的精力。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艰难的路,努力是应 ...

多谢春秋老师!遥祝新春愉快阖家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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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2-4 14:09 | 只看该作者
邱天 发表于 2016-1-24 15:35
真的很不错。精华鼓励!

感谢邱版鼓励!遥祝新春愉快阖家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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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2-4 14:24 | 只看该作者


    在故事开始之前,我必须向读者申明,我不是一个仅靠想象就能虚构故事的作家。在我以往的所有作品中,我所描写的每个细节都有一定的事实根据。


    好长时间以来,叶风荷日记里的那种孤独无助、忧郁哀伤、痛苦绝望的情绪和气息,一直在笼罩着我,影响着我,以至于每每遇到圈子里的朋友时,我总是不自觉地提起她的名字。甚至,我为此还专门走访过市公安局的刑侦处,叶风荷生前的工作单位以及叶风荷的丈夫。我想,所有的这一切,自然对弥合日记中没有的细节大有裨益。


     我想,我还是以叶风荷日记里的时间顺序来平铺直叙这个故事吧。


    叶风荷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前的走廊上焦虑不安地徘徊着。长长的走廊寂静而又空旷,只听得到偶尔从外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蝉鸣。刚刚髹漆一新的鲜红的廊柱和洁白的墙壁泛着青幽幽的光。


    叶风荷对这里的一切太熟悉了。她来这里已经整整十八个年头了。其实早在来这里之前,叶风荷就已经在历史课本上知道了这个地方。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里边传出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这方案是我订的,对我们管理层有好处,估计开始执行时会有一定阻力,不过慢慢就会好的,孙总您这是大单位,到时候,要是有人去上边闹出点什么来,您只要声明支持我们就行了……”


    中年男人一边往门外退一边还在喋喋不休。这时,走廊另一端工会主席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陈主席拿着一摞文件向总经理办公室这边走来。叶风荷如果再犹豫的话,恐怕不知道又要等多长时间。于是,她壮了壮胆量,把心一横正要向里面走去,却与猛然返身的中年男人差点儿撞个满怀。


     哦,原来是兴业煤矿的王矿长。


     “哟,叶秘书,有时间和孙总一起去我们那儿看看啊!”王矿长忙不迭地说。不等叶风荷做出回应,就急冲冲地走向楼梯。


     总经理又宽又重的身躯镶嵌在宽大的老板椅里,脸却面向着窗外。外边炽烈的阳光和炙热的空气似乎没有给这间房屋多大影响。这里边依旧寒气笼罩。而且,这股寒气只在片刻之间就渗进了叶风荷的骨髓、血液和五脏六腑中。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孙总,”叶风荷战战兢兢地将手中的会议通知双手展平在总经理的老板桌上,“我想请假去参加个笔会。”叶风荷小心翼翼说。


     “嗯,”总经理用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本来霜重的脸上又凝上了一层冰。他把眼睛从窗外收转回来。那目光就像是两把寒冷的剑,还好,这剑并没有指向叶风荷,而是把它停留在他老板桌的某个地方。


     “公司最近正在搞改革,正准备推行竞争上岗,——文件,可能你也看了。你不在期间要是出现了其它情况,可别抱怨别人呵。”总经理低垂着眼睑冷冷说。


    “只需要一周的时间。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叶风荷赶紧诚惶诚恐说。她知道刚刚下发的文件还只是讨论稿,离具体实施执行还需要些时日呢。


    “你既然执意要去,费用自己解决——”总经理沉吟一下,“回去再给你们崔主任说一下,把自己应该做的工作提前做好。”总经理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同时又把脸转向了窗外。


    “嗯,谢谢你。”叶风荷言不由衷道,然后几乎逃也似的离开这令人窒息,令人恐惧的是非之地。


     自打叶风荷不再担任总经理秘书,从经理办公室调入清欠办公室以后,至今约有半年时间没和孙总打过照面了。今天是被迫无奈。因为按照公司管理规定,清欠办主任只有一天假的权限,超过一天就必须由总经理亲自批准方可。而这次的笔会对叶风荷又太重要了。


     叶风荷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心还在怦怦乱跳。


    叶风荷过去一直很佩服公司的这位掌舵人。在她眼里,他有胆、有识、有魄力,是位富有实干精神的企业家。


    叶风荷刚刚毕业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华还只是个光出原煤的小矿。那时,孙总还只是大华煤矿供销部门的小头目,叶风荷在他的手下做科员。经过十几年的打拚和奋斗,大华已经发展成为多种产业共存的国有大型企业——大华煤炭公司,当年的供销部主任也一跃变成了人人景仰的孙总。屈指算来,孙总已经在公司的头把交椅上坐了五个年头了。


     五年来,大华煤炭公司经过国有大中型企业整合改革,随着国家宏观经济调整,能原材料价格上扬,已成长为资产过亿的能源界大鳄。


    当然,这里面也有叶风荷的小小功劳。许多时候她总是马不停地跟随着孙总转战南北,签合同,谈项目,起草文本。她把公司当作了自己的家,把孙总当作了家长。虽然孙总年龄只大她十几岁,可是在她心目中,他是长辈,就像父亲。所以她像对待父亲一样尊敬他,爱戴他。


    直到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叶风荷才发现自己原来的认识是那么的天真和幼稚。


    那是个秋风飒爽的十月,叶风荷随孙总赴加拿大处理业务。那里有大华煤炭公司投资的木材加工和新闻纸业。叶风荷担任总经理秘书一年多来,虽然天南地北的去过了不少地方,但是踏出国门还是第一次。


     因此,叶风荷一走出机场,就立刻被风光旖旎的异国风情所迷住了。晚霞中的枫林像一幅幅色彩斑斓的油画,美艳动人。层层叠叠、铺天盖地的明艳绚烂的枫叶令叶风荷感觉自己是徜徉在五彩云霞中。她欣奋、陶醉,心怀激荡,对提供她这次观光机会的她所尊重的孙总心怀感激。尤其孙总曾许诺她,待处理完工作后,他便作她的导游带她游遍那里的风景名胜。叶风荷简直欣喜若狂。世界闻名的尼亚加拉瀑布,五彩斑斓的植被掩映下的湖光山色以及古树红叶映衬下的夕阳古堡……那可都是叶风荷梦中也无限神往的地方。


     他们入住在温哥华罗伯森街的加拿大酒店,晚上,孙总要叶风荷过去商谈一下日程安排和与外方接洽的内容。叶风荷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服从了。因为她太了解孙总雷厉风行的一贯作风了。


    叶风荷小心翼翼地走进孙总金碧辉煌的总统套房。她见孙总穿着宽大的奶白色睡袍容光焕发地斜靠在沙发上,便本能地向后退去,


     “对不起,孙总,我过一会儿再进来吧!”叶风荷略带惊讶和慌乱说,脸上立即飞来两朵红晕。


     “哪里,快过来,快过来。这么拘谨干什么?这又不是在国内。”孙总急忙站起身来热情招呼道。


     叶风荷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两只脚像生了根的一样,不肯再迈出一步。孙总见状急忙迎上前来,而且热情洋溢地伸出双手。看样子,如果叶风荷再不进来的话,他就有可能动手去拉她了。叶风荷只好走到孙总对面的那组沙发跟前坐下,随即打开了笔记本,低着头等候指令。尽管她对孙总穿睡衣召见自己心怀不满,感觉人格上受到轻慢,但表面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孙总又急忙转身从餐厅端出两杯果汁来,绅士十足地将一杯放到叶风荷手上。


     “放松一点。这又不是在公司,公众场合,不必那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孙总和颜悦色地说着便落座在靠近叶风荷的位置上。


     “说来我们在一起共事都快二十年了,平时很少有机会坐在一起谈谈。可能在你们心目中一直觉得我是那种古板严肃的人。”孙总接着说。


     叶风荷说哪里啊,领导事情多工作忙,没时间和员工沟通接触是正常的,不会影响到你在群众心目中形象的。

“是啊,见天有五千多号人要吃饭,我这总经理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了。但是领导也是人啊!你平时见我很威严,其实你不知道我内心的热情像火山一样。”孙总定定看了叶风荷一眼,又接着说:“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的,一直想找个能更好发挥你才能的位置安排一下。我前几天让人事部了解了一下,办公室的王主任最近到年龄要退了,到时让你接替他的位置怎样?”

     “谢谢孙总关照。只是……我怕我承担不了这份重责。”


     “嗳,工作是人干的,遇到问题还有我嘛!”

    说到这儿,孙总站了起来,而且还摊开两臂,打着手势在叶风荷面前踱了两步,样子很像是在演讲,“关键是对企业要有奉献精神,对领导要有献身精神;你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就是思想有点守旧,放不开……”孙总正说着突然停顿下来,眼睛盯着叶风荷,眼神里增加了其他的内容,好像有两团鬼火在闪跳。


    此时,叶风荷的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儿上,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应该如何对付。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还会吃了你啊?”孙总说着又紧挨着叶风荷坐回到沙发上,与此同时伸出右臂,欲将叶风荷揽进怀里。


    叶风荷正了正身子,说:“孙总,你不是说……让我来谈工作的吗?”

    “啊,哦,”孙总不无尴尬地咧咧嘴,脸上的表情瞬间又恢复到亲切与和善。他微笑着收回伸出去的手臂,可是由于与叶风荷的距离太近,手臂无处安置,就只好搭在叶风荷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叶风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说:“我想孙总你该休息了,我明天再过来吧。”声音虽不高,但是一脸的认真和庄重。


    “怎么,领导安排一下工作都不行吗?”


    孙总的脸上现出了不悦。


    叶风荷犹豫了一下,最终又很不情愿地坐到孙总的对面,再一次打开了笔记本。


     “这样吧,我们先看会儿电视放松一下再说吧。”


    没容叶风荷反应过来,宽大的屏幕上就立刻出现了一对赤裸着身体的男女。


    叶风荷终于忍无可忍,“啪”地和上笔记本站起身来,“你可以不自爱,但决不能这样不尊重别人。”边说着边气冲冲地向门口走去。


    孙总却抢先一步挡住了去路,阴阳怪气说:“呦,还真会装啊,跟贞节烈女似的,还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啊。别假正经了。”


    叶风荷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躲开他的身体欲夺门而出。孙总则返身一扑,一双有力的手臂就紧紧地将叶风荷箍在了怀里。


     “别不识抬举啊,我堂堂一个大型企业老总,正县级,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哎,只要你……听话,我什么都能……满足你。就孙涛那窝囊废,根本就不值得你为他——再说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除了你我以外,我们之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的……”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还不忘喋喋不休地循循善诱。


     叶风荷拼命地挣扎着。她的两只胳膊被孙总的双臂死死地勒着挣脱不出来,就只好用头颅去撞击对方,一双悬空的脚不停的乱踢蹬。


     叶风荷的挣扎似乎助燃了孙总的情绪,他几乎亢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卧室,将叶风荷扔到床上接着就要去剥叶风荷的衣服。


    “不,不!求你了!别……别这样!”


    眼看着反抗无望,叶风荷眼睛里的泪水开始汩汩的往外涌。不知是否因为良心发现,孙总稍微愣怔了一下,叶风荷趁孙总稍有犹豫的当儿,一只脚向外猛的用力一踹,然后逃命的一般奔出房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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