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半个月时间在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加爱尔兰共和国两个国家的三十万余平方公里土地上由南向北逆时针兜一圈,只能留个印象,说印象还是勉强的,确切说是浅浅的一些感觉。一路赶一路照一路忘,每天近五百公里的路程,从英格兰到苏格兰,从剑桥到牛津,从尼斯湖小镇到伯顿水乡,车轮滚滚。旅游团信守合同上所说的每一句话,兑现每个点,哪怕赶死赶活赶到那儿只是一堵墙,也要到此一游,也要给那个点一个非凡的名称:和平墙,政治璧,说墙上的涂鸦乃触目惊心的历史印迹。
当特朗普刚刚踏进白金汉宫,还未与伊丽莎白握手,我已从白金汉宫外墙,皇家卫队的眼光下悄悄离去,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六月三日那天,一直冷嗖嗖的伦敦忽然燥热起来,我们本来想看皇家卫队换岗仪式,中午时分太阳高照,汗水粘着皮肤,粘着身高马大英国洋妞的臂膀,心里烦着,说好的时间怎么迟迟不换岗呀?我们回国的集合时间快到了,我们不得不离开。我们总于知道是美国总统到了,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特朗普是英国他爷,他们把我们晾在一边,好生气哦!抬眼望望天空,一朵白云悠悠,我扯扯身边的中国大妈,走吧,走吧!
上海直航伦敦九千八百公里,十一小时;时差七小时,伦敦比上海晚;平均气温,伦敦比上海低八至十度,当上海步入初夏,伦敦还在仲春。那天飞机抵达伦敦,已是伦敦傍晚下午六点,天还是透亮的。上了大巴,直奔酒店,放下行李,稍作修整,从酒店客房出来散散脚丫,毕竟坐了十二小时(飞机加大巴)腿脚僵直。晚九点,太阳竟还没完全下山,日光曚昽。离了团队一人独自在酒店四周徘徊,像个幽灵。我沿着酒店门前的甬道一直往外走,走到大门外。铁铸门外墙上镶着一块招牌:Aubrey park hotel。我想一定是酒店的名称。我回望酒店,酒店是一层平房,我回顾四周,四周是高大的树木与广阔的田野,刚刚的来路是条狭窄的公路,一头从绿茵中穿出横到眼前又没落在另一头的绿茵中。此时,酒店及甬道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左右一看,真乃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唉。夕阳更加沉落,田野的天边染着一抹明黄。树木草丛黑魆魆地静穆。偶尔几只归巢的昏鸦在树冠上盘旋着“呱”地一声,吓人一跳。四周显得安静、神秘和空旷,比刚离开的上海冷多了。太阳完全没落,寒意袭来,我要回房。
在回房间的路边见围着栅栏有一道门半开着,折过去望一望,除了挡在眼前的几棵树几丛荆棘竟是一大块草坪。草坪上正腾升着一缕缕一层层的雾霭。西边的明黄变得更暗,雾霭朦胧又缥缈。晚霞暮霭落在宽广的草坪上,好比追光打在舞台上,同时喷着烟雾,周边黑幕低垂。原来原来伦敦真的是雾都啊?后来导游说,英伦早夜温差大,白天大地上的热照到了晚间降温升为水汽,暮霭笼罩大地。想到哈姆雷特总是在这般时刻出来与老国王的幽灵对话,原来原来莎士比亚早就看到过这一幕唉!我一个人在黑夜里杵在空旷的草坪上,在雾霭缥缈的异国他乡想着老国王的灵魂从暮霭里走到面前,尽管我也像幽灵一般,还是禁不住打个寒颤,天越来冷了。可是第一天的新鲜劲实在诱人,我走着我觉得我是见过这些场景的,或者在还原很久以前读过的那些书的插图。我发觉我们投宿的酒店像一个庄园,一个我曾见过的庄园,哦,对,英冠庄园!很久以前美国拍的讲英国故事的电视剧里面的镜头:空旷,阴森森。路灯下,长条木质靠背椅,不远处的小木屋,草木茂盛,老树昏鸦叫。仿佛见到罗切斯特老头坐在靠背椅上正在忽悠夏洛蒂勃朗特,小说主人公忽悠小说作者,对,是这么一回事。时差加上新鲜,我好奇着我迷糊着,我还是快回房间吧,我快把自个整没了。到了房间已临近子夜,婆姨嘀咕,这么冷这么晚这么累你溜达啥呢?我一算还真是,从昨日上海早上七点出门到现在英国夜晚十二点,相当于上海第二天早上七点,哇,二十四小时没睡觉。快睡快睡,可是已经睡不着呢,因为此时在上海正是一天的开始,这就叫时差。
剑桥和牛津都是国际著名的高等学府,于我的认知中它们只是个传奇,是个遥远的童话,是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只在需要了解时可以查询的辞海中的任意一个词条。因为我不会梦想去那儿读书,梦想从那儿毕业,梦想在那儿有个浪漫的邂逅。早晨起来,导游说,我们要去拜访它们。我突然觉得它们变得近在眼前像放在桌上的一个苹果,触手可得。我想象着校园前有着如何一个气派的,抑或古典的门头,就像我国各类高等学府门楣,气势恢宏。大巴停在一条小路边,我们鱼贯而下。我见到了一群像小镇一样的民居,我问导游,剑桥哪儿呢? 导游说,这儿呢。导游说这儿一滩地方都叫剑桥,剑桥不是一座学校,剑桥是一个地域名称。牛津也一样,牛津的直译还要难听,牛水,好在汉字相似的字义多,津,也算与水有关联,才有了今天的译名牛津。这儿是大学集聚区,坐落在这儿几十所大学统称剑桥大学。不宽的街道,不高的建筑,不深的小河。关键便是那条河,那条也不像河呀,窄窄的,好像中国江南一带的港汊。那条河中译剑河,民国时也译康河,河上自然有桥,小河曲曲弯弯,小桥零零落落。索性译名剑桥。沿着街道走,这里许多地方保留中世纪以来的外貌,到处可见几百年来不断按原样精心维修的古城建筑,许多校舍的门廊、墙壁上仍然装饰着古朴庄严的塑像和印章,高大的染色玻璃窗像一幅幅瑰丽的画画。我们只能围观,我们不得入内。我们依次见到国王学院,圣三一学院,圣约翰学院,各大学都可分享的剑桥大学图书馆......只有我们不能分享,我们没有学生证。如果没有导游一一提点,我们必定与它们擦肩而过,因为我没见到像样的辉煌,它们形貌更似旁门左道。我们沿着一会叫剑河一会儿叫康河的河畔漫步,到处绿草如茵,杨柳垂堤。我们见到了“再别康桥”,见到了牛顿的“苹果树”。我感觉就像游山玩水时见到的“天狗吞月”“织女望夫”一样随意。徐志摩,林徽因,他们到过那儿,他们有啥瓜葛,这个度娘会说。我不考古,我只找感觉。 我感觉我的这篇印象若成网红便是又一首“再别康桥”的出笼。那里的桥也有具体名称,譬如叹息桥,数学桥...说不出具体的统称剑桥或康桥。那时徐志摩便像现在网友梅边一样多情而好色。多情反被无情恼的事多了去,也许“再别康桥”正是无情恼的产物。好比现在的梅边见着虚拟的年轻的有姿色的都看作林徽因一样,有枣没枣打三竿。我想梅公子处于那个时代也会写出“再别康桥”一样有着淡淡忧愁的诗来。 远方有着诗意,近处无风景。近距离的体验常会生出不过如此的印象,况且走马观花,况且亦步亦趋,况且日头高照,况且饥肠辘辘。当团队来到一所教堂前,导游喊解散,自由一小时集合上车去吃饭时,我便呲溜一下像鱼儿游进了港汊密布的小巷。我喜欢一个人瞎晃。因为建筑古旧,因为街道不宽,因为窗前有花,因为安谧干净,离了团队,踏在石卵上的路。这样的路似曾相识又不曾相识,我明白了是书上常常描写的存于心中久远久远的一个等待。 我真遇见了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她正在无人的巷子里摆拍,她微微低着头,一手拢着齐耳短发,一手捏着披肩一角,眉眼低垂,妩媚安详,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说时迟那时快,我偷偷照下一张。她不属于我,她属于为她拍照的对象,我只能偷偷的,但她一定属于中国,她的古典气韵唯有中国独具。好比多国政要,科学雄才,管理精英们身上独具的气质,唯有经过剑桥牛津那般古老的厚重的自由的学究的大学氛围的熏染而铸就。我不考古我不学究我只找感觉。
半月余途经英格兰苏格兰北爱尔兰爱尔兰威尔士再回到英格兰,一路畅通,分不出区域割断,哪怕进入爱尔兰一个主权国家,坐在车上没有感觉,他们连边卡都不设,我们的省界交接至少各自留下买路钱,倒是中国移动突然断网,因为我向移动购买的是英国流量,我忽略了中间嵌入的爱尔兰,同时忽略了爱尔兰使用欧元。一路行,一路芳草碧连天。绿草如茵且有深浅条块(人工剪出高低,远观便见深浅),哪怕角角落落旮旮旯旯也都小块小块平整好看。这里没有面子工程,这里也没有高大上吓死人的排场。我们有的县政府门头排场远超唐宁街十号首相府,他们的首相府不过多加一扇铁门两个卫兵。没人指点,我们一定想象不到外交部,国防部,内政部,海军部、议会大厦...就排列在白厅街两旁,不起眼没排场。我的印象我的感觉,他们就是没排场。除了伦敦,没见高大上的建筑,差不多的两层砖木,斜顶有烟囱,米子木框外墙,黑白分明,古老而崭新,就是说样式有年代,打理很勤勉。我想象不出我们古时候县老爷坐堂,两旁吆喝,威武——会使英国人如何得目瞪口呆。他们慵懒而平和,除了伦敦,大街小巷少见身影,却边角旮旯的茶座,咖啡馆,酒吧常能遇见,一包薯条悠悠然端坐。我们勤奋多了,连大妈也是,马不停蹄,匆忙得不行,始终处于一种争先恐后的亢奋之中,(论坛上也常见我很忙字样)也许反差大,印象特深。咱的同胞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哪群争先恐后,积极向上的,那群便是。在泰晤士河游船上,我见到一群中国人不急不躁地站着让着争先恐后下船的人先走,我心里嘀咕,犯傻得魔怔撒,经过他们身旁听到轻声细语,哦,日本人。
半月余,飞机、轮船、火车、大巴...我们坐了;大城、小镇、水乡、海滨...我们到了;城堡、教堂、博物馆、画廊...我们看了;酒店、旅馆、农舍、公寓...我们住了;蓝天白云、绿茵草坪、卵石巷路、五月鲜花...我们受了;咖啡、面包、奶酪、薯条...我们吃了;还有还有...归纳一下吧:老牌帝国主义的建筑古老而刷新;老牌帝国主义的水质拧开龙头可以吃;老牌帝国主义的天空清澈而通透;老牌帝国主义的食物单调而难吃;老牌帝国主义的人民身材高大,皮肤粗糙,喜欢刺青,但中气不足,说话太轻;老牌帝国主义拣芝麻丢西瓜,大英博物馆,大英国民画院不收门票,偏偏厕所要收五便士;老牌帝国主义掠夺了不少世界文物,我国九龙壁在他们那儿,民国三十八年的人明日报在他们那儿,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招贴画在他们那儿;老牌帝国主义没有我们一个梦想又一个梦想的不断进步;老牌帝国主义信奉“自由而无用”的复旦校训;老牌帝国主义将私有财产当做命根子,几百年前的莎士比亚故居,他姐的村庄,丘吉尔庄园,许多著名的古城堡都是私有的财产而神圣不可侵犯......老牌帝国主义没有经历过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一切权利一切财产一切意识收缴苏维埃政权的那场席卷大地酣畅淋漓暴风骤雨的洗礼,他们许许多多的古建筑的石墙上渗淌着黑魆魆的斑驳的肮脏的矿物的溶涎,每当乌云压城,便如幽灵洇出,令人想到福尔摩斯小说那些毛骨悚然凶案的背景。老牌帝国主义是垄断的寄生的腐朽的垂死的没落的资本主义。
从英国回来,有朋友问,中国和英国的发展相差多少年?我想了想,还真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这涉及到历史、政治、经济、文化和教育等等诸多因素。在英国,听导游说了一个亲历的故事。从故事中或许可以帮助了解、解释一下这个问题。
一对在英国爱丁堡工作了一辈子的退休老夫妇准备卖了房到西班牙去养老。英国四面环海,气候潮湿,老人易患风湿病。俩老人在西班牙看中了一套房子,两周內必须付款。于是,就在爱丁堡的房屋中介所挂了告知: 说房子是“急卖”。恰好,一对中国年轻夫妇刚在这个城市找了工作,孩子要上学,正想着也急着想买房。看了中介挂出的房屋照片和价格,怦然心动。无论是地段还是房屋的品质都是他们希望的那样。 这对年轻夫妇注意到了“房屋急售”的字样,就电话中介“可以优惠吗?"那对老夫妇想著西班牙那边已经定好并急著要付款的房屋,说“可以的”。于是房价被砍了第一刀。可之后,中国的这对年轻夫妇觉得还是有降价空间。在约定的签购房合同的前一天,突然电话告知那对老夫妇说这个价格太高不能接受,不买了。除非价格上再降一个较大的幅度。他们没有想到,老夫妇居然在讨论后同意了。这对年轻夫妇心中大喜过望,差不多白菜价买了幢难得的好房子,马上可以拎包入住。
搬家那天,很多朋友来帮忙,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一走进院中,大出意料之外,绿草如茵,鲜花盛开就象主人还在家中,一切都还保持着原貌。随后推开房门,我们所有的人和那对年轻夫妇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房子一尘不染,窗明几净,桌子上还有鲜花,花瓶压著一张纸条,上面写著 : "非常欢迎你们入住这座记录了我们几十年幸福生活的房子。希望你们接下来的生活也和我们一样幸福安康!"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吃的喝的都有。冰箱贴也压著纸条,说“冰箱里给你们准备了一周的食物,超市要开车出门左拐再左拐,大约有20多分钟可以到达”。
我们大家和这对年轻夫妇都开始沉思了房子有这样卖的吗?
再看电表箱上也有一字条,上面写著“我们已经给你们预留了至少一个月的电费,这个时间,可以帮到你们办理相关更名手续。在英国,办理这类手续是非常麻烦的。"
我们所有的人和这对年轻夫妇彻底愣住了,都站在原地呆住了许久时间...
导游讲完了,我的英伦印象也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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